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米蕭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待會吃什么?。俊?/br>
    漆珊腦子里過了一遍食堂的菜色，“吃爛rou豇豆?！毕肓讼胗痔砹说啦耍骸霸賮韮邵琨u豬蹄?！?/br>
    米蕭像是被點醒般點點頭，“我咋忘了鹵豬蹄，待會我也吃這個！”

    粉筆急速射來，漆珊拿書本擋住，“啪”一聲砸在書上，摔在桌上斷成兩截。

    “眼看要下課了坐不住了？出去站到下午上課！”張教授冷臉暴喝。

    漆珊和米蕭灰溜溜站到門口。

    軍姿筆挺，站到下午上課。

    上課鈴一響，兩人撒丫子地一路狂奔。

    下午第一節(jié)體能課，兩人飛奔到cao場的時候班級已經(jīng)列隊整齊。

    “報告！”兩人齊聲報告。

    “跑完整節(jié)課?！苯坦傩彼齻円谎郏?。

    “是！”兩人整齊轉(zhuǎn)頭，小跑起來。

    跑出好遠，感覺教官聽不到了，米蕭才抱怨道：“我餓得要啃自己蹄子了！”

    漆珊瞪她一眼，“無情張的課你還敢找我說話，這不趕趟子地自掘墳墓么！”

    米蕭爆出一聲奪命哀嚎：“大意了！現(xiàn)在好餓??！我怎么才能撐過這節(jié)課啊……”

    兩人一臉衰相，跑過半圈面向教官時，又一副精神煥發(fā)積極向上的模樣。

    跑了一節(jié)課，兩人腿腳酸麻，舍命爬到七樓畫室的時候，腿腳顫顫巍巍，已經(jīng)不屬于她們了。

    提起畫筆也沒精神，還好畫板大，把兩個可憐人藏在后面。

    當天晚飯，兩人一人吃了兩人份的豬蹄。

    爬上床的時候漆珊看到米蕭扣在桌面上的鏡子，鏡子背面是全校女生的男神，黑桃K學長。

    “只要你愛黑桃K，我們就是親姐妹！”

    米蕭見漆珊盯著她的鏡子，連忙把鏡子塞床底，“差點忘記收起來了，待會查寢看到又要被沒收！”

    漆珊道：“整天都能看到學長掛像，不至于印在鏡子背面吧？”

    米蕭故作深沉地乜她一眼，“掛在外面的是大家的學長，這個是獨我一個的學長！”

    漆珊拉長地“哦”了一聲，笑道：“有點道理，我也要整一個……獨我一個的學長！”

    “嘿嘿！”兩人猥瑣笑起，躺在床上說些玩笑話。

    天氣悶熱，宿舍的風扇呼呼地轉(zhuǎn)著腦袋，漆珊迷迷糊糊地要睡去，即將入睡之際，她混沌地想著，還在跟他睡舒服，那尾巴涼快得很。

    “！”

    漆珊陡然驚醒，跟誰睡？

    蛇尾巴？

    蛇……尾巴……

    相厭！

    漆珊坐起來，相厭！

    她是怎么了？她躍遷回來了？可是怎么還在軍校念書？

    她在做夢？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是真實的觸感……

    “米蕭？”

    “嗯？”米蕭含糊地應了聲。

    “你是誰？”漆珊心里忽然一陣驚恐。

    “哼……”米蕭似乎哼笑了聲，隨后傳來擠壓床板的聲音，她似乎翻了個身，面朝她道：“我是誰你不知道？我是你爸爸！”

    “嘿嘿?！逼嵘罕凰盒?，又躺回去，從善如流道：“爸爸，明天給我買盒煙，我煙抽完了。”

    “爸爸怕你被查寢，不買?！?/br>
    漆珊躺在硬床板上，眨眨眼。

    相厭……

    落哲，黑桃K學長。

    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出任務遇到了相厭，她記得他的一切，他金碧色的眼眸，光滑細膩的蛇鱗……

