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6節(jié)
劃完刀痕,望凝青又撥亂了自己的鬢發(fā)和衣襟,弄成形容狼狽的模樣。 尊上是要用苦rou計嗎?靈貓歪著頭,試圖用自己核桃大小的毛腦袋去理解望凝青的所作所為。 半晌,它就看見望凝青在窗臺邊坐下,將整條手臂壓在桌面上,神情淡然地俯身,試了試位置,隨即用力往下一壓。 “咔擦?!?/br> 骨頭錯位的聲音清晰可聞,簡直能讓人頭皮一麻。 靈貓瞳孔驟縮,它幾乎是一蹦三尺高,崩潰一樣地放聲尖叫:“尊上!尊上您在做什么啊啊?。。。 ?/br> “別吵?!蓖辔⑽櫭?,脫臼的劇痛讓她額角微生冷汗,可她的神情卻依舊淡然,靠著墻壁坐下。 下一秒,望凝青另一只完好的手高舉利刃,毫不猶豫地洞穿了自己的心臟。 噴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裳,望凝青卻沒有停手,她松開刀柄,耗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持刀的那只手腕狠狠地砸在獨(dú)座花幾的桌腿上。 將兩只手都廢掉之后,望凝青這才闔上了眼簾,氣若游絲地低笑:“像不像?” 靈貓張大了眼睛,它已經(jīng)哽咽得難以言語,張了張嘴,吐出的卻是一串沙啞稚嫩的破音:“像……像什么?” 滿屋翻找的狼藉,對外敞開的窗,掙扎打斗后殘留的刀痕,被廢掉的兩只手臂—— “像不像懷揣著國庫的秘密、卻背叛了皇室后被幸存的某位王爺或者皇子派人暗殺的公主?” 望凝青說完,便止息歸寂了。 靈貓:“……” 下一秒,囚禁公主的小院中傳來了一聲凄厲非常、不似人的尖叫。 第22章 【第22章】番外.系我一生心 楚奕之第一次見到容華公主的時候, 是在一次常明帝舉辦的宮宴里。 為他帶路的宮女被其他妃子叫走, 許是看他年紀(jì)不過舞象之年,心中略有輕視。那宮女不敢得罪妃子,便指了一個方向讓他自行前往。那時的楚奕之雖是名門望族的繼承人,卻早已養(yǎng)成了君子心性, 很是體諒宮女的不易, 便自行退讓了一步。 卻沒料到, 這一時的退讓,竟讓自己迷了路。 楚奕之心中很是無奈,深宮庭院, 廊腰縵回,其復(fù)雜的程度堪比皇陵, 無人帶路又怎能找到正確的出路?陛下設(shè)下的宮宴,遲到還不如不去,免得御前失儀, 可四處亂走卻又可能會驚擾了宮中的貴人, 實在叫人為難。 那時分花拂柳而來的楚奕之, 遇見了豆蔻年華、尚未及笄的大公主。 身為常明帝的長女,她那時還尚未有“容華”之名, 對于皇帝來說, 她是個討喜卻無甚用處的公主, 對于朝臣而言, 她不過是未來可供兩國友好往來的犧牲品。若說她有何處不同于其他的公主?大抵是她生了一張堪稱國色天香的臉蛋, 尚未長成, 卻已壓過后宮粉黛三千。 楚奕之遇見她時,她正站在一棵樹下,垂頭望著水中的明月,容色淡淡,無甚悲喜。 那些宮廷內(nèi)闌珊的燈火、推杯換盞的浮華,仿佛都與她無關(guān)。她站在月朗星稀的蒼穹之下,心卻仿佛飛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她沒有注意到不遠(yuǎn)處站了一個人,而他的眼中只剩下她。楚奕之看見她伸出手,仿佛被月色迷惑了一般,近乎魔怔地?fù)屏艘话阉械脑铝痢?/br> 指尖打破了平靜的水面,那漣漪在她的明眸中蕩漾,連同他的心一起,晃晃悠悠的,沒個著落的地方。 可是轉(zhuǎn)瞬之際,她似乎從鏡花水月的虛假中清醒,尚帶稚氣的面上劃過一絲明悟。那雙眼睛中柔軟的水波剎那涼熄,就如秦淮兩岸一枯一榮后薄薄的落雪,湖面結(jié)冰,天地歸寂。她甩去指尖的水珠,負(fù)手而立,眉眼卻已鐫刻上了寂寞孤獨(dú)的影。 在那一瞬間,那個單薄纖柔的少女,卻仿佛有著極為執(zhí)著的意念,帶著令人動容的、一往無前的孤絕。 楚奕之無法闡明那一瞬間的驚艷。 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少女萌生了愛憐,不為才藝,不為姿容,只為了能有朝一日伸出手,撫平她眉宇間看淡塵緣的孤孑。 她永遠(yuǎn)不會知道——她與他的婚事,是他親自向皇上求來的。 他心知皇上不可能會將公主嫁給蕭家未來的家主,卻又有著再次拔高皇室血脈的野心。