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29節(jié)
“你遇見了遠山侯?”祁臨澈淡淡地道。 “?”望凝青撥弄著琴弦,仰起一張水中白萼般嬌美的臉,那雙眼眸又黑又亮,像剛從水中撈出的黑珍珠,“高行遠嗎?” 祁臨澈神色又冷了下來,輕哼:“都能直呼名姓了,你們想來是一見如故?” 怎樣都好,想吃飯了。望凝青拽了拽自己鬢邊散下的一縷發(fā),歪著身子靠在窗沿,有氣無力地蹭了蹭墻,眉眼盡是稚子般的天真無辜。 她軟綿綿地道:“我餓了?!?/br> 正所謂“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當(dāng)孩子與母親鬧矛盾了,最好的臺階往往便是“過來吃飯”。這一點,就算是祁臨澈也不例外。 祁臨澈看著神態(tài)有如孩童的少女吃得歡快,那股積壓在心頭上的郁氣也一點點地散去了。怒火消散,憐惜便占據(jù)了上風(fēng),忍不住胡思亂想她在外頭是不是風(fēng)餐露宿?吃不飽穿不暖,就像曾經(jīng)那個剛剛出山、傻乎乎地跑去街頭唱蓮花落的時候一樣? “最近江湖有些亂,你別往外跑了?!逼钆R澈瞥了暮舍一眼,“想要名琴,我讓人去幫你找,沒必要自己親自跑一趟?!?/br> 祁臨澈這是誤解了望凝青前往武道大會的本意,但望凝青也沒有解釋,她只是理所當(dāng)然地反問道:“你有需要我?guī)湍銡⒌娜藛???/br> 陪坐在一邊的林瑜璟聞言,頓時一怔,祁臨澈卻淡然地道:“不需要,你以后也別殺人。” 他看著少女不染塵世之水的容顏,平靜地道。 “這世上沒有人值得你弄臟彈琴的手?!?/br> ——以前、以后都不會有。 第43章 【第21章】天真世外仙 正如望凝青預(yù)料的那樣, 祁臨澈根本沒想過放棄這個大好的時機。 事態(tài)爆發(fā)的導(dǎo)火線是蔣家與趙家的一次斗嘴,一群年雖不大的少年男女在爭吵的過程中因為沉不住氣而大打出手,打斗的過程中一枚被打偏的暗器不慎奪走了趙家小少爺?shù)男悦_@趙家的小少爺武功雖弱, 江湖地位卻不算低, 乃是趙家家主與江南繡云山莊大小姐的嫡子。夫妻兩人都很護短,又因為子嗣艱難,盼了很多年才盼來了這么一個孩子, 因此平日里都極盡溺愛之能,寵出了這小少爺無法無天的性子。 打斗的過程中到底是誰失了手, 這件事無法掰扯得清楚。丟出暗器的少女說不是自己的錯, 打偏暗器的少年說不關(guān)他的事,互相推搡、彼此推卸責(zé)任的人不在少數(shù)。雖然事情的起因是趙家的小少爺出口不遜、惡意編排蔣家新喪的家主, 但趙家護短的夫妻可不管這些。既然找不出兇手,那所有人都是兇手, 痛失愛子的他們不想管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只想讓所有人去給兒子墊背。 壓抑許久的矛盾就像爐中沸騰的熱水,就算用蓋子鎮(zhèn)壓了片刻, 也會從縫隙中瘋狂地滿溢出來。 “開始死人了?!膘`貓窩在望凝青的身邊,兩爪抵在地面上伸了個懶腰,將自己拉成長長的貓條,“江湖聽著好像很大,但稱得上高手的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那么幾百號人, 等他們彼此消磨得差不多了, 其他人就是一盤散沙, 不足為慮?!?/br> “一個問題?!蓖喔`貓一起蹲在房頂, 朝它豎起一根手指, 微微偏頭, “你說的原命軌中有‘白花’的存在嗎?” “嗯——沒有,但是問題不大。”靈貓蹬了蹬自己的耳朵,“原本的殺人者被稱為‘白衣’,因為有人目睹到案發(fā)現(xiàn)場有白色的鬼影徘徊。雖然跟白花有一字之差,但是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江湖嘛,駭人聽聞的傳聞多了去了,十有八九都是假的?!?/br> 望凝青微微皺眉,她有點在意先前高行遠與燕拂衣的一番談話,但既然靈貓這么說了,她便也沒放在心上。 雖然記憶依舊一片空白,但她已經(jīng)有了日后沉靜淡漠的剪影。