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9節(jié)
祁臨澈這么想,便也這么問了,影一思索了片刻,卻是低頭道:“深不可測,恐怕……這天底下當?shù)闷鹚粍χ?,不足二三。?/br> “……竟是如此。”祁臨澈皺眉,他已經(jīng)有了描摹江湖的藍圖以及構(gòu)想,各大江湖門派的武功以及人脈勢力他都牢記于心,可他從不知道江湖上何時出現(xiàn)了這樣一位足以力挽狂瀾、威懾群雄的白衣劍仙,“你可能看出她劍法的來路?” “這……”影一猶豫了一下,“主子,屬下無能,但還是斗膽向您進言——那位姑娘恐怕并非江湖中人?!?/br> “怎么說?”祁臨澈冷淡地翻開書,挑眉。 “在江湖中跌打滾爬,幾經(jīng)風雨,大部分江湖人的言行舉止都帶著很重的江湖氣息,即便是高門弟子也不能例外,那種‘氣息’,在我等的眼中就像白紙上的墨跡一樣鮮明。”影一低聲道,“但是那位姑娘,明顯沒有一個好的引導者,或者說,有人特意想要維持她這種‘不諳世事’的天性。因為擁有這種‘天性’,她才能使出最好的劍法,彈出最絕妙的琴音。” 祁臨澈持筆的手微微一頓:“什么意思?” “與其說是‘術(shù)’,不如說是‘道’?!庇耙晃逯阁E然收緊,他想起這三天來刻意跟蹤那名白衣少女所窺見的一切,只覺得胸腔內(nèi)的血液在沸騰地尖嘯著,“她的琴音毫無章法,因為她的師父只教給她最簡單的指法以及韻律,所以她彈奏的樂曲都是心音,是無法復辟的琴曲。她的劍術(shù)只學了最簡單的十三式,所以她不管如何出招都是一整套完整的劍路,發(fā)乎自然,毫無匠氣。” “她能彈出源自天地的樂曲,能使出天下無雙的劍術(shù),因為她被打磨成了一面明鏡,倒映著天地的縮影?!?/br> 屋內(nèi)一時間陷入了沉寂,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樹枝搖曳時細碎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影一才聽見書桌旁的人低低地道:“那樣的一個人,還能算是人嗎?說是世外的謫仙也不為過吧?” 影一不知如何想的,他眼前似乎閃過白衣女子澄澈輕靈的眼睛,便忍不住一時沖動地道:“……或許呢?” 話一出口,影一便心知不妙地低下了頭顱,然而過了許久,上頭依舊沒有回聲。 “……知道了,你退下吧?!?/br> 祁臨澈屏退了影一,他翻看著侍女遞交上來的情報,心情可謂是煩悶至極。 她是給他身邊的人都灌了迷魂湯嗎?為什么不管侍女還是暗衛(wèi),接觸過她的人都在為她說好話?如果說是因為那張美麗的臉龐,那也不應該連七老八十的廚娘都被迷惑了才對。莫非她是修煉了什么魅惑人心的內(nèi)功心法嗎? 祁臨澈決定去見見她,畢竟他一個人在這邊懷疑揣測到最后也是于事無補,不管是陰謀還是其他,他都盡數(shù)接下便是了。 祁臨澈沒有想到的是,他見到她時,她正在上房揭瓦。 說是揭瓦也有些不妥當,準確的來說,她大概是在練輕功。 那踏著落葉與暮風飛翔于屋頂上的白衣少女,就像出籠的白鴿,或是自云頂飛下的白鶴。她的神情淡然,看不出半分自高處落下的惶急,那種無憂無慮、翱翔于天空的姿態(tài),令人不禁目眩神迷。 就連她微微張開的手、被風揚起的廣袖,都變成了覆滿絨羽一樣雪白的羽翼。 望凝青從屋檐飛落在地的瞬間,便發(fā)現(xiàn)了站在不遠處的祁臨澈。 她眨了眨眼睛,淡然的神情化為了稚子般天真的無辜,她掖著袖子,試圖將捏在掌心內(nèi)的東西藏起。 “……你藏了什么?”祁臨澈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虛之舉,他大步走上前來,抓住了她的手腕,逼問道,“拿出來!” 望凝青琉璃般干凈的眼珠子向上一轉(zhuǎn),落日的余暉融在她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眸里,那光芒幾乎要刺痛祁臨澈的眼睛。 是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的密信?是潛藏起來的毒藥?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在祁臨澈的再三逼問之下,望凝青這才不甘不愿地抽出了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將手里的“東西”露了出來。 “咕?!蹦恰皷|西”發(fā)出了一聲凄慘的哀鳴。 “……”祁臨澈看著少女捏在手中、白白胖胖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家豢養(yǎng)的信鴿,澀聲道,“……你抓它做什么?” 望凝青也沉默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小聲地說道:“……好吃?!?/br> 祁臨澈:“……” 第27章 【第5章】天真世外仙 望凝青當天如愿以償?shù)爻陨狭锁澴印?/br> 當然, 不是丞相府豢養(yǎng)的信鴿,而是特意培養(yǎng)出來做為食材的rou鴿,用小小的盅裝起, 加入了藥材以及枸杞子, 熬成了清甜溫潤的鴿子湯,盛到了飯桌上。隔水蒸煮的鴿子湯,用的是受熱均勻的炭火, 熬得骨rou分離, rou質(zhì)細嫩,是冬日里上佳的一道大補湯品。 望凝青低頭凝視著湯盅里鴿子, 用公筷夾了一只肥嫩的鴿子腿,放進了祁臨澈的碗里。 “……做什么?”祁臨澈捏緊了筷子, 看上去很想把碗摔她腦袋上。 “討好你?!蓖嗬侠蠈崒嵉氐? “忘了那只鴿子吧,以后你會遇見更好的?!?/br> “……” 祁臨澈放下筷子,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被望凝青抓住的那只信鴿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不過不是被殺的, 而是被嚇死的。 想要養(yǎng)好一只信鴿,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以及精力, 一只鴿子從飼養(yǎng)到最后的出籠,一般需要大半年的光陰。雖然祁臨澈身家富貴,不至于損失不起一只鴿子,但是只要一想到鴿子的死因, 荒誕之余,就讓人不由得為鴿子的慘死而忿忿不平。 “本……我是餓著你了還是不給你吃的了?讓你還要自己親自動手逮野味?!”祁臨澈怒氣未平地道, “年前疫病橫行, 釀成大災, 因此月前南周律法規(guī)定,為避免疫病的傳播,禁止私底下捕捉野生動物,獵戶捕捉山珍的種類也有所限制,任何禽類都要經(jīng)過重重排查才能上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違反了法律!” “哦?!蓖嗟皖^看著澄澈的湯汁,發(fā)出了自以為無辜的聲音,“可是那鴿子不是你養(yǎng)的嗎?” “……” 侍奉一旁的侍女們低著頭咬唇,拼命抑制住幾乎要從喉中溢出的笑聲,直到收到主子冷冽刺人的視線,這才勉強恢復了表情。 “吃飯?!逼钆R澈敲了敲桌子,冷聲道,“食不言,寢不語?!?/br> 望凝青想不明白,這個人明明對她那么不耐煩,可卻偏偏要抽出時間來跟她一起吃晚飯。但是鑒于祁臨澈的加入讓飯菜的種類豐盛了不少,望凝青也就閉口不再抱怨了。兩人安安靜靜地享用了晚餐。 祁臨澈不暴躁的時候,看上去是相當溫文爾雅的。 他身上有一種內(nèi)斂而不矜驕的貴氣,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高雅,完全想象不出來這人竟是寒門子弟。 “你明日隨我出去一趟?!逼钆R澈披上了那件色澤光艷的黑色裘襖,那件衣服,偶爾看起來會很像一具漆黑的皮囊。 “好。”望凝青乖乖地應了,沒有拒絕,也沒有問要去哪里。畢竟靈貓說過,誰管飯誰就是老大。 望凝青不問,祁臨澈卻覺得渾身不自在,覺得自己好似拐賣孩童的拍花子一樣。他原是不想解釋的,此時卻莫名開口說道:“你先前殺了人,雖說并非朝廷命官,但終究是有命案在身。我?guī)闳パ瞄T一趟,若是查明那些人罪有應得,便給你在捕快里掛個名號。” 祁臨澈說得非常委婉,委婉到望凝青如果真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恐怕聽都聽不明白。 祁臨澈不愿意再聽見哪家地主哪家官員死在江湖人的手上,但如今大錯鑄成,只能想辦法力挽狂瀾。既然那些人本就有罪案在身,那不妨讓云出岫在衙門里掛個名號,哪怕是“客卿”也好,總歸是將她的身份從江湖人變成了吃皇糧的官。這樣,云出岫先前殺的人就成了“朝廷辦事”而非“江湖尋仇”,一來削減江湖上的不良風氣,二來則是避免有人cao控輿論,給云出岫冠以“妖女”的名號。 