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罪惡在沒有遭到報應(yīng)之前，人們總會對此抱有一種僥幸的心理。他們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只會覺得布朗男爵對兩個平民的處理實(shí)在太不體面了。

    即便真的犯事了，好好給一筆錢安撫好平民的家人不就好了嗎？用一條命換來全家的富足，這不是很劃算的買賣嗎？

    “現(xiàn)場沒有第三人插手的痕跡，卻又是那樣戲劇性的死法……”西里爾陷入了沉思，“到底是教宗出手了，還是……？”

    “又或者說，教宗用了什么手段，才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了布朗男爵呢？”

    ……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望凝青表示自己也很想知道。

    “不對勁?！蓖嘁皇峙踔鴷贿吷焓秩嗔巳嘤行┧嵬吹拿夹?，“我的確是給布朗男爵下了心理暗示，但我應(yīng)該只是讓他從樓上跳下去？”

    望凝青是想要提高魔性值，又不是想要締造完美的犯罪。將場面搞得這么花里胡哨反而容易引起有心人的關(guān)注，對于后續(xù)的發(fā)展不大有利。

    畢竟她可沒打算殺了布朗男爵后就收手，一個布朗男爵也就帶來2點(diǎn)魔性，想要抵消掉100%的神性值，她至少要將魔性拉上60%。

    [會不會是巧合呀？]靈貓也百思不得其解，布朗男爵的死狀讓它有很強(qiáng)的既視感，似乎跟“蜜莉恩.迪蒙”的處刑手段很是相像？

    “但愿吧?！蓖嗪仙蠒?，也沒有繼續(xù)蹚渾水的打算，“需要暫時安靜一段時間了，等這件事情的風(fēng)波過去后再找時間下手，免得以后貴族都不敢來找我?！?/br>
    于是，就在望凝青閉門謝客、耐心鍛煉自己對神圣力的使用技巧時，西里爾.卡德維爾也成功聯(lián)系上了皇太子，達(dá)成了較為友好的政治關(guān)系。

    面對即將到來的神庭審判，弗里德皇太子承諾會為西里爾出席，但同樣也對長老院的權(quán)勢表示了擔(dān)憂。

    “西里爾閣下，神庭審判之日，至少要有一位紅衣主教以上的圣職者為你開脫洗罪。否則只要教廷咬死你殺父的罪名，就算是陛下也沒有辦法插手干預(yù)?！?/br>
    想到光明教廷，弗里德的眼神都冰冷了不少，雖然西里爾比他大三歲，但單從政治角度來看，他們兩人目前的處境都是相同的。

    都是腹背受敵，并且受到教廷的牽制。如果不能解決教廷，權(quán)利就無法回歸到帝國皇室的手中。

    “不必?fù)?dān)心，弗里德閣下。我已經(jīng)請動了一位尊貴的大人為我陳述證詞?！蔽骼餇栻T在漆黑的馬匹上，恰好落后皇太子的白馬半臂之距，既不過分謙卑，也不逾距。

    “是嗎？真不愧是卡德維爾，倒是我多言了?！备ダ锏曼c(diǎn)頭，隨口問道，“不知是哪位尊貴的大人呢？”

    西里爾笑了笑，他的笑容沒有多少溫度，卻不會讓人感覺被敷衍怠慢：“是教宗冕下?！?/br>
    皇太子拉韁繩的手微微一僵：“誰？”

    “教宗冕下?！蔽骼餇柮翡J地察覺到弗里德皇太子語氣有異，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狀似無意地道，“閣下，教宗冕下怎么了嗎？”

    “……”弗里德扭頭，眼神怪異地掃過西里爾精致俊逸的面容、清瘦挺拔的身形，還有那挽起的襯衫衣袖下隱隱露出的、線條流暢的肌rou，“不，沒什么。”