她從屋頂上跳下,在院子中轉(zhuǎn)了一圈,與神色匆匆趕來的林瑜璟撞了個正著。謙謙君子般溫潤的青年愁眉不展,卻在看到白衣少女的瞬間舒緩了神情,站在原地露出一個笑。望凝青小跑著靠了過去,他也沒有避讓,只是掛著一絲云淡風(fēng)輕的笑弧,輕聲道:“云姑娘,早上好?!?/br> “早上好,林瑜璟?!卑滓律倥⑽㈩h首,眉宇凝著稚子的純真與霜雪的冰冷。她喚人的時候總是習(xí)慣性呼喚對方的全名,卻不會讓人感到冒犯——這大概是因為她看起來太過認真的緣故,“祁臨澈有想要殺掉的人嗎?” 因為祁臨澈不肯按照原定的命軌去走,也不準備發(fā)放任務(wù)給她,所以望凝青覺得自己有必要自食其力,迂回尋找目標。 但望凝青也覺得輕舉妄動不好,畢竟現(xiàn)在有些事跟原定的命軌不一樣。她雖然不算細心,可也知道千里之堤毀于蟻xue的道理,為了避免祁臨澈的計劃出錯,她準備從林瑜璟這里探探口風(fēng)。 從美麗的少女口中聽見這般充滿血腥氣的字眼,林瑜璟愣了一瞬,但很快他便重整了姿態(tài),露出了無懈可擊的笑容:“丞相大人沒有說過呢,云小姐多慮了。” “那他有說的話,你就偷偷告訴我——”望凝青也沒懷疑他會說謊,只是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側(cè)耳過來,“偷偷告訴我,不讓他知道?!?/br> 她說著,抬起手,面無表情地用拇指往自己的脖頸上一劃:“然后再偷偷把那個人殺掉就好了——” 靈貓喵軀一抖,兩只貓耳背成了飛機耳,背上的毛也微微炸了起來。 “……”林瑜璟斂在大袖下的五指猛地蜷縮了一下,他沉默片刻,耳根微微發(fā)紅。 望凝青低頭去看林瑜璟的袖子,她像學(xué)街上跑來跑去的孩子們一樣勾勾小指立個誓,怎奈林瑜璟是個再正經(jīng)不過的君子,她又不能探手摸進他的衣袖,最后只能作罷。望凝青不覺得自己的請求為難人,畢竟林瑜璟是祁臨澈的下屬,為了成就主上的大業(yè),私底下有些小動作也是情有可原的。除了祁臨澈那個不走命軌的怪胎,誰還會將她這樣一柄好用的寶劍棄之不用? 至于林瑜璟會不會因為不忍心而產(chǎn)生不想將她拖進泥塘的想法。望凝青覺得這是多慮,她跟林瑜璟先前只有一面之緣,能有什么交情? 自以為搭上內(nèi)線的望凝青放心地離開了,她并不知道,目送她遠去的林瑜璟不住苦笑,最后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跟你說什么了?” 林瑜璟剛踏進書房,伏案工作的祁臨澈就仿佛后背長了眼睛一樣,語氣無波無瀾地詢問道。 林瑜璟無可奈何,只能將方才云姑娘的話復(fù)述了一遍,那足足重復(fù)了三遍的“偷偷的”,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對眼前之人的畏怯。 “都學(xué)會耍滑頭了?!?/br> 祁臨澈沒有動怒,話語中也聽不出半分不愉,若能走至他的面前,定然能發(fā)現(xiàn)他眉宇夾著一絲疏離的冷。事實上,這才是祁臨澈平日里的模樣,林瑜璟見慣了他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從容,也習(xí)慣了他在官場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威懾。相比之下,那個在云小姐面前顯得那般暴躁易怒的人,反而鮮活得像是假的一樣。 “云小姐她——”林瑜璟下意識地想要為云出岫說幾句好話,但話一出口便深覺不妥,“……不過是有些孩童心性罷了?!?/br> 祁臨澈偏頭,斜晲了林瑜璟一眼,這一眼便看得林瑜璟忍不住低下了頭,而他則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樂:“你們一個個的都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湯?死士也好,廚娘也好,相處不到兩天就開始幫著她說好話。