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55節(jié)
將軍府門前,望凝青正在清點殷家的資產(chǎn)以及這些年來殷澤攢下的家底。 因著殷澤抽調(diào)回京又已經(jīng)成婚,根據(jù)朝廷的不成文規(guī)定,后代直系血親一旦在朝中身居要職,父輩就須得退位,這是為了避免父子勾結(jié),于朝中結(jié)黨營私。 殷父很早便不涉朝堂了,但殷家卻還有一個“一等伯”的虛銜,殷澤大婚后,這個頭銜便順理成章地落在了殷澤的頭上。 按理來說,殷澤和殷唯是須得分家的,但眼下殷唯還臥病在床,殷父又打著“大婚”為由不愿分家,事情便暫且擱置了。 殷父的想法不難理解,殷唯一旦被分出去那就不再是“一等伯家的少爺”,而是一介白身,在京城這等貴人遍地的地方,誰都可以踩他一腳。 望凝青也覺得分家之事可以緩緩,殷澤同意暫時不分家,但作為條件,殷家的公中財務(wù)被轉(zhuǎn)移到了望凝青的手上,算是徹底斷了殷唯的錢財自由了。 而這些,還在隔三差五鬧一次絕食的殷唯并不知道。 望凝青清算著殷澤的家產(chǎn),因為殷澤軍中有專門的人負責(zé)打理這些,所以交到望凝青手中的是一沓已經(jīng)整理好的冊子,她只需要確保無誤就夠了。 抱著孩子的老人就是在這時候走到了望凝青的身邊,他仰著頭,期期艾艾地想要說些什么,不料搬運物件的小廝沖撞了一下,老人便整個人朝前撲去。 “小心?!蓖嘌奂彩挚斓財v扶住枯瘦的老人,下意識地接過了老人懷中的襁褓,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托在了懷里。 沒有人注意到,那面色發(fā)紫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的孩子,在落入望凝青懷里的瞬間便長長地傾吐出一口淤氣,眼睫顫了顫,隨即安穩(wěn)地墜入了黑甜鄉(xiāng)。 “哎喲?!崩先祟澪∥〉胤鲎∽约旱难B連道謝道,“謝謝,謝謝您,好心的夫人,好人會有好報。” 望凝青沒太在意,伸手便要將襁褓還給他,誰知那老人不接,反而愁云慘淡地道:“這位好心的夫人,您能收養(yǎng)這個孩子嗎?” 站在一旁的靜喧正在懊惱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接近,讓人冒犯了自家的小姐,如今一聽這話,頓時柳眉倒豎:“好呀,你這是訛到我家夫人身上了!” “不敢,不敢?!崩先诉B忙擺手,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麻皮老臉越發(fā)悲苦,他伸著宛如枯木般黑瘦的手,指著孩子道,“這孩子、這孩子與夫人有緣啊……” 不等靜喧破口大罵,老人便竹兜倒豆子般地說道:“我在城郊外撿到了這個孩子,孩子命苦,當(dāng)娘的不要他了,我找到他時,眼見著只剩一口氣了?!?/br> “我心想這孩子年紀小、身子骨弱,應(yīng)當(dāng)是熬不過去,正想找個地方把他給埋了,卻有個算命的老道經(jīng)過,掐指一算,說讓我往城中去,找一善心人家?!?/br> “我心想,嗨呀,這京都誰不知道殷將軍的為人秉性,我想讓這孩子也蹭蹭將軍的福氣,誰知剛靠近夫人,這孩子突然就活了!” 老人說得眉飛色舞,言辭抑揚頓挫,活靈活現(xiàn)仿佛酒樓說書的一般,聽得靜喧滿臉猶疑,一時有些拿捏不定。 然而不管老人表演得如何賣力,望凝青都不為所動,她容色淡淡地拍撫著嬰孩的脊背,見老人終于說完、滿臉期翼地望著她,頓時頷首。 “故事編得不錯?!彼龑⒑⒆舆f還,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冊子,“出門左拐第一條街,走三百米有一座育嬰堂,如果這孩子的確不是你家的,那官府會管?!?/br> 望凝青說完便要轉(zhuǎn)身離去,老人哀哀地輕喚著,搜腸刮肚地想著如何才能打動著鐵石心腸的入世大能,懷中原本睡得安穩(wěn)的孩子卻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哦哦,乖啊乖啊,不哭不哭?!