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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216節(jié)

    科爾溫開始講述自己的一生,從支離破碎的家庭到后發(fā)生的所有,痛苦的,悲哀的,難以宣泄的……一切的一切。

    他說了很多,冗長而又繁瑣,甚至已經(jīng)超過了告解的時間,但教宗沒有喊停,她只是安靜地聽著。

    “……這就是我的故事了?!笨茽枩赜X得自己很糟糕,像個不知克制美德為何物的蠢貨一樣,對著尊貴的上位者一股腦地宣泄自己的內(nèi)心。

    那些知道“科爾溫”故事的人,總是會說出“可憐”、“命苦”之類的話語。但不知為何,科爾溫很害怕在教宗這里聽見相同的評語。

    他低頭坐在告解室里,宛如等待審判的罪人。

    然而,教宗什么都沒有說,沒有評價他的人生,沒有安慰他的傷痕。她聆聽完他的一生,卻是說:“這一路走來,辛苦了?!?/br>
    科爾溫不記得自己那時的表情了,但大概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吧,所以他故作輕松地道:“您完全不安慰我呢。”

    “你需要安慰嗎?”教宗反問他。那時科爾溫隱隱感到了明悟,與其他圣職者不同,教宗從來都不會急于將自己的想法灌輸給他人。她只是聆聽,然后引導。

    “我想要您安慰我?!笨茽枩叵駛€受盡委屈的孩子一樣,流著淚,對“母親”說了實話,“安慰一下我……這并不是糟糕的一生。”

    “沒有人能評價你的一生,孩子?!彼恼Z氣那么溫柔,“僅用一兩個詞囊括你的一生,未免有些簡單粗暴了?!?/br>
    “它或許讓人很痛苦,也或許不。但我知道,是它讓你變成了今天的樣子?!?/br>
    “變成了這個能坦然說出往事、堅信它并不只是糟糕的樣子?!?/br>
    教宗有多溫柔呢?她甚至擔憂一個魯莽出口的單詞會刺痛你的人生,哪怕這個詞的本意是善良的。

    即便是遍體鱗傷的靈魂也會在教宗這里得到撫慰,她對待你,就像母親輕柔地將皮膚嬌嫩的孩子放進了填滿棉絮的搖籃里。

    這世上本就沒人能夠?qū)⑺藦氐椎木融H,因為只有自己才明白,自己到底走過了怎樣的長途。

    后來,科爾溫便經(jīng)常會去那間黑暗的告解室,哪怕這個名額是挑翻了整個騎士團硬生生搶過來的,他也不準備將它讓給其他人。

    “你只會在星期三出現(xiàn),那我便稱你為‘星期三小姐’吧。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星期三先生’?!?/br>
    離開了告解室,他們便是效忠教廷的圣騎士與高高在上的教宗,但在看不見彼此的暗室中,他們只是“星期三”。

    雖然沒有經(jīng)過正式的宣誓,但科爾溫已經(jīng)對神明進行過告解,今生只想成為追隨她的信徒。

    所以,當他不顧一切地突破重圍,循著指引來到庭院時,他看見的就是那個眸發(fā)顏色消退,宛如稀薄晨光般的女人。

    比起燦爛的金發(fā)與稠艷的翠眸,這種淺淡的顏色反而出乎意料的適合她,讓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天光下。

    她抬頭仰望著光明神的神像,面上沒有什么表情,像冬天的薄霧般朦朧、易散。

    魔族的叫囂還在耳邊嗡鳴不斷,科爾溫心想,他決不能讓教宗被魔王帶走,絕對不能——

    他近乎失禮地抱住教宗的腰肢,想要將她帶去安全的地方,但下一秒,一道黑紅色的煙霧如利刃般刺來,砰地砸在了圣光護盾之上。

    科爾溫吐出一口污血,整個人倒飛而出,重重地砸倒在地上。他捂著心口,掙扎著想要爬起,然而傷勢過重,眼前陣陣發(fā)黑,理智瀕臨渙散。

    剛才,若不是教宗在危急時刻下意識地展開了圣光護盾,突如其來的一擊就能將科爾溫當場擊殺。

    一道魔力強行撕開的深紅罅隙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在了教宗的身后,科爾溫想要大喊提醒教宗,卻因為淤堵在喉嚨中的血水而說不出話。

    刺耳呼哨的風聲在耳蝸中充盈,一身漆黑華服的魔王自空間的罅隙中緩步走出,身后的人形魔族呈拱衛(wèi)狀,恭敬而又沉默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龐大的陰影籠罩住女子清瘦的身形,俊美到近乎不詳?shù)哪豕鼟吨鴱姶罂膳碌耐荩缡諗n羽翼的巨龍般落在了教宗的身旁。

    稀薄的光輝已經(jīng)無法照亮此世最為深沉的黑暗,溢散在教宗身側(cè)的光之粒被魔王身上的黑霧吞噬。

    但那黑霧仍不知足,恬不知恥地化作蛇影纏上了教宗的雙腿,桎梏她的行動。下一秒,一對十分眼熟的漆黑手環(huán)便“咔”的一聲,扣在了教宗的手腕上。

    “我來接你了,蕾切爾?!蹦跷⑽A身,戴著皮革手套的手指撩起教宗一縷淡金色的發(fā),溫柔卻飽含挑釁地貼在了唇上。

    ——“等我來接你,蕾切爾。”