我不記得你是這么以貌取人的人,她有著那般絕世無雙的劍術(shù),越是孩童心性便越是危險。因為孩童沒有是非觀念,一個孩子舉著屠龍的寶劍,那便是全天下的災(zāi)禍?!?/br> 林瑜璟不吭聲,祁臨澈卻自顧自地說道:“密探送回來的情報你也看了,天真的孩童可不會殺了這么多人后還無動于衷?!?/br> “我明白,但……”林瑜璟沉思,斟酌著自己的用詞,“但云小姐或許是……另有苦衷?” 江湖暗潮洶涌,而立于朝堂之上的祁臨澈卻在接到密探的情報之后抓住了一絲線頭,迅速將視線凝在了云出岫的身上?;圻t、燕回、蔣旭,這三人是祁臨澈布局中的關(guān)鍵樞紐,也是祁臨澈根據(jù)一封陳年密報精心挑選出來的目標。他和林瑜璟商討完不久,云出岫便獨自一人離府,沒過多久便接連傳來這三人的死訊。說這是巧合,祁臨澈是不信的。 當(dāng)然,因為云出岫的武功太高,所以他的線人未能掌控到確切的證據(jù),但過多的巧合湊在一起,那就是必然而非偶然了。 “慧遲、燕回、蔣旭。”祁臨澈放下了筆,往椅背上一靠,“他們都參與了當(dāng)年蘇家滅門一案?!?/br> “蘇家……”林瑜璟沉吟,“是當(dāng)年出了‘周天化血邪法’的蘇家?” “嗯,不過這個‘邪法’是由一部分江湖正道定義的?!逼钆R澈閉了閉眼,“其實這功法原名叫‘先天納星移斗大法’?!?/br> “而當(dāng)年名震江湖、逼得燕川隱退的‘妖女’白伊人就是蘇家長媳,也是蘇家滅門之后唯一幸存下來的人。” …… 另一邊廂,長著一張稚嫩娃娃臉的少年跟一身白衣的清冷王侯站在一具靈柩之前,進行著相似的對話。 “蘇家是十分特殊的家族,雖然沒有排進江湖四家之內(nèi),卻獨立于江湖,備受尊崇?!毖喾饕陆乐桓鸩莞瑧醒笱蟮氐?,“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蘇家每隔幾十年就會出現(xiàn)一名‘天才’,而這名天才橫空出世之日,整個江湖之上無人可略其鋒芒,必然成就一番傳奇。因此蘇家傳承百年,雖然有過大起大落,但始終不曾衰亡。因此江湖畏懼蘇家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天才’,一直不敢踩到蘇家的頭上?!?/br> “直到十五、十六年前吧,那時蘇家正直沉淀期,五十年前的‘天才’已經(jīng)老去,尚未有新生的天才展露鋒芒。蘇家嫡長娶了白姓女子為妻,這白姓女子,白伊人,就是后來名震江湖的‘妖女’了?!?/br> “禍起蕭墻,當(dāng)時的蘇家老祖與蘇家族長不知為何鬧翻了,有消息流傳了出來,成了日后蘇家滅門之災(zāi)的導(dǎo)火線?!毖喾饕麓炅巳慊瘘c燃,漫不經(jīng)心地插進了靈柩前面的香壇,“傳聞,蘇家其實并沒有所謂的‘天才’,蘇家之所以傳承至今,是因為他們世世代代修煉了一門武功,名為‘先天納星斗移大法’,顧名思義,這套功法可以將一個人一輩子的內(nèi)力毫無保留地傳承給下一代,締造一代又一代的‘天才’?!?/br> “但這說不過去?!备咝羞h負手而立,擰眉,“一個人的奇經(jīng)八脈是隨著內(nèi)力的增長而逐漸變得堅韌的,若是強行以外力注入,就好似吃盡了肺腑無法容納的食物,暴斃而亡也是尋常。江湖上并沒沒有傳功之法,但十成的內(nèi)力,能傳下四五成已經(jīng)是極限了?!?/br> “對,但是納星斗移大法不一樣?!毖喾饕峦碌袅瞬莞?,撓了撓臉頰,“它的奇異之處就在于‘納星’,就好像馴獸一樣,那些內(nèi)力在蘇家人一代一代的傳承里變得溫和圓融,經(jīng)過蘇家人的努力,那些星星最終變?yōu)榱艘黄菆D,并且完整地傳承了下來。但是蘇家的野心不止如此,他們想造出一片星海,想藉由這份秘籍的特性,締造出突破后天之境的先天強者,那種程度,已經(jīng)不能算是人,而是方外之士了?!?/br> “你說,這樣一部功法,誰能不眼饞呢?” 沒有人知道,蘇家的功法秘籍是如何流傳出去的,因為按理來說這是蘇家的不傳之秘,甚至連族長都不一定能知曉,它一定是在“天才”和“天才”之間悄無聲息地完成傳承的??