崩先诵奶鄣鼗斡浦唏?,這孩子生而有靈,感受到自己再次被人拋棄,這才忍不住啼哭了。 老人抱著孩子在原地打轉(zhuǎn),低頭思考還有什么辦法,眼角的余光卻捕捉到一角淡色的衣袂。 老人抬頭,便見神姿高徹的女子去而復(fù)返,神情依舊那般冷淡。 然而她才剛一靠近,孩子的哭聲便漸漸弱了下去,只是抽抽搭搭地伸著手,在空中胡亂地抓撓著,仿佛想要留住什么。 望凝青站在一臂之距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那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孩子,不知怎么想的,竟抬起一只手指輕觸他的小手。 孩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軟綿綿的沒什么力道,即便如此卻還是憋紅了臉,一個勁地將望凝青的手指往自己的懷里帶。 平心而論,這個孩子看上去的確不像是老人家的小孩,他眉眼生得極好,神清骨秀,玉雪可愛,特別是眉宇間的一股靈氣,看著便聰明乖巧。 靜喧看著嬰孩的舉動,心中的秤桿也忍不住緩緩偏移,她不禁想,這孩子莫非真的跟自家小姐有緣嗎? 望凝青任由小孩抓著自己的手指,用指節(jié)摩挲了一下嬰孩嫩嫩的臉蛋,就在老人心中略有忐忑之時,這才出聲道:“孩子叫什么?” “這……”老人為難地看著襁褓里的嬰孩,“狗蛋”、“鐵柱”等名字險些呼之欲出,但最終還是忍住,搖頭道,“可憐,就叫‘可憐’。夫人,您賞他一口飯吃就好了。” 望凝青聞言,頓時輕挑眉梢,淡漠道:“要做我的孩子,就要自己立住,不能讓人可憐。” 她說著,接過了老人懷中的襁褓,原本皺巴著小臉哭得滿面通紅的嬰孩一入她的懷中,頓時吸吮著自己的拇指安安分分地蜷起,看得旁人嘖嘖稱奇。 靜喧有些遲疑,雖說這孩子看著很有靈氣,似乎也的確和小姐有緣,但自家小姐新婚不久就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這叫什么事???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望凝青輕彈了一下孩子的額頭,道,“你以后便叫‘南木’吧。” 第195章 【第16章】明媒正娶妻 望凝青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孩子, 卻沒想過要跟任何解釋。只有靜喧一人在旁心驚膽戰(zhàn),不知如何跟姑爺坦白此事。 照理來說,就算真的同情憐憫這個孩子, 那收作家生子, 如那老人所說的一般賞口飯吃便是了, 何必冒著得罪公爹和姑爺?shù)娘L(fēng)險收作養(yǎng)子呢? 再說了,自家人知自家事, 靜喧是陪伴小姐一起長大的,她知道小姐天生寡情、為人淡漠,并不是那么善良無私、通情達理的性子。 望凝青將這個被取名為“柳南木”的孩子帶回了家中, 吩咐家中管事以后孩子的吃用走她自己的體己而不走公中,這更讓靜喧感到迷惑。 靜喧到底是尋常人的思想, 見狀不由得猜測道:“小姐是想出家后養(yǎng)兒防老嗎?” 不怪靜喧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實在是望凝青以前三天兩頭把出家掛在嘴邊的執(zhí)著令人印象深刻, 靜喧一時半刻有些拗不過來。 “養(yǎng)什么老?!蓖嗟ㄗ匀舻匾锌吭诖查缴? 任由懷里的嬰孩不住地舔咬著她的手指,時不時逗弄兩下, 柳南木便會朝她露出一個軟綿綿的“無齒”之笑。 望凝青讓人拿著帖子回柳家去請一位信得過的奶媽,又讓人熬了濃稠的米湯與牛乳,暫且作為替代給孩子喂下。 南木大概是餓得狠了, 倒也沒有怎么挑嘴, 把塞到嘴邊的湯勺舔得一干二凈,若是喂得慢了還會輕輕拍打著望凝青的手,嘴里發(fā)出啊啊的奶音, 不住地催促著。 嬰孩的精力有限, 柳南木吃飽喝足后便吸吮著手指頭、乖巧地窩在母親的懷里睡著了。 然而, 即便是在夢中, 他也緊緊地攥著望凝青的衣襟,眼角的淚珠欲墜不墜,嘴里含糊著細碎的囈語,顯然,這孩子剛出生不久便已經(jīng)飽嘗了人世的苦難。 