    弗里德有些絕望地想，雖然年紀(jì)相差不算太大，但果然教宗那老女人就好他們這口？

    第263章 【第10章】光明教教宗

    眨眼間, 半個月過去了，關(guān)乎卡德維爾家族權(quán)利更迭的神庭審判正式開庭。

    皇室這邊出席的成員有國王陛下、皇太子以及第二王妃和第二王子；教廷這邊出席的則是長老院的亞伯拉罕大長老以及光明教教宗。

    教宗宣布出席時，不管是帝國的貴族圈還是長老院都對此表示了詫異，因?yàn)樽詮纳窳Τ毕录? 教宗就很少再現(xiàn)于人前。

    出于對當(dāng)世唯一引動神力潮汐之人的好奇, 這場本該秘密進(jìn)行的神庭審判受到了大部分貴族的關(guān)注, 人們都在討論教廷最終會給出怎樣的審判結(jié)果。

    一部分人認(rèn)為西里爾.卡德維爾殺父奪位, 心性狠毒, 不配身居高位；一部分則認(rèn)為西里爾.卡德維爾當(dāng)斷則斷, 斬殺逃兵, 這才成功免去了一場可怕的災(zāi)厄。

    “無論如何，教宗冕下一定會對此做出公正的判決的！”所有人都這么相信著。

    而對于亞伯拉罕長老來說，教宗出席為西里爾.卡德維爾作證并不在預(yù)料之中, 這種完全超出掌控的事情讓這位長老院的當(dāng)權(quán)者生出了幾分不悅之色。

    說到底，教廷內(nèi)部的高位圣職者都知道教宗其實(shí)是個腦袋空空如也、本身一無是處的花瓶，但對于外人來說，光明教教宗這個身份還是擁有極高的公信力的。

    如果是一年以前, 亞伯拉罕長老還能自信認(rèn)為教宗完全是長老院的傀儡, 但自從神力潮汐事件之后, 哪怕不情愿, 圣職者們也都對教宗生出了幾分忌憚之心。

    那可是神力潮汐啊，蕾切爾那個基本是擺設(shè)一樣的大腦到底是怎么引動神力潮汐的？

    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是畏懼這種無法用常理解釋得通的“神跡”，仿佛神明的眼睛正在虛空之處安靜地注視著他們，讓人生不出絲毫反抗與違逆之心。

    “或許, 可以借這次的事件試探一下蕾切爾……”亞伯拉罕長老如此想到。

    教廷對卡德維爾家族的審判也開過多次會議, 但不管如何爭吵, 都無法改變只有狼血貴族才能守護(hù)永恒凍土的現(xiàn)實(shí)。

    所以從一開始, 羅克伯爵和那個私生子的籌謀根本就不會成功，除非那位私生子能夠覺醒狼血。否則，卡德維爾的家主之位只能是擁有狼血的貴族。

    但是，西里爾.卡德維爾這位少年公爵的存在也讓教廷感到深深的忌憚，放任卡德維爾這匹惡狼在新任家主的統(tǒng)領(lǐng)下重回巔峰，那也不是教廷期望看見的。

    所以教廷最終討論出來的結(jié)果是以“殺父”的罪名給予西里爾.卡德維爾最高程度的限制，并且保留羅克伯爵和第二繼承人的干政權(quán)，從而對卡德維爾施加影響。

    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但是橫空出世強(qiáng)插一腳的教宗卻打亂了教廷的謀算。

    必須在審判開庭前警告蕾切爾。亞伯拉罕長老加快了腳步，他要在開庭前將蕾切爾攔下。否則，萬一蕾切爾提前一步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寬恕西里爾無罪，那教廷就要失去桎梏西里爾.卡德維爾的立場了。

    “啊，是亞伯拉罕長老?！笔⒀b出席的教宗微微一笑，她一身華美的金邊白袍，所立之處就仿佛榮光的神壇，當(dāng)真威儀無上，“今日天氣不錯，愿圣光祝福于您?！?/br>
    被笑盈盈的教宗先一步搶走了話頭，本想仰仗年齡資質(zhì)端長輩架子的亞伯拉罕長老抽了抽眼角，只能無奈地俯身行禮，讓教宗的手落到他的額頭上。

    “感謝您的賜福，冕下。您今日依舊光彩照人，愿圣光長久地庇佑于您。”