雖然“朝廷的走狗”也不好聽,但這只針對于部分江湖人,對于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聽著,你現(xiàn)在的身份還是階下囚,尚未查清楚你的來歷過往之前,不要再鬧出人命。”祁臨澈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叮囑這些,明明肆意妄為的江湖人根本不會聽他的勸解,但大概是望凝青的神情太乖,讓他不自覺地想要多cao心一點,“人非豬狗牛馬,不可以隨意屠殺。你的劍術(shù)既然很強,那制服或是擊敗對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可是不殺干凈,蟲子就會接踵而來。”望凝青冷漠地道,“祛之不盡,殆害無窮,倒不如一劍殺了,一了百了?!?/br> 祁臨澈發(fā)現(xiàn),跟面前的人說道理是講不通的。 “總而言之就是不許!”他拍案而起。 “哦,那聽你的?!蓖喾艞壍帽日l都快,但她越是這樣,祁臨澈就覺得越是生氣。 想到這,年輕的丞相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自從遇見眼前的少女之后,他皺眉的次數(shù)就越變越多。再這樣下去,他眉心非得多出一道嚴苛的溝壑不可。云出岫這人,說她固執(zhí)吧,她總是妥協(xié)得飛快;說她聽話吧,她又堅決認錯死也不改。 如果不把她放在身邊,還不知道最后會鬧出什么事來。 為了不讓人小覷,祁臨澈讓侍女給望凝青準備了行頭,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完全沒有必要。粗布麻衣也好,錦衣華服也罷,穿在望凝青的身上都有如明月清風襟上雪,舒云淡月袖里寒。祁臨澈原本指望著繁復華美的衣飾能夠多多少少限制住望凝青的行動,讓他們的出行多少能低調(diào)些許,但沒想到這完全是適得其反。換上華服的望凝青不管往哪里一站,都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祁臨澈帶著望凝青去見了臨江地區(qū)的最高執(zhí)行官員陸知州。 位高權(quán)重的丞相身邊隨身攜帶著一名貌美女子,大部分官場上的人都難免會想入非非,陸知州也不能例外。但如果這個人換成望凝青的話,陸知州就什么想法都沒有了,原因無他,望凝青看上去太像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微服私訪出來游玩的大家小姐了。一般以色侍人的女子,不管再如何掩藏,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幾分弱氣,但這白衣女子卻眼神清澈,眉目飛揚——比起“女人”,她更像是“孩子”。 可要說她是“孩子”,她卻偏生有有著那般出塵脫俗、令人不敢輕褻的姿容,神姿高徹,宛如世外而來的仙。 冰雪少女入凡塵,大抵,不過如此吧。 “事情已經(jīng)調(diào)查得很清楚了?!逼钆R澈居于上座,雙手捧著香茶,不斷地用茶蓋撥弄著茶葉,卻不去飲用,“原本是為了調(diào)查上一任巡察使的死因,結(jié)果在發(fā)現(xiàn)臨江一帶居然有販賣良家女子的慣犯,順著線索摸索下去,發(fā)現(xiàn)那家名為涴花樓的青樓居然掛靠在楊知縣的名下。并且朝廷有規(guī)定,諸侯可納十人,五品官員四,士大夫二,無官職者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為何王員外家中卻養(yǎng)了二十七房美嬌娘?” “這、這……”陸知州瞠目結(jié)舌,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原以為這名年輕的輔國丞相來勢洶洶,要為巡察使的死因大動干戈,卻沒想到對方劍走偏鋒,查起各家后院的情況,讓他滿腹草稿無處可使,“那、那都是玩物,沒有上族譜的,沒有名分……” “原來如此?!逼钆R澈心平氣和地道,“那本官更是好奇了,王員外不過是知府的遠親,雖然有經(jīng)手臨江一帶的鹽業(yè),但是手里哪里來的余糧?正七品知縣的俸祿都不過七石五斗,這二十七房美嬌娘……可不好養(yǎng)啊——” 祁臨澈說得意味深長,陸知州卻聽得滿頭冷汗,他一雙渾濁的老眼四處張望,氣氛一時間變得沉凝焦灼了起來。 