士族可以嫁女,卻不可尚公主為妻,是他說服了族老,力排眾議,才得以與她結(jié)為連理,而這些,他不欲令她知曉。他只是想牽著她的手看黃昏時歸巢的倦鳥,將她眼中冰封的湖重新融化,他要看見她眼中倒映的皎皎明月,然后一同走過這些令人眷戀的脈脈流年。 可是啊,可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見,何必秋風(fēng)悲畫扇? 他斟了一杯茶,倒向面前的黃土,另一杯握在手中,淺抿一口。苦丁茶的澀意在唇齒間彌漫,苦得人舌尖發(fā)酸。世人都不愛吃這苦茶,她應(yīng)當(dāng)也是不喜歡的,可他卻是吃慣了。一年年,一歲歲,日子就像這杯中的倒影,茶湯澄澈,卻苦澀難咽。 自她走后,他再也不穿紅衣了。 當(dāng)年常明帝暴死,昌順帝登基,他收到新帝想要誅楚家九族的消息,不顧世家風(fēng)度一路馳騁,快馬加鞭地趕回華京??伤麉s只看見滿地刺目的血色,他最為敬愛憧憬的曾祖沉睡在血泊之中,一柄利刃就這么刺在他的心口。 他聽著母親與族妹的哭訴,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心中忽而翻涌著巨大的悲愴,悲痛著曾祖的死,憤恨著皇室的不仁——可還有一絲藏得極為隱秘、令他不敢細(xì)想的悲哀。 她與他,已是此生無緣。 于是,他換上了紅衣,從此也只穿紅衣——他警醒自己應(yīng)當(dāng)身如紅梅,莫忘初心,更不要因為對她的愛意,而忘記那一天刺目的血跡。 “楚兄,你當(dāng)真的不打算追究當(dāng)年的真相嗎?” “知或不知,并不能改變什么,澤光?!?/br> 那天,他們來到恒之幽禁容華公主的小院,就在監(jiān)獄的旁邊,因為太過荒蕪偏僻,所以只有侍女兩名。幼弟告知他們,死士所說的話語都是由容華公主轉(zhuǎn)達(dá)的,是她告訴他,這樣才能讓“容華公主”得到自己應(yīng)有的結(jié)局。 “我是真的很喜歡她,兄長?!鄙星夷暧椎牡艿埽佳厶煺娴卣f著這樣的話語,他看著幼弟,卻只覺得心中空落,冷得刺心。 他想,他或許是嫉妒的,嫉妒著幼弟能夠如此堂而皇之地將愛意傾訴于眾,這是他永遠(yuǎn)都不能做的事情。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推開屋門時的場景,會成為他們此生都難以釋懷的夢魘。 她躺在那里,眉眼恬靜,仿佛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夢南柯的蝴蝶夢境。那艷紅色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襟,還有那柄刺透心口的利刃,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昨日的噩夢重演,他麻木地輕勾唇角,微笑,直到嘴角嘗到咸澀的味道,他才恍然驚覺自己落淚了。 太苦了,好似苦丁茶一樣。 容華,原來你才是我的鏡中花,水中月。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楚奕之已是無心理會了,他從父親的手中接手了戶部,理清楚了長公主府這些年來支出的賬簿,除去日常生活的開支以外,長公主府內(nèi)不知所蹤的那批銀兩果真與袁蒼這些年收到的物資持平。他整合了所有的證據(jù),送到了袁蒼的案頭,在容華公主“畏罪自殺”的第七天,新帝在朝臣的默許下,將容華公主隱瞞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消息一出,舉國轟動,萬眾嘩然。 沒有人知道,在那如寒涼永夜般漫長的四年里,容華公主是如何嘔心瀝血,力挽狂瀾,才將一個不至于太過破敗的皇朝交接到新帝的手中;沒有人知道,頂著一身罵名和旖旎傳聞的容華公主,是經(jīng)歷過多少掙扎以及絕望,才決定親手覆滅本該是她心中“榮耀”的王朝;沒有人知道容華公主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如此決絕地舍棄身前身后名,義無反顧地奔赴了死亡。 