    亞伯拉罕長老已經(jīng)七十多歲高齡了，他的年紀(jì)比蕾切爾還要大。然而此時，外表二十來歲的教宗一臉慈祥地?fù)崦啿遍L老的腦袋，眾人都沒覺得哪里不對。

    被占了便宜的亞伯拉罕長老深吸了一口氣，假笑著客套之后便隱晦委婉地詢問起教宗的立場：“不知冕下如何看待這次事件呢？”

    “殺父的確有罪?！崩偾袪枔P(yáng)起了悲天憫人的笑容，“但是，西里爾.卡德維爾閣下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的虔誠，吾主當(dāng)然愿意寬恕他?！?/br>
    “……”亞伯拉罕長老頓時無言以對，他當(dāng)然深諳教廷成員間的暗語，“證明虔誠”其實(shí)就是“錢給到位”的意思。

    蕾切爾果然還是那個一無是處的美麗花瓶，只是少年公爵太過心機(jī)，用卑劣的手段奪取了她的立場。

    “教宗冕下?！眮啿遍L老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說服教宗，“即便他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的虔誠，但罪就是罪，希望您不要干涉教廷對罪人的處置?！?/br>
    亞伯拉罕長老說完，便見蕾切爾詫異地抬頭，仿佛他說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怎么會呢？罪人當(dāng)然應(yīng)該得到懲罰?！?/br>
    不等亞伯拉罕長老松一口氣，教宗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心里一哽：“但是，西里爾.卡德維爾閣下并沒有犯罪啊?！?/br>
    “……您這是什么意思？”亞伯拉罕長老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以前那個很好掌握的花瓶隱隱有些失控了。

    “什么意思呢？”審判大廳中傳來了肅穆的開庭鐘聲，門扉緩緩打開，教宗先一步邁出了步子，回頭莞爾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br>
    看著那張圣潔美好的笑顏，亞伯拉罕長老心中萌生出了不詳?shù)念A(yù)感。

    而這個預(yù)感，在開庭不久后便得到了應(yīng)證。

    “吾主寬恕于人，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個七次（太18：2122）?！苯套谑附晃眨髌矶\狀，她閉眼的時候，光輝仿佛灑滿了她所站立的地方。

    “阿道夫.卡德維爾的行為是有罪的，他享用了子民的供奉，卻沒有履行自己應(yīng)盡的職責(zé)。更為卑劣的是，他舍棄了自己病重的妻子與幼小的孩子。”

    “幼小的孩子”西里爾面無表情站在教宗的身邊，眼皮微跳地看著審判庭對面那一張張扭曲抽搐的臉。

    “但是，西里爾.卡德維爾殺害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是毋庸置疑的?。　遍L老院那方的人出聲反駁道，“您要如何解釋他為此犯下的罪行呢？”

    “不，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教宗溫柔慈悲地笑著，“是阿道夫.卡德維爾公爵先一步違背了對神的誓言，阿塔莎的孩子才為了給母親報仇而手刃了瀆神的罪人?！?/br>
    “?。俊遍L老院的人傻眼了，這怎么就突然又扯上死去的公爵夫人了？

    “西里爾.卡德維爾是阿道夫的孩子，但同時也是阿塔莎的孩子?！蓖嚅_始了詭辯，“殺死父親的同時，他也是在為母親報仇，所以他是無罪的?！?/br>
    舉著錘子的大審判官瞳孔地震，萬萬沒想到教宗居然會來了個彎道超車，選了一個從來沒人想過的角度來證明“西里爾”無罪。