望凝青把孩子抱起來掂了掂,身量未成,骨輕命薄,大概七個月大的模樣。雖說民間有“活七不活八”的俗話,但這孩子能茍活下來也實屬不易了。 望凝青否定了“養(yǎng)兒防老”之說,靜喧反而愈發(fā)困惑:“那是為什么?小姐并不是這么善良的人?!?/br> 這話說的。望凝青抬了抬眼皮:“會不會說話?養(yǎng)大了打著玩不好嗎?” 這話說的。靜喧整個人都不好了:“整得您好像很會說話一樣?” 兩人一起長大,這樣偶爾的打趣嬉鬧也算尋常,見望凝青不想多說,靜喧便也起身告退,讓下人去準(zhǔn)備一些嬰孩需要的物事了。 望凝青待在房間里撥弄算盤,午后的陽光與噼里啪啦的珠算聲編織成了和諧而又令人安心的曲調(diào),懷里的孩童睡得香甜,原本不穩(wěn)的吐息也逐漸趨向平緩。 望凝青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柳南木能夠躺平在她的懷中,隨即她一手持著毛筆,筆尖凝墨,久久未能落下。 望凝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收下柳南木,大概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現(xiàn)太過討巧,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沒有違背吧。 雖然父母長輩反對望凝青修道,但她從小博覽群書,深知“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的道理,如果非要說這孩子與她有緣,倒也不算說錯。 恰好她嫁人離家,身邊沒有長輩拘束;恰好她難得在外,碰見這被生母舍棄的嬰孩;恰好她與殷澤相約和離,以一年為期…… 當(dāng)然,如果只是這些,倒也不足以打動望凝青。 她雖然不介意麻煩,但也不想自尋煩惱,承擔(dān)起另一個生命的前半生并不是一件可以輕拿輕放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責(zé)任,也意味著羈絆。 羈縛越多,便越是無法超脫。對于望凝青而言,她沒必要去締結(jié)多余的因果。 非要說的話,是這孩子自己救了自己吧。望凝青輕闔眼簾,她在他的哭聲中感受到了挽留和求救的意味,如溺水之人緊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既然他想活,她又恰好能做,如此,幫他一把倒也無妨。 他既然是因為她的幫扶才活下來的,望凝青便也希望他長大后能以同樣的善舉去幫扶他人,“福履綏之”,故而為他取名為“南木”。 望凝青沒打算向別人解釋,等到靜喧將嬰兒的搖籃備好,又將奶媽請來之后,她便放手讓別人去照顧。 等到傍晚,殷澤從軍營中歸來,回家便聽見自己的夫人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小孩。稟報此事的靜喧以為姑爺會不解或是生氣,沒想到殷澤只是輕輕一笑。 “裊裊喜歡便好。”殷澤對柳裊裊無有所求,只求她幸福康樂便好。聽見柳裊裊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孩子,他心里還覺得挺高興的。 這種微妙的心情顯然無法被下人理解,靜喧更是連忙辯解道:“夫人說孩子隨柳姓,以后吃穿用度也走夫人的體己,不會取用公中?!?/br> “何必如此介外?”殷澤沒覺得孩子隨母姓有哪里不對,畢竟他與裊裊的相處方式比起夫妻更像兄妹,一年后更是要和離的。倒不如說,柳裊裊的舉措反而讓殷澤心里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柳裊裊說要出家并非氣話,但他會擔(dān)心她老無所依。她愿意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殷澤當(dāng)然不會不許。 “走公中吧?!币鬂上肓讼?,還是順道敲打了一下下人,“夫人總要給自己攢些體己,手頭寬裕些總是好的。明日讓人拿了名帖去官府里給孩子過一下戶,就記在夫人名下。