無數(shù)文人墨客行文作詩,不吝于一切華美的辭藻去贊頌她,痛惜她,抒發(fā)著“不見則終身誤”的遺憾;以容華公主為摹本的戲曲被排了一遍又一遍,江南最有名的花旦扮演著她,唱著唱著便淚灑當(dāng)場;甚至有人將女兒送去學(xué)府,為容華公主修了寺廟,香火絡(luò)繹不絕,只求家中兒女能學(xué)得幾分容華的風(fēng)骨……她下葬的那一天,全國各地的寺廟都為她亮起了長明燈,一盞接著一盞,連綿成星斗河川。 可離去的人,卻終究不會再回來了。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子,我從未見過如她這般特別的女人?!笔掕恿怂牟瑁瑴\抿一口,感嘆道,“她被景國余孽‘殺死’,‘容華公主’便算是從景國皇室的桎梏中脫離了出來,日后再也無人能打著容華公主的名號來造反,解決了當(dāng)今圣上的心頭大患。但是她又偏偏被不知真假的景國皇室給‘殺’了,這一輩子她都會烙印在圣上的心口,時刻提醒著他要勵精圖治,居安思危,莫要重蹈景國的覆轍?!?/br> 楚奕之端茶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垂眸。 她那么聰慧,卻又那么心狠,連自己的尸骨都要利用一把,將所有人都拉進(jìn)自己擺好的棋局之中。對于這樣的容華公主,世人心中都只是感嘆,以為自己是被表象遮蔽了雙眼,他們幻想中的容華,應(yīng)當(dāng)胸懷天下,智謀無雙。 可是,只有楚奕之知曉,她本就是這樣的人。 ——那個水中撈月的少女,本就是這樣一往無前、心狠手辣的人。 在她死后,袁蒼不顧一切地帶兵剿滅了安都王,徹底滅殺了景國最后的火種。舊朝滅了,皇陵毀了,她最終葬在了楚家,以楚奕之原配妻子的身份下葬。恒之為了她而創(chuàng)立了勘刑司,發(fā)誓從此王法為天,皇子犯法也當(dāng)與庶民同罪,私下也一直在查探“殺害”她的兇手。懷釋放下了塵緣,徹底皈依佛門,親手整頓了烏煙瘴氣的鎮(zhèn)國寺,讓原本浸yin市儈之氣的鎮(zhèn)國寺重歸超然,穩(wěn)住了蒼國的信仰。 那名名叫袖香的侍兒本欲隨容華而去,卻被逝世的容華交托了“重任”。他接掌了容華私養(yǎng)的商隊,扮作琴師四處游歷,實則是在暗處打聽西域涼夷等地的消息,一旦涼夷意圖侵犯中原,他便能在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回王庭。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一切,都如她所愿。 “非??膳掳桑克路鸩欢诵?,卻又好像看透了人心?!笔掕χ孀〔璞?,拒絕了楚奕之的第三杯茶,“你呢?有被她看透嗎?” 楚奕之淡著臉,他知道蕭瑾喝茶不過三杯,因為一杯為品,二杯為嘗,三杯就成了解渴的蠢物。可他還是要送他三杯茶,讓他趕緊離開自己的家門:“你究竟何時娶妻?屆時我定為賢伉儷送上賀禮。”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你是知曉的,我喜歡比我聰明的女郎?!?/br> 楚奕之滿上了三杯茶,送客,蕭瑾無奈,只得用羽扇拍拍好友的肩膀,寬慰道:“我一生隨心所欲,寧可孤身也不愿將就,梅妻鶴子倒也自在,可弈之啊,你究竟何時才能走出來?” “我從未擁有,何談放手?” 他拂去衣袂上的塵埃,起身,青衣如水,秀逸雅淡,唯獨(dú)腰間的紅梅玉佩,在天光下泛著柔潤溫醇的光。 “系我一生心,一夜長如歲?!?/br> 他在深夜中,看著水中的月亮。 【番外.系我一生心(完)】 第23章 【第1章】天真世外仙 靈貓徹底從一只還算有靈性的傻貓, 變成了瘋貓。 望凝青死后,神魂自行脫離了容華長公主的軀體,回歸了她安頓在天外天中的道場。 望凝青的道場是一座可以懸浮在半空中的孤島, 是銘劍仙尊飛升之前贈她的禮物。銘劍仙尊生性孤僻, 喜愛離群索居,他本身又是一個擅長鑄造之術(shù)的煉器大師,故而將自己的仙府煉制成了飛行法器, 傳給自己唯一的入室弟子。因為是恭賀弟子成就大乘道果的賀禮, 銘劍仙尊在煉制時也考慮到了方方面面的問題,這才讓望凝青在渡劫失敗后依舊能在天外天有一席安身之地。 這么說來的話, 師父應(yīng)當(dāng)也是早就想過她可能會渡劫失敗了。 