    那是魔王離開教廷的那個夜晚,他附在教宗耳邊,輕聲承諾過的話。

    第279章 【第26章】光明教教宗

    望凝青發(fā)現(xiàn)自己動不了, 也說不出話了。

    當魔王將那明顯改良過的限制型圣器——或許現(xiàn)在稱呼它為魔器會更加妥當,當魔王將那手環(huán)形狀的魔器扣在望凝青的手腕上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神力被阻斷了。

    望凝青的意識十分靈敏, 原本是來得及反應(yīng)的,但是這才剛甩出一個圣光護盾, 一股強大且難以匹敵的威勢便毫不留情地傾軋了下來。

    這股力量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人類”所能達到的臨界點, 別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神力衰弱”的蕾切爾了,就是全盛時期的蕾切爾也無法與之抗衡。

    望凝青在暴露神性和束手待斃之間稍微猶豫了一下,但就是這么一個猶豫的間隙里, 一只從背后伸出的手便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她的肩頭。

    自陰影中竄出的黑霧化作蛇影順著腳踝往上, 像蟒蛇一般將她團團一裹, 為了避免她使用言靈, 還干脆將她的嘴巴給封住了。

    事情幾乎就發(fā)生在一瞬間里, 被魔族團團包圍的望凝青也知道落跑無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魔王將剛才的圣騎士少年打飛了出去。

    實話說,面對著眼前這一幕, 蕾切爾的內(nèi)心不僅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一點點生氣。畢竟如果不是那個少年的阻攔, 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安全離開教廷了。

    魔王親吻蕾切爾的頭發(fā)時, 望凝青甚至沒有辦法回頭,靈貓也在識海中不停地示警。

    “尊上!魔王修已經(jīng)完全覺醒, 目前他的實力已經(jīng)抵達了這個世界所能容納的巔峰值。除非光明神神降,否則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與他為敵。”

    一個世界的容量是固定的,就像一個裝滿水的杯子,一旦超出了杯子容納的極限, 水自然就會溢出去。

    神明無法降臨此世的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沒有合適的媒介, 光輝之主降臨這個世界的瞬間,祂所帶來的神性侵蝕將會直接摧毀一個國度中所有智慧生靈的神智。

    望凝青很平靜,平靜地接受被黑霧桎梏的局面,平靜地看著魔王將修改過后的魔器拷到她的手上,平靜地看著魔王朝自己伸出了手。

    徹底覺醒后的修幾乎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再也看不出當年那個“國度”中出來的瘦弱少年的模樣。

    完全體的魔王是成年男子的形態(tài),身量挺拔高挑,身材精壯有力卻不會過于肌rou虬結(jié),肢體線條流暢優(yōu)雅,透著上位者特有的威儀與偉岸。

    徹底覺醒后的修身上出現(xiàn)了更多的異常,他的右手幾乎完全化為了龍爪。被這只巨大的攥住時,望凝青幾乎有下一秒就會被捏碎的錯覺。

    然而,即便修身上非人的體征依舊明顯,卻再不會讓人在看見他的第一眼便感覺“丑陋”了。

    與曾經(jīng)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少年不同,魔王的“美麗”源自力量,這個強大的魔物有邪性惑人的美感,就像拂去塵埃的紅寶石,在黑夜中獨自熠熠生光。

    被魔王單手抱起來時,望凝青的表情依舊沒有多少變化,蕾切爾在女性中算得上是身量高挑的一類,但是足足一米七的身量,在魔王的懷中依舊顯得嬌小。

    因為身體動彈不得,重心失衡的情況下,蕾切爾的身體不得不倒向魔王的懷抱。如果不是她身上纏繞的黑霧,看上去倒像是依偎在愛人懷里的少女一般。

    這是做什么?要把蕾切爾帶回去折磨嗎?望凝青不明白修為何想要帶走蕾切爾,明明原命軌中,他剛一覺醒就不顧一切地報復了所有折辱自己的人。

    但是現(xiàn)在,說出“交出圣.蕾切爾,免爾等一死”承諾的魔王,居然為了得到蕾切爾而延緩自己的復仇計劃?難道他對蕾切爾的仇恨還凌駕于教廷之上嗎?