祁臨澈雙眼輕闔,指節(jié)在桌面上有序地敲打,那“叩”的聲響不斷響起,讓屋內(nèi)所有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那節(jié)拍,一點點地加快。 “你怎么知道二十七個小jiejie不好養(yǎng)的?” 就在屋內(nèi)的緊繃感達到極點之時,一道空靈的女音驟然響起,說的卻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問話。 祁臨澈有些不悅地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霞姿月韻的容顏,忍不住伸出三根手指,點在她的額頭上將她輕輕推遠:“本官就是知道?!?/br> “你養(yǎng)過嗎?怎么養(yǎng)?我能養(yǎng)嗎?” 祁臨澈抿了抿唇,被她這么插諢打科,原本嚴肅的氣氛都沒了,不過也正合他意。大魚還沒上鉤,打草驚蛇甚至不妥,他今天過來就是為了拋出“王員外”這個誘餌,引蛇出洞,好讓敵人狗急跳墻罷了。 想到這,祁臨澈便故作輕佻地持起望凝青鬢邊的一縷發(fā),輕輕湊在自己的唇邊:“陸知州可知,我家云兒昨日想吃的一只鴿子值多少金?” 靈貓被那一聲“云兒”惡心得一抖。 “這——”冷汗津津的陸知州這才想起眼前之人的“貪官”之名,頓時心中一喜,先前對方施壓,還以為是大難臨頭,但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對方在借機尋求好處而已。對于陸知州而言,不怕對方貪,就怕對方不貪,既然都是一丘之貉,那就沒有必要打什么啞謎,“云小姐與王員外府中那等輕賤婢女自然是天地之別,再如何精細地嬌養(yǎng)著都不為過,下官作為東道主,自然應當好生款待?!?/br> “云兒自然與眾不同。”因為她傻。祁臨澈暗中磨牙,面上卻是意味深長地笑著,食指與拇指摩挲不停,“連一只鴿子都要三百金,本官可是快養(yǎng)不起了,所以王員外家養(yǎng)了二十七房美嬌娘,本官可是大為震驚?!?/br> 陸知州心中暗罵這人當真是饕餮在世,面上卻是小心賠笑道:“哪里哪里,不過是幾只鴿子罷了,下官一定讓二位賓至如歸?!?/br> 眼神交匯之際,不可言說的交易便已心知肚明,祁臨澈讓人給望凝青在捕快中掛了名號之后,便帶著人打道回府了。 “這是什么意思?”望凝青比了一個食指和拇指互相摩挲的手勢,歪頭詢問道。 “就是想要他給點誠意的意思?!逼钆R澈一手托腮,眼神沉寂地看著車窗外的街景,“他的‘誠意’就看他愿意給多少只‘鴿子’了?!?/br> 祁臨澈偷換了概念,一只信鴿的培養(yǎng),前前后后的確需要上百金,他沒有騙人。但陸知州不知曉,他只以為丞相借題發(fā)揮,獅子大開口,想要借此分臨江的一杯羹。雖然有些rou痛,但為了瞞天過海,他一定會咬牙大出血來賄賂他的。 馬車內(nèi)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祁臨澈一直在等待望凝青的追問,但她卻一聲不吭,他扭頭過來看她,卻發(fā)現(xiàn)她在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的手指,對他方才所說的話不感興趣的樣子:“你就不好奇我這一趟能得多少銀子嗎?” “錢財乃身外之物。”曾經(jīng)被人騙得身無分文的望凝青用看破紅塵般淡然的語氣,深沉地道,“生不帶來死不帶走?!?/br> “但能買很多鴿子?!逼钆R澈誘導道。 “又不能給我吃?!蓖嚅]上眼,緩緩入定。 祁臨澈垂了垂眸,烏紗帽中散下的一縷烏發(fā)落在他的鬢邊,襯得他唇色寡淡,如三月櫻花。 車窗外騎在馬上的暗衛(wèi)靠至窗邊,祁臨澈不動聲色地打了一個手勢,他們便悄無聲息地退去了。 暗示陸知州賄賂他,其實不僅是為了引蛇出洞,也是為了投石問路。陸知州給出的“誠意”有多少,他就能估量陸知州這些年貪了多少,除此之外,他刻意提出這件事也是為了試探眼前的白衣少女。從她先前的行事作風可以看出,她殺人是有“理由”的,他懷疑她是那種必須查清楚是非掌握了罪證才會下手的俠義之士,故意裝癡賣傻留在他的身邊,只是為了判斷他是不是貪官,該不該殺罷了。 “王員外”是陸知州的誘餌,而他,則是云出岫的誘餌。 為什么沒有動手呢?祁臨澈冷冽的眼神掃過白衣女子腰間的佩劍,微微瞇眼。莫非,是罪證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