望凝青淡著容色,回想著師父的一言一行, 也不知曉師父如今身在何方, 可超脫了三界六道五行? “你就沒有一點(diǎn)愧疚之情的嗎?!”靈貓還在煩躁地四處踱步,大概變成了走獸就真的沾染上了走獸的習(xí)性,它張牙舞爪地喵來喵去, “你看看這些因為你的死亡而崩潰的人, 你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望凝青垂了垂眸,望著湖泊水面的倒影。 她居住在亭臺水榭, 屋舍的下方便是一大片蓮池,而此時蓮池中,正倒映著她離開后的場景。 她看見有人在哭。 對于這個朝代中崇尚“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君子來說,風(fēng)度和儀態(tài)永遠(yuǎn)是最重要的。不管大喜還是大悲都不應(yīng)該示于人前, 永遠(yuǎn)保持鎮(zhèn)定自若、儒雅風(fēng)流的姿態(tài),是這些世家君子們從小就刻進(jìn)骨子里的訓(xùn)誡。 可她卻看見楚奕之落淚了。 …… “生機(jī)已絕?!笔掕獑蜗ス虻? 輕輕試探了一下容華公主的鼻息, 隨即搖了搖頭, 神情似有悲意,“節(jié)哀?!?/br> “節(jié)哀”兩字一出,仿佛觸動了什么不得了的機(jī)關(guān)一般,袖香幾乎是瞬間撲倒在地,抓著容華公主已經(jīng)冰涼的手,撕心裂肺地嚎啕出聲。向來端莊持重的楚恒之?dāng)n著袖,眸光破碎,踉蹌著后退了一步,低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 他快步上前,推開礙事的人,兩臂朝著容華伸出,似乎想擁她入懷,可卻又硬生生地僵住了。他害怕,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面前慘白而又單薄的女人就會破碎成萬千流螢。他能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他終究不是神,復(fù)活不了死人。 “不不不,騙人的,都是騙人的……”精致秀氣的少年轉(zhuǎn)瞬間熱淚盈眶,他徒勞地擦拭著容華唇角的血跡,只覺得那自她身體內(nèi)淌出來的殷紅guntang得嚇人。他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墜落,面上也終于帶出了幾分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倉皇與委屈,“容華,容華?不要玩了好不好?你張開眼睛看看我,你是在騙我的對嗎?就像你當(dāng)年試圖騙過天下人一樣,容華?容華!” 他扯著她的衣袖,話語已是顫抖:“你快起來,不要嚇我,我要生氣了,我真的要生氣了。你再這樣,我跟你的約定就不作數(shù)了,我、我……我要告訴大兄,曾祖不是你殺的,你只是想保全楚家,嗚……容華,你快起來,你快起來啊!” 秀逸少年的眼淚實在惹人心憐,可那個若即若離、心如遠(yuǎn)山的女人,卻再也不會回應(yīng)他了。 “殿下……”楊知廉袖手站在一旁,老淚縱橫,“殿下……公主殿下……苦命的公主殿下——” 她終究還是走了,帶著無人知曉的苦衷與過往,死在黎明破曉而來的晨曦。 蕭瑾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中感到無盡的悲涼之意,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容華公主卻在他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剪影。他想,或許終其一生,他也無法忘懷這個女人。他們兩相博弈,以天下為局,以眾生為棋,可最終他還是輸去半子,求不來兩全其美的結(jié)局。正當(dāng)滿心喟嘆,灑脫一笑之際,他在刀光劍影的空隙中窺見了她一閃而逝的身影。 一眼便足以驚艷余生。 節(jié)哀,當(dāng)真只能節(jié)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