    教廷的教規(guī)里，無論父母做錯了什么，孩子殺害父母都是不正確的。因?yàn)楦改笇⒆佑卸?，他們賦予了他生命，那孩子就應(yīng)該對此抱有感恩之心。

    而在過去的爭議中，西里爾.卡德維爾之所以被判定有罪，是因?yàn)榧幢闼钦攘说蹏挠⑿?，但他依舊殺害了對他有恩的生父。

    拯救帝國是功，殺父是過，可是這兩者無法相抵。因?yàn)樗泄Φ氖堑蹏淖用?，但他的父親對他依舊是有單方面的施與恩情的因果。

    換做是任何一個帝國的子民殺死阿道夫.卡德維爾都不會被判刑，但只有西里爾.卡德維爾不可以。因?yàn)樗赣H對他有恩。

    但教廷還有一個說法，就是孩子為父母不平報仇也是應(yīng)該被原諒的，因?yàn)檫@是對生身之人的恩情回報。

    而這次審判開庭，教宗絕口不提西里爾對帝國子民的功績，張口就是咬死“西里爾殺死阿道夫的行為是為了自己的母親阿塔莎”。

    “這、這從何說起？”長老院的人聽得眼都直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說辭都被打亂，沒有辦法開口反駁。

    “因?yàn)榘⒌婪蛟?jīng)在神明面前對阿塔莎立下了誓言?！苯套诒瘧懙馈?/br>
    “‘無論生活是好是壞，是富貴還是貧賤，是健康還是疾病，我都會愛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沒錯吧？”

    眾人：“……”

    審判庭內(nèi)鴉雀無聲，萬萬沒想到教宗說的神誓乃是結(jié)婚誓詞，說真的，在遍地都是政治聯(lián)姻的貴族圈里，誰會把這個誓言當(dāng)真?。?！

    “因?yàn)榘⑺。⒌婪虮銓⑵拮訏佅?，連帶著阿塔莎的孩子。所以為了不讓父親成為瀆神的罪人，西里爾成全了他，用死亡將他們分開?！?/br>
    教宗半垂眼簾，悲天憫人地一笑：“所以，西里爾閣下是無罪的。諸位覺得呢？”

    眾人：“……”

    神特么的“為了不讓父親成為瀆神的罪人”，神特么的“用死亡將他們分開”！但這到底要讓人如何反駁??？任何人為了信仰而付出行動，在教國都是無罪的！

    大審判官無視了長老院諸位難看的面色，拉著庭審成員在背后嘀嘀咕咕地開了個臨時的小會，最后絕望而又無奈地敲下了判錘，宣布西里爾.卡德維爾無罪。

    “……”本意上只是想減輕判決，從沒想過會被判定為“無罪”的西里爾也當(dāng)場木然了，原來他殺了那個無能的廢物居然還能被這么解釋？真是大開眼界了。

    就在一切塵埃落定、教廷無力回天之際，從頭到尾一直都很沉默的亞伯拉罕長老終于發(fā)聲了。

    “教宗冕下?！眮啿遍L老看著審判庭中心的光明神像，語氣肅穆地道，“您的爭辯十分精彩，但是，這真的是出自于公正無私之心嗎？”

    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望凝青回頭看向他，神情溫柔，語氣平靜：“當(dāng)然，我對吾主的信仰一如既往?！?/br>
    “那您敢發(fā)誓嗎？”亞伯拉罕長老嚴(yán)肅道。

    “您敢向神明發(fā)誓，您的所有證詞都不存在私心嗎？”

    第264章 【第11章】光明教教宗

    其實(shí), 如今并不光明的光明教廷并不拒絕心思陰暗的人，相反, 他們害怕真正光明正直、無垢無塵的完人。

    蕾切爾掀了長老院的攤子, 亞伯拉罕長老其實(shí)并不覺得有什么，畢竟財帛動人心，換作是他, 或許會做得更冠冕堂皇一些也說不定。

    如今的長老院只會懊惱蕾切爾目光短淺、看不見長遠(yuǎn)的利益，或者心煩自己下手太晚, 讓卡德維爾找到了翻身的契機(jī)，但也不至于對蕾切爾做些什么。

    亞伯拉罕害怕的是蕾切爾真的成了“完人”。

    巧的是, 望凝青也是這么想的。

    “您這是在質(zhì)疑我？”金發(fā)碧眼的女子訝然回頭，神情是毫無掩飾的錯愕, “亞伯拉罕, 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女子沒有再用敬語, 反而直呼長老的名字, 她的確應(yīng)該感到驚訝, 因?yàn)榻套谶@個名號便意喻著“神在人間的代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