    望凝青面無表情地回想了一下這七年來的過往,不得不承認,修將自己列為仇人的第一位還是很合情合理的。

    畢竟修以前經(jīng)歷過的悲慘往事太多,但施暴的往往是“群眾”而非“個人”。而且他們對修的迫害基本都是一次性的,與自己長達七年的折磨根本不能比。

    這么想著,望凝青便安逸了,不過她還沒忘記這里還有一個莫名其妙沖出來阻止她離開、并且說了一堆奇怪話語的狂信徒呢。

    望凝青覺得不能讓那名圣騎士活著回去,不然按他的說法,蕾切爾就不是“私逃被抓”而是“犧牲自己”了。這誤會還是掐死在搖籃里比較妥當。

    所以,望凝青在發(fā)現(xiàn)自己眼珠子還能動時,刻意看了一眼圣騎士所在的方向,用眼神示意修將那圣騎士“處理”掉,以免后患。

    “尊上,那位是圣騎士科爾溫,是弗萊婭的愛慕者之一啊……”靈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如果人是魔王殺的,那就與我無關(guān)吧?”望凝青滿臉冷漠。其實如果不是法則的束縛,她有時候是挺想對氣運之子那幫人下手的,因為真的太壞事。

    望凝青的視線果然引起了魔王的注意,修抬頭看著不遠處一邊咳血一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圣騎士,頓時不悅地擰起了眉頭。

    魔王陷入了沉默,渾身散發(fā)著不快的氣勢。望凝青不明所以,心想殺個人而已,有必要這么糾結(jié)嗎?

    不知過了多久,望凝青看得眼睛都有些酸了,她閉了閉眼,正想收回視線,卻突然覺得眼睛一暖,隨即什么都看不見了。

    “別看了。”魔王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教宗的眼睛,語氣冷淡地說道,“我救他便是了?!?/br>
    望凝青:“……?”

    你再說一遍?你要干啥?

    可惜,魔王并沒有耐心再說一遍。望凝青的眼睛被魔王的手掌捂住,看不清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但她的耳朵卻突然捕捉到少年痛到極致的慘叫。

    科爾溫狼狽地吐出一口黑血,魔王溢散而出的黑霧如刀刃般切開他的肌膚與血rou,強行將斷裂的骨頭與肌理牽連了起來,這個過程堪稱生不如死。

    魔王顯然對蕾切爾以外的圣職者沒有多少耐心,他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去治愈科爾溫的傷口。對于普通人類來說,魔族的愈療方式無疑是將人打碎重組。

    “放開教宗冕下——!”科爾溫痛得理智渙散,五指狠狠地摳著草皮,指尖因此變得血跡斑斑,“放開——冕下!”

    “不自量力?!蹦鯖]有興趣跟螻蟻糾纏,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了——解放“國度”中的罪人,以及得到懷中的圣.蕾切爾。

    單手抱著神情平靜、仿佛已經(jīng)認命的教宗,魔王轉(zhuǎn)身踏入了通往魔界的空間罅隙,頭也不回地命令道:“讓全員撤離?!?/br>
    “是?!弊冯S魔王的魔族并不會詢問魔王這么做的深意,只是切實地完成上位者的命令。

    “冕下!”眼看著邪惡的魔王劫掠了教宗漸漸遠去,科爾溫只覺得一顆心仿佛被丟進了油鍋里,既痛又燙,有一股火在燃燒著他的靈,“冕下——!”

    他嘶喊著,嗓音沙啞如破碎的悲鳴,苦澀酸楚的眼淚奪眶而出,混雜著唇邊的血水滾落在地。

    神啊。自meimei死后,我再一次如此謙卑地祈求您??茽枩氐囊曇耙黄:?,他努力仰頭,望著被烈火燒紅的天空。請不要讓人將她奪走,不要讓她遭遇苦難。

    意識恍惚之間,科爾溫一片模糊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那是一次星期三的午后與教宗無意間的交談,但不知為何變得如此清晰。

    ——“您覺得,神是真實存在的嗎?祂真的平等地愛著所有人嗎?”

    ——“神是一雙注視著整片大地的眼睛,祂目光所注視的必定是‘人類’這個族群,而非單獨的某個個體?!?/br>
    ——“是嗎?聽起來真是既殘忍,又高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圣光到底是什么?圣光不是光明神賜予信徒的力量嗎?”

    ——“與其說是神明賜予的力量,不如說是人心中的力量。與其說神明是所有人命運的主宰,倒不如說,祂是生命的錨點,靈魂的曙光——”

    ——“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成為自己的神。”

    被烈火燒紅的蒼穹之下,清風席卷著硝煙與飛灰,在空氣中溢散。

    園林中那看不清面容的光明神像依舊低垂著頭顱,望著掌心,也望著崢嶸大地上苦苦掙扎的生靈,慈悲溫柔,卻也殘忍漠然。

    “嗚”的一聲,緘默處傳來了嗡鳴的震蕩,號角聲響起的瞬間,沖天而起的光輝如狂風般橫掃了整座園林,摧枯拉朽般地凈化了所有殘存于此的黑暗。

    即將隱沒于空間罅隙內(nèi)的魔王似有所感,下意識地回頭一望。

    只見原本還倒在地上掙扎的少年一躍而起,如一道瞬息而至的白色閃電,抽劍朝著魔王所在的方向,揮出了一道凌厲孤勇的圣光。

    少年顏色柔和的雪青色眼眸已經(jīng)徹底化為了最純正的金色,籠罩在光明中的騎士,在短短三個吐息中,便從重傷瀕死回歸了全盛的巔峰。

    再快點,再快點——科爾溫不顧一切地朝著空間罅隙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角金邊白底的衣袂。

    但,伸出的手、揮出的劍終究還是遲了一步,這世間最快的光,還是沒能追上將她帶走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