    那她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身體疲累極了，或許……睡一覺就好了。

    放棄思考后大腦立刻宕機，陷入沉睡。

    第二天睜眼，依舊是宿舍熟悉的天花板。

    漆珊坐起身，把枕頭扔過去砸醒米蕭。

    兩人迭被洗漱，穿戴好下樓到cao場列隊晨練。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如此順理成章。

    只是排隊打飯的時候她想起自己死的時候在生孩子，到她咽氣也沒把孩子生出來。

    她終究還是不知道自己懷的是蛋還是人。

    米蕭幫她端了碗湯，看向玻璃墻外的綠蔭長廊。

    春日的光拂過扶疏的花木，一派悠然靜美。

    “這么瞧著這日子還真美?！泵资挸鹂曜訆A了豬蹄啃，含糊道：“有太陽曬有花賞，還有豬蹄吃?！?/br>
    是啊，在軍校的日子其實很好。

    可她卻想起一個更好的人。

    漆珊以臺風過境的氣勢風卷殘云，“你慢慢吃，我去圖書館看看?！彼似鸩捅P對米蕭道。

    “真是豬都比不上你?！泵资掦@道。

    漆珊跑到圖書館的時候十二點半，圖書館人不多，馬上一點又要體能訓練，她時間不是很充裕。

    所幸字典也不難找，她看著書架上厚得像板磚一樣的字典遲疑了片刻。

    她聽過一個道理：一個黑匣子，如果你不打開它，那它里面藏的東西就永遠不會傷害到你。

    她想起她和他不算太好的結(jié)局，抿了抿唇。

    可她知道自己的心，與其品嘗虛幻的快樂，不如去面對殘酷的真相。

    她不是懦夫。

    她用食指摳出那本擠在書本間的字典。

    很沉，跟她記憶中一樣。

    翻開。

    是些她熟悉的字。

    慢慢往后，按理該出現(xiàn)些生僻得她見都沒見的字了。

    可是……

    沒有。

    她興意闌珊，匆匆翻遍整本字典，密密麻麻，細看竟全是她認識，或者雖不知道字義卻見過的字。

    沒有那種她想都想象不出的字、詞。

    人無法想象出他沒見過的東西。識別這一切真是假，最簡單的就是查字典了。

    她把字典插進書架。

    “所以這是個幻境嗎？夢境？”她低聲道，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其他人。

    “如果你不強求，你可以永遠呆在單純美好的學生時代?！彼挠牡馈?/br>
    “但這又有什么意義呢？”漆珊冷道。

    周圍場景消融，又出現(xiàn)了那種絢爛到絕色的紫紅色天空。

    落哲。

    哦不，應該是黑桃K學長。

    “學長?！逼嵘嚎粗幥锴У谋秤埃拔以缇拖牒湍阏務劻?。”

    黑桃K聞言一愣，秋千隨他心意轉(zhuǎn)了個方向面向她，“你知道你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態(tài)嗎？”

    漆珊搖搖頭，“還請學長告知?！?/br>
    黑桃K溫和地笑，“果然是很乖的后輩，”他垂下眼，“我曾遇過好幾個后輩，都很乖，所以……”所以才不辭辛苦想隱瞞你們。

    他現(xiàn)在還是相厭的模樣，二者氣質(zhì)完全不同，但不影響漆珊透過這張臉想起相厭。

    黑桃K忽然道：“剛剛通過你的軍?；镁常业故窍肫鹱约涸镜哪恿??！?/br>
    他從秋千上下來，隨他一腳踩到地上的這個動作完成，他的衣著樣貌發(fā)生變化，是軍校巨幅照片上的模樣，身著軍裝，挺拔俊秀風采依舊。

    他感慨地摸著自己胸前掛著的勛章，“真是懷念?！?/br>
    漆珊立定，沖他行了個軍禮，“報告！圣十三軍校第六十七屆躍遷預備役，現(xiàn)十一師B級士官代號MYS0731漆珊！”