墒翘煊胁粶y風(fēng)云,消息偏偏就這么傳出去了。 “既然蘇家的天才如此強大,以一當(dāng)百也不為過吧?” “你說得沒錯,但很不湊巧——蘇家那一代的傳承,斷了?!?/br> 那時蘇家的“天才”垂垂老矣,正在考教后輩,想要選出下一代“天才”,而他看中的——是自己嫡長孫的孩子,白伊人腹中的嬰孩。 “因為蘇家的功法傳承條件十分苛刻,嬰孩從母體內(nèi)便需要草藥蘊養(yǎng),出生后也必須浸泡藥浴,打通奇經(jīng)八脈。蘇家嫡長孫和白伊人的孩子被選為了下一代‘天才’,卻不料蘇家的秘密,被當(dāng)時的蘇家族長知曉了?!毖喾饕侣柫寺柤?,“蘇家族長是白伊人的公爹、蘇家嫡長孫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代蘇家‘天才’的兒子,他無意間知道了蘇家的秘密,竟然恨起了自己的父親,嫉妒起自己還未出世的孫兒?!?/br> “他恨自己的父親沒有選擇自己,反而選擇了自己的孫子,明明他也有機會成為蘇家的‘天才’的?!毖喾饕仑Q起一根手指,“這消息是我潛入天藏樓后找到的,應(yīng)該不會有假。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不清楚,但蘇家著實混亂了一陣,內(nèi)亂后便傳出了蘇家族長重傷,蘇家老祖不知所蹤的消息。在那之后便是情報泄露,人人都知曉蘇家有一本絕世的武功秘籍,而直到蘇家滅門,蘇家老祖都未曾出現(xiàn)過?!?/br> “傳承就這么斷了?!备咝羞h微微頷首,“我也曾收到過消息,慧遲、燕回以及蔣旭的確在當(dāng)年之事上摻了一腳。” “不錯?!毖喾饕屡氖?,“這三人在江湖上都很有名望,也時常為他人做仲裁。江湖事江湖了,他們插手的事是真的不少。蘇家滅門一案固然很慘,但也有蘇家祖上根子不正的緣由。那納星斗移大法的確能代代相傳,但是在最開始練這門武功時,是需要吞噬他人的內(nèi)力來助長自己的內(nèi)功修為的。雖說蘇家傳承了這么多代,過往之事早已成灰,但那群豺狼虎豹之輩不追究則以,一追究起來哪里由得了他們洗脫?” “蘇家傳承斷了,功法只能從頭練起?!备咝羞h思忖道,“原來如此,蘇家滅門后,那門功法落到了白伊人的手中。江湖中人得不到那部功法,索性稱它為‘邪法’,畢竟它來路不正。蘇家便也順理成章地成了修煉邪魔外道的jian人。” “不錯?!毖喾饕麓蛄藗€響指,“五年,她只花了五年——從一個只會繡花的名門閨秀,只用了五年便成為了江湖一流的高手。” “她沉寂五年,就在所有人以為往事已了之時,她重新出現(xiàn)在江湖之上,并且一力顛覆了藍家,殺了無數(shù)參與蘇家滅門一事的江湖人。她殺的人太多了,不停地殺人,不停地汲取內(nèi)力,簡直像不要命一樣地復(fù)仇?!?/br> “但白伊人已經(jīng)死了?!备咝羞h語氣平靜地道,“我的情報不會出錯,她已經(jīng)死了?!?/br> “是,她已經(jīng)死了。”燕拂衣伸手覆上了靈柩的棺蓋,輕聲道,“我還知道,她是被燕川殺死的?!?/br> “但是,白伊人死了,她那一身渾厚的內(nèi)力去了哪呢?她人不在了,復(fù)仇卻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所以,是誰,繼承了她的遺志?” 第44章 【第22章】天真世外仙 “江湖呢, 只要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人們隨時都能‘懲jian除惡’。” 祁臨澈一手托腮,目光淡漠地看向窗外:“蘇家滅門之后, 白伊人帶著腹中的孩子不知所蹤。五年后重出江湖, 最后被燕川所殺。那她腹中的孩子去了哪兒?這個孩子會不會繼承了母親絕世的內(nèi)力和復(fù)仇的決心,在十年后再次震懾江湖呢?” “您是說……”林瑜璟略有躊躇,遲疑地望向窗外。 