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83節(jié)
望凝青嘴上說著嘆惋,面上卻毫無遺憾之意,想想也是,一個想要抓她做爐鼎的人,怎么可能會因為對方的死而心懷惋惜? 周遭一片死寂,沒有人回話。望凝青挑了挑眉,卻還是自顧自地道:“若諸位想要討個說法,在下會在雪隱峰上靜候諸位前來?!?/br> ……依舊沒有回話,甚至有人忙不迭地撇過頭、背過身去,好似無法直視她一般。 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點太失禮了?很重“規(guī)矩”的望凝青皺了皺眉,心中開始估量起玄石散人之死對仙門局勢造成的影響。 原本以為一個無門無派的散仙身隕不會對仙界造成太大的動蕩,但眼下來看眾人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微妙…… 望凝青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地算計著未來的走向,空逸卻已是抬手喚出了足以承載千人的浮空法器明蘭樓船,指揮長老們將弟子帶上,一同撤離了山赤水天。 這一路上,不管是長老還是門中弟子,所有人都安靜得近乎詭異。 望凝青被空逸抱進了樓船最高的閣樓,在他抬手布下結(jié)界之后才吐出咯在心頭多時的血沫,如泰山崩塌般毫無預(yù)兆地倒下。 有空逸在身邊看護,她當然不會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但僅僅只是這么一個攙扶的觸碰造成的沖撞,就讓她苦心維持的表面平靜如浮冰碎雪般消融。 內(nèi)臟在融化,靈魂在燒灼,骨骼刺穿血rou、撕裂皮膚,幾乎要將人異變成為一個怪物。 神魂與軀體間的聯(lián)系變得前所未有的脆弱,排斥與拉扯造成的痛楚侵蝕著識海,望凝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飛快地長出獸類的利爪,耳部裂生出鰭狀的薄膜。 “師姐……”空逸驚懼地環(huán)抱著在人與妖獸之間不斷裂變的女子,看著她唇齒間長出尖牙而后脫落,指甲生長隨后斷裂,皮膚崩壞又再度愈合…… 在這樣撕心裂肺的痛楚之中,她眼中的金光明滅閃爍,人的理性與非人的神性反復(fù)拉拽、揪扯,最后終究是理性更勝一籌,將那金光盡數(shù)湮沒。 “稍安勿躁。”她用力地呼吸著,仿佛不這樣做就要斷氣一般,“將這些都燒掉,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之后,帶我去華陽池。”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血人??找莞静桓疑焓峙鏊?,唯恐一用力,單薄如紙的人便會如冰霧般消散。 這是望凝青第一次遭受神器的反噬,又兼之靈力耗盡、陰氣肆虐,可以說距離油盡燈枯也不過一步。 但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遭此大難,她也并非全無收獲。 與脆弱的軀體產(chǎn)生鮮明對比的是識海中華光璀璨的青蓮,正如吐露新芽的春柳般舒展著蓮瓣——十二品月曜青蓮,這是晗光的分神。 分神重聚形體,她便不必再擔憂哪天雷劫臨頭,將她這三界不留的孤魂劈成灰燼,縱使rou身死去,她的神魂也能回歸道場,安全無虞。 另一方面,她殺死了玄石散人,又借玄石散人的死掩蓋了晗光的雷劫,一石二鳥,還成功震懾了宵小之輩。 雖然百首妖鬼圖造成的身體異變讓她有些意外,但……望凝青計較了得失,心想,這波,不虧。 對于望凝青的內(nèi)心波動,空逸一無所知,時隔多年,他只感覺到了昔日稚子的無措以及痛苦。 他不敢問,也不敢發(fā)聲,唯恐此時氣力耗竭的師姐還要花費心思來安慰自己,所以他只是握著師姐的手,將苦悶與幾乎頂至咽喉的窒息往心里咽。 ……為什么會這樣?空逸木然地拭去師姐唇角沁出的污血。師姐這般模樣分明是動用了仙器之后的后遺癥,天樞派的傳承重寶,為何會有這般可怕的弊??? 純陰之體……華陽池……聯(lián)想起師姐每個月初與月圓之夜都要消失,粗略估算一番,也差不多有二十余年…… 師姐。他渾渾噩噩地抱著徹底昏迷過去的師姐,踩著無邊夜色踏入華陽池內(nèi),鮮明而又直白地感受到了入水瞬間懷中人的痙攣以及抽搐。 二十年來的堅守以及忍耐,二十年來的緘默以及磋磨,這偌大的天樞,不過是墜在師姐心臟下方、將血rou拉拽得鮮血淋漓的贅物。 豆爆生蓮火里時,痛撥寒灰冷。 “師姐啊……” ——你怎會有,如此痛楚的一輩子? …… 向寄陽趕回宗門之時,已經(jīng)是一切塵埃落定之后的事了。 