    黑桃K笑看她一眼，也立定回了她一個軍禮，“S級軍官代號黑桃K李君哲?！?/br>
    漆珊目不斜視，道：“學長，為什么要隱瞞自己的身份。”

    黑桃K站在原地看了她會兒，他壓平帶笑的唇角，收了那種肆意隨性的姿態(tài)，慎重道：“你真的想知道嗎？這可能會顛覆你終身的信仰?！?/br>
    信仰？在得知他是學長的時候似乎已經(jīng)被顛覆過一次了。

    等等，漆珊腦海里閃過些可疑的猜想，一種巨大的驚恐在她心中擴散……

    她頓時明白，他說得……可能是更深層次的顛覆！

    黑桃K等了她片刻，轉(zhuǎn)開話題：“還是說說你的現(xiàn)狀吧，漆珊士官?！?/br>
    他朝她慢慢走來，他的軍靴踩在水面蕩出一圈圈漣漪，漆珊無意識地注視著那些淡去無蹤影的漣漪，聽他低聲宣判：“你在這個時空應該算是死了?！?/br>
    漆珊鎮(zhèn)定的神情讓黑桃K暗自贊許，是個聰明豁達的后輩。

    “我與你來自同一方天地，雖你我經(jīng)歷不同，但我們之間有著某種奇妙的維系，像是同物質(zhì)的共振，所以我能捕捉到你潰散的靈體。我把你收集起來困在我創(chuàng)造的天地中，離開這里，你就會徹底消散?！?/br>
    “所以學長給了我一個幻境，希望我能在那里幸福地生活下去?！逼嵘旱?。

    黑桃K沒說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經(jīng)很努力地執(zhí)行任務了，學長都看在眼里，是很棒的后輩。”他把手收回，笑道：“以后就呆在學長這里吧，學長不趕你走?！?/br>
    “前提是把相厭穩(wěn)住嗎？”漆珊直言不諱。

    “是的?！焙谔襅也不繞彎子。

    漆珊抬眸，“那不是他能控制的?！比绻?，他怎么舍得她死。

    黑桃K默了默，忽然道：“漆珊，你知道紅引是什么嗎？”

    漆珊聞言一愣，紅引……據(jù)說是黑桃K在高級面位游走時獲得的賦能，可毀天滅地，現(xiàn)在也正如描述所示，確實有毀天滅地之能。

    但他這么問，可見紅引沒那么簡單。

    “你剛剛問我為什么隱瞞自己的身份，我問你確定你想知道嗎？”黑桃K又把問題帶回去，他看著她的眼睛，再次詢問：“你確定要知道嗎？”

    漆珊沉默著，心思電轉(zhuǎn)。

    “好吧，那我試著略去那些告訴你紅引是什么。”黑桃K嘴角微彎，無奈道：“我對你們這些后輩總有些莫名其妙的溫柔，連我自己都討厭?！?/br>
    他張開手，此刻的紅引收斂了猙獰的雷暴面目，化作他的繞指柔。

    “紅引，是我給她取的名字?！彼吐暿稣f著，腦海浮現(xiàn)起一個模糊的輪廓。

    時間太過久遠，他連自己的面目都已經(jīng)遺忘，何況匆匆遇見的那個女神。

    “我已經(jīng)記不起那個面位的編碼了，但應該是個A級。”他撩了撩發(fā)，揪起一縷，似乎對頭發(fā)變短有點不習慣。

    他轉(zhuǎn)過身看她，“和你一樣，我接到的任務是維持那個面位的穩(wěn)定，并建立秩序。”說到這兒，他順勢問她：“漆珊士官，你知道為什么我們要躍遷于各個面位，維持其間的穩(wěn)定嗎？”

    漆珊一愣，手指無意識地曲起。

    黑桃K卻不逼問，“我當時也不知道。因為我們接受的教育，呵，什么成為和平正義的使者，總讓我們覺得自己跳出三界外，憑本心肆意地游戲于各個天地，哼?！彼p嗤一聲，“可惜。”

    可惜什么，他卻不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