花園里, 一身白衣的少女身邊圍著兩名巧笑嫣然的侍女,她們嬌笑著說了些什么, 那白衣少女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她神情肅穆地仰頭, 腳尖一點便騰空而起,如同輕靈的白鶴般落在了玉蘭花樹上, 折下了一支花枝。旋身回落之際,衣袖拂起紛揚的落花, 引起侍女們的一陣輕呼。她將花枝遞給侍女,微微垂眸的模樣乖巧憐人,那種認真的情態(tài)配上她眉宇間的清冷, 令人仿佛被謫仙垂憐了一瞬。 察覺到林瑜璟和祁臨澈的視線,她抬頭望來。 一雙清凌凌的眼眸,干凈得仿佛蕩漾著晚霞的湖水。再不會有誰的眼睛生得像她一樣,明凈無瑕,澄澈清透, 仿佛世間一切的光明與美好都凝練成某種華彩璀璨的事物, 靜靜地沉淀在她的眼中。 那是生在深山寂寞林中的一口石潭, 清冽得魚兒仿佛空游無一物, 卻不讓人心生悄愴幽邃, 只余冰冷的清幽。 林瑜璟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強自壓下心中的微憫。多么干凈的少女?多么澄澈的眼眸?他只是看她一眼,就忍不住原諒了她的所有。就算她犯了錯又如何?殺了人又如何?她一定什么都不懂,一定深有苦衷。 正所謂“義不經(jīng)商,善不為官”,能在朝堂上混得風(fēng)生水起,林瑜璟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但看著她,無論多么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忍不住心軟吧?沒有人會將那些骯臟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拿到她的面前,即便是丞相也不會,因為誰都不愿意讓這些紅塵俗事臟了謫仙的眼。 ——那么干凈的眼。 “祁臨澈,林瑜璟?!北蝗藛玖嗣?,林瑜璟這才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那原本在花院里玩耍的少女不知何時已經(jīng)爬上了二樓,踩著一根細細的玉蘭花枝,扒拉著書房的窗沿跟他們打招呼。她十根青蔥般的手指乖巧地扣著窗臺,因為沒有更高的花枝,所以只勉強露出半張小臉和一雙清凌凌的眼眸,“我想出去吃餛飩,可不可以叫蘭jiejie她們陪我?” 祁臨澈掃了她一眼,沒什么情緒地道:“可以,但黃昏前必須回來?!?/br> 望凝青特別乖地點了點頭,隨即伸出了一只手。 祁臨澈沒抬頭,動作熟練地打開抽屜摸出錢囊,取了兩塊碎銀子放進她的手掌心,然后林瑜璟就看見少女乖巧安靜地縮了回去。 “剛剛說到哪了?”祁臨澈提筆,眉頭微擰,“繼續(xù),我是說,白伊人的遺腹子,蘇家最后的‘天才’,很可能還活在世上——” “大人?!绷骤きZ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著祁臨澈的背影,神情痛惜得仿佛看見了一只已經(jīng)被全然馴服卻還毫不自知的猞猁貓。 “大人,容屬下說句公道話,您不必如此苛責(zé)自己。會覺得云小姐令人心憐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何必逃避自己的真心?” “……?”滿腦子正事的祁臨澈忽而一愣,隨即怒之,“你腦袋被云出岫打了?” 可是她真的好可愛啊。林瑜璟這么想著,第一次對自己的上官產(chǎn)生了些微的不滿,他疑心病真的太重了,對這這么可愛的姑娘都能懷疑那么久,還煞有介事地查了那么多情報:“大人,恕我直言,云小姐不像是懷揣著血海深仇的人。” 一個人的心里有沒有恨,是很容易看出來的。一個從小便浸泡在仇恨里的人,絕對不可能有這樣干凈的眼眸。 “云小姐一直很想幫上您的忙,或許是她無意間聽到了大人的計劃,所以才……” “你覺得我會信?” “為什么不呢?”林瑜璟神情困惑,“云小姐的確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性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