他收到宗門傳訊之后便刻不容緩地往回趕,甚至撇下了流螢與劉漓,只答應(yīng)將事情解決后再來滄國尋她,順便接劉漓回宗。 之后,向寄陽一路風餐露宿,仿佛身后有妖魔追趕一般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天樞。 抵達宗門之后,向寄陽拖著疲憊的身體往洗劍池挪去,此時夜已經(jīng)深了,宗門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晚間巡視的弟子會提一盞燈。 洗劍是歸宗弟子必須完成的儀式,但在過去,向寄陽從未在夜間回返宗門。 因為宗門內(nèi)有宵禁,除非特殊情況,否則門中弟子一般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回返——但對于向寄陽而言,眼下就是特殊情況。 到底應(yīng)該如何形容這種焦灼的情感?向寄陽也不知道。 他向來是無法定義掌門在他心中的地位的,師長、家人?敬慕的長者,渴望成為的模樣? 又或是有點討厭有點膈應(yīng),責任心重到會因妖魔之血而收他為徒卻又比誰都更防備他的一派尊長? 向寄陽不知道。 他不知道聽說掌教與玄石散人對峙、被牽連進九天雷劫中時,自己心中升騰而起的慍怒與憤懣是因為什么。 他低頭,用拇指輕拭手中的青鋒,滄國之行令他感慨頗多,只待他洗去劍上的血污,任由時光沉淀,最終淘洗出質(zhì)地冰透的心悟。 踏入洗劍池的向寄陽尚在苦心斟酌之后面見掌教的問候,卻淬不及防之下撞見了月華流照之下于池中相擁的身影。 那交織在一起的兩道影子,一人淌水坐在洗劍池邊上,為了不讓池中人滑入池底,他便只能如收納名劍的木架一般支撐著她,久久無動搖之意。 皎潔的月光映出一張舜華之顏,但真正讓向寄陽心肺驟停的卻是被他摁在懷中的那個人影。那簪在發(fā)上的黑檀木發(fā)釵,老氣而又沉肅,他見掌教戴過。 “……?!” 向寄陽一腳踩歪,氣息霎時不穩(wěn),但他幾乎來不及掩飾,只能識海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 “誰?”不遠處的兩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氣息,一道熟悉而又冰冷的喝問傳來,徹底擊碎了向寄陽的表情。 沉在華陽池中的望凝青從極度虛弱中緩過神來,這才意識到有外人的氣息。 空逸倒是早就感知到了有人靠近,但他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琉璃性子,并沒有意識到眼下的情景多么容易引發(fā)誤解。 望凝青抬頭便看見了氣運之子滿臉怔然地望著她,見他風塵仆仆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 “為師陰寒入體,司禮長老在助為師調(diào)息?!蓖嘟忉屃艘痪?,便開始趕人,“你暫且回宗,不可聲張此事,免得引起門中弟子惶恐。知否?” “……”向寄陽表情依舊空白,他失聲道,“……掌門?” “嗯?!蓖鄳?yīng)了一聲,咽下洶涌到喉頭的腥意,見向寄陽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訓道,“何故做此姿態(tài)?” 向寄陽驚疑不定,但還是下意識地單膝跪地,道:“清恒知錯,我……” 他欲言又止,半天都沒能吐出一個字,這副有失穩(wěn)重的模樣實在與他平日判若兩人。 望凝青頓感不妙,想到山赤水天中那些一句話都不接的“無禮之輩”,她猛然低頭看向池面,只見淡淡的月華之下,仿若水銀般光亮的池面映出了一張陌生的臉。 “……” “…………” 死寂一樣的沉默中,望凝青再次扭頭,只見被她隨手放在池塘邊上的百首妖鬼圖畫卷露出了一角。 ——畫卷上,一具披著美人畫皮的骷髏正朝她咧嘴一笑…… 第109章 【第38章】冰山女掌門 自山赤水天一行之后, 天樞派上上下下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但這種寂靜并非往日里的悟道清凈,而是某種暗潮洶涌般的壓抑。 “欸,你聽說了嗎……?”這樣的開頭句式已經(jīng)成功取代“無量光”, 成為了平輩弟子茶余飯飽之際交頭接耳的必備用語。 山赤水天那一戰(zhàn)鬧得實在是大,不僅仙門弟子皆有耳聞,就連凡間皇朝都曾因那長達九天九夜的天地異象而發(fā)來問候, 知曉了天樞掌門突破分神一事。 原本, 天樞派掌門被爆出乃是純陰爐鼎體質(zhì)當是一件頗具旖旎色彩的丑聞, 畢竟不管此人品性如何, 提及“純陰之體”都難免讓人想到男女風月之事。 