雖然隨柳姓,但這孩子以后便是我殷府的大公子了,老爺那邊,由我去說?!?/br> 殷澤三言兩語便將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原本還有些忐忑的下人們也紛紛定下心來,再一次感受到了家主對夫人的敬重與情深,自然不敢怠慢。 殷澤叮囑完便徑自回了院子,剛踏入庭院便見絮雪一般霜潔的女子站在窗邊,正在給盆栽中的牡丹花修剪枝椏。 向晚的風(fēng)拂過女子的鬢發(fā),垂眸斂眉的姿態(tài)讓她看上去又有了即將乘風(fēng)而去的縹緲,一雙淡而寡欲的眼眸能映出塵世百景,卻裝填不下一縷屬于人間的煙火氣。 這份世人無比追捧的出塵之美,卻總讓殷澤一次一次地反芻那宛如黃蓮般的苦意。 “裊裊?!彼p嘆,又笑。 正在警告幽微不要作妖的望凝青不知道殷澤心中所思所想,她抬頭看他,莫名想到了那句伴隨著糯米糕而落下的私語。 就好像風(fēng)箏與放風(fēng)箏的人,雖然很輕很淺,但那根線的確是存在的吧? 父母,兄長,丈夫,孩子。那些蛛網(wǎng)般細不可見的線。 望凝青從不自大,她有聽進殷澤的話。這凡塵,她便駐足觀望一番,也無妨。 這般想著,她微微前傾身子,喚道:“夫君?!?/br> …… 方知歡沒有想到,玉蟬子從命絲中抽出來的、符合她所思所想的未來夫郎居然是已經(jīng)被她拋在腦后的殷唯。 “你在開玩笑嗎?”方知歡揪扯住自己的長發(fā),“殷唯的皮相的確不錯,家世也還尚可,但他不過是個無才無能的紈绔子,只能仰仗兄長的鼻息而活。他拿什么來給我錦衣玉食的生活?憑他偏心父親給的體己錢嗎?笑話!” 不等方知歡動怒,玉蟬子便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他的確是符合你之所求的知心人,在冥府的命理中,殷家長子將會戰(zhàn)死沙場,隨后殷家敗落,不出三年殷唯便會崛起,承蒙兄長的余澤而入了圣上的眼,很快便飛黃騰達,功成名就。而他將會尊你愛你,一生愛惜于你,不讓你遭受任何的委屈?!?/br> 方知歡與玉蟬子進行過不止一樁的交易,她知道玉蟬子不會欺騙她,因此方才只是在耍脾氣而已。 伴隨著玉蟬子的訴說,方知歡漸漸安靜了下來,玉蟬子描繪的未來太過美麗,讓她一時恍若身墜夢境。 的確,世間長腿的男人這么多,但要論真心,的確沒有幾人能和殷唯相比。若非殷唯乃是一介白身,方知歡可能早已動心。 “等等,你剛剛說,殷家長子戰(zhàn)死沙場?”方知歡回過神,沒有漏聽這一耳的消息,連忙追問道,“真的嗎?那柳大小姐豈不是要守寡了?” “是?!庇裣s子發(fā)出一聲蟬鳴,“殷澤死后,殷唯步步高升,最終將在知命之年受封成為天下兵馬大將軍,遠勝殷澤多矣。如此,你可還滿意?” 方知歡的唇角高高翹起,她克制不住那股漫上心頭的喜悅以及逐漸爬上眼角的笑意。 滿意,她如何能不滿意?柳裊裊嫁得好又如何,丈夫還不是一個短命鬼?哪里能跟她比? “你真的沒有騙我?”這樣的愿景即便在方知歡最為荒唐的美夢里都不曾出現(xiàn)過,她從未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好運。 “我為什么要騙你呢?傻姑?!庇裣s子蠕動著觸須,“但是傻姑,你也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br> “知道了,知道了?!狈街獨g的內(nèi)心早已被狂喜占據(jù),沒有在意玉蟬子反復(fù)強調(diào)的言辭,她想,這或許是她人生中最為快樂的一日。 沒想到她一介歌女將會和柳大小姐成為平起平坐的妯娌,在殷澤死后,殷唯將會繼承殷澤的一切,不管是爵位還是皇帝的照拂。 而身為寡婦,柳大小姐想要在殷府過活就必須仰仗二房的鼻息,殷父疼寵殷唯,殷唯更是對她唯命是從,想要拿捏一個羞辱她的潑婦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方知歡越想越是快意,越想越是歡愉,整整一夜,她都沉浸在這種難以抑制的亢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