但玄石散人暴露出天樞掌門乃是純陰之體的同時又爆出了她不走雙修之道而修至分神, 而其本人真顏的顯露更成了無可辯駁的鐵證。 山赤水天一戰(zhàn), 不僅奠定天樞派第一仙門的地位, 也打碎了他人對天樞掌門的質(zhì)疑以及猜忌。 望凝青的劍法不是徒有其表的花拳繡腿,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經(jīng)過了千錘百煉才得以成型的,絕不是依靠雙修才強行提拔上去的修為。 換句話說, 純陰之體要是走雙修之道, 也絕不可能僅僅只是分神期的修為。 因此, 雖然仍有一些心術(shù)不正之輩在背后非議,認為棲云真人收純陰之體為徒是心懷不軌, 欲將弟子視作禁臠。 但這話礙于棲云真人的名望不敢放在明面上說,故而不管私底下如何, 明面上眾人對于天樞派掌門的口風都很一致, 提起便是一句“動心忍性,木人石心”。 “不走雙修之道便得日夜受那陰氣入體之苦, 就連最簡單的入定都做不到。須得割脈放血令陽氣侵入經(jīng)絡(luò),但行此法可謂是生不如死,更別提堅持一十二年?!?/br> “荒唐, 天道須得陰陽交合放得萬物生長,便是割脈放血,又有誰能忍著劇痛入坐忘無我之境?只怕是仰仗仙器之威,或是走了旁門左道……” “呔!閉口修德吧你!若見了那山赤水天的寒冰劍域便不當說出這般歹毒之言!這世上能有幾人揮得出那風消雪止、天地休寂的劍意?!這便是其人道心所在!” “是極是極,依老道看來,素塵后生若不遭天地所妒,此等心性必定能在未來身居大能尊位?!?/br> “話雖如此,但終究是令人難以置信……十來歲的小兒,沒吃過苦遭過罪,又是棲云真人座下的首席天驕……怎有這般血性硬是將苦膽往腹中咽?” “這可不單單只是rou體之苦,陰氣過盛也會令人神思遐想,心緒不寧……稍有不慎,心魔叢生?!?/br> “噓,我聽聞棲云授道極其無情,那天樞掌門怕不是早就習慣打磨自己。這般想來,以往她苛待弟子的傳言怕是有些誤解,他們這一脈的作風或許就是如此……” 老一輩的人都在感慨天樞掌門的修行不易,而年輕一輩的卻只關(guān)心天樞掌門到底有多美。 “謂之國色亦覺淺,道其天仙也流俗?!?/br> 說是國色天香都覺得有些淺薄,喚她天仙也如凡人一般流了俗,這話讓人不禁想入非非,這到底該是何等出塵絕艷的姿容?才當?shù)闷疬@般感慨? 并沒有。望凝青面無表情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心想,她總算知道棲云真人第一次見她時為何會皺眉了。 長得美不是錯,但長得亂人道心,那就很有問題了。 望凝青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四海八荒、碧落黃泉她哪里沒去過?魅惑眾生的魔道妖女也好,傲雪凌霜的世外仙姝也罷,卻從未見過長得這般…… 望凝青猛地掀起鏡子,看一眼就忍不住雙眸微閉,啪地一下將鏡子蓋上。然后過了一會兒,繼續(xù)重復(fù)這個動作。 “尊上,別看了,再看還是那張臉啊?!膘`貓半死不活地趴在榻上,先前素塵突破分神時它就被迫回了天庭,跟司命星君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了好幾天。原本已是閉著眼睛等天道責罰了,沒想到九天雷劫過后這事就跟沒發(fā)生過一樣,喜得靈貓神志不清甚至念起阿彌陀佛了。 “怎會如此?”望凝青蹙眉,伸手捏了捏眉心,只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那個刻薄寡情、迂腐古板,拳打玄石散人,腳踢魔道眾生的素塵,居然長了一張凄艷絕倫、我見猶憐的面容。 倒不是那種會讓女性覺得厭煩的菟絲子、小白花面孔,而是那種哪怕不哭不笑都讓人覺得有“故事”的面容。 美人都有風情,美人都有獨特的氣質(zhì),若說容華公主美在雍容,云出柚美在出塵,宋清婥美在高潔,那素塵之美則在于“岑寂”。 高而靜,孤且冷,只是看著,都能感覺到位尊影孑的徹骨寒意。 “哎呀呀,當初司命星君看到尊上這張臉的時候就忍不住拍腿叫好啊,同樣是高嶺之花,素塵就長得讓人特別想溫暖她?!膘`貓火上澆油地道。 望凝青面無表情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我要這張臉有何用?” “別這么說呀尊上——”靈貓心虛地拉長了嗓音,軟軟地撒嬌道,“司命星君說過,這種相貌四海八荒都不一定能找出一個,她單是看著這張臉都能吃多一碗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