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還有兩個星期我就要為了上大學而搬去外地，所以提前申請離職。

    這一天是我最后的工作日，和我搭檔的是經(jīng)理—阿偉；這個平時話不多的經(jīng)理，居然在上星期就表示今晚會為我舉辦「歡送飯」」。其實我和阿心原本也約好今晚一起吃飯的，不過經(jīng)理的安排下，就成為了三個人的員工聚餐。經(jīng)理的安排也挺有意義的，畢竟大家都共事了一段時間，算是作為向大家道別的聚會吧。

    因為我的原因，經(jīng)理還特意今晚提早關門。晚上八點未到，手錶店已被半個鐵閳遮蓋，我已經(jīng)換好便服在外等待經(jīng)理做好盤算，就一起上去三層的火鍋店；而今天休假的阿心亦會在八點前到達商場。

    「這個心姨怎么還未到？」看手錶，現(xiàn)在是7時48分。

    在等待的途中，我盯著前面的眼鏡店。這間眼鏡店和我們一樣營業(yè)于商場開幕時，我空間時都會進去參觀，試一試鏡片，跟里面的員工也有交流過。不過它在我心中總有種莫名的陌生感，這半年間，它就像某一個時間里驟然出現(xiàn)的那樣，而在那個時間之前，我卻對它毫無印象。難道我的記憶出了問題？

    「小弟弟！」阿心總是在我沉思時，突如其來地出現(xiàn)。「你在干嘛，想買眼鏡嗎？」她摟著我的肩，這舉動讓我有點尷尬。

    「喂，你想嚇死我？還有你別靠得那么近耶，會被阿偉他誤會的?！?/br>
    「哎喲，你是不是男人，居然嫌棄一個黏著你的美女？」

    「當然不是啦——謝謝你抽空送別我就真。話說，你今天不用照顧兒子嗎？」

    阿心沉默了一會說：「我媽會幫我照顧——」

    「哇！阿心，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喔。」阿偉走了出去，「咦~~你們這么親密，是在交往嗎？」見阿心一直摟著我，阿偉意味深長地指一指我們。

    「哈，人家都當媽了，我可不感興趣?！刮异t腆地說，阿心也笑了一笑并松開挽著我的手。我又對阿偉說：「真是謝謝你了，居然要歡送我這種無名小卒，還請我吃飯?！?/br>
    「別客氣，大家一場同事?！?/br>
    我們間聊了幾句后，就一同前往升降機大堂。然而去到后卻發(fā)現(xiàn)升降機大堂封鎖了——立了「工程進行中」的圍欄，我們唯有轉(zhuǎn)用扶手電梯。

    「說話這升降機都修理了一整天，還未能用。」阿偉提到。

    「是嗎？好像三天前就有工程了?！刮矣∠笾猩禉C三天前亦同樣因工程原因而停用了。

    「當然不是啦，那電梯都壞了一星期?！拱⑿挠植遄臁?/br>
    「唔…怎么我沒印象？」

    「你又不是每天回來，怎么知道？」

    「其實我也沒什么印象，我就記得它們是今天壞了。可能之前太忙了，沒出來看過。」阿偉說。

    原本我以為這一件只是各自印象不同而出現(xiàn)的瑣事，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它蘊含著難以認知的恐怖與事實。

    我們來到商場大堂，大堂一如以往的熙熙攘攘?？雌饋磔^以往更熱鬧，可能與商場正在舉辦漫畫展覽有關。大堂中心擺放了一個起碼有三四米高的人形模型，很多年輕人、小孩都爭著和它合照。

    這模型像一個中世紀的歐洲騎士，一身黑色的盔甲混雜了金光閃閃的條紋，背后配置了一對灰色的、天使般的翅膀——顯得新奇之馀又散發(fā)著莊嚴的氣息。作為年輕人的我竟然全然不知這是什么漫畫的人物，猶如一個土包子。

    「咦！阿心，那個模型是來自什么漫畫的？」前往扶手梯的途中，我好奇地向阿心問道。

    「不會吧！小弟弟，你是恐龍時代來的嗎？這么有名的《時間之主》都沒看過？嘿嘿……」

    「時間之主？你好像曾經(jīng)提過?！?/br>
    「是??！我最愛才追的……」

    見到對此懵懂不知的我，阿心的語氣非常吃驚，還嘲笑了我一翻。也難怪，高中畢業(yè)才一年而已，跟潮流的速度竟然連個當媽的都不如。她隨意講了一些關于《時間之主》的故事——那種英雄對抗惡魔的故事，而那個模型就是漫畫里的大魔王。故事聽起來對我毫無吸引力。

    正當我們要上扶手電梯之際，我突然人有三急，只好示意他們先上去，我先上廁所去。

    商場共有兩處有廁所，分別在三樓和地下一層（b1）。我選擇去地下一層的——除了近之外就是人不多。坐扶梯到達b1層，這里專門賣電子產(chǎn)品及家具，人流如常的稀少。經(jīng)過的電器行、家具店都很冷清，瞄到里面的員工多數(shù)都是無所事事的，不是在店內(nèi)溜達就是在看書。這種情況下，真不知租戶能不能維持到下年。

    說起來，傳聞商場其實還有地下第二層（b2）的，目的是連接鎮(zhèn)上的地鐵，只是工程進行了一半就因不明原因中止了。這可以算是商場的一個都市傳聞，畢竟這種「原因不明」而中止的工程，多數(shù)都會被人聯(lián)想到靈異的方面。

    上完廁所后，我快步朝扶手梯走去。

    「唉，如果升降機能用就好了?！褂秒娮臃鎏萆先ト龢堑拇_麻煩點，因為每層的扶手電梯都分散于不同位置。

    當我快接近扶梯時，我瞅見有好幾個人靠在一條柱子下抽煙。雖然有通告表明：商場嚴禁抽煙，然而地下一層因甚少有服務員、保安巡邏的關係，而成了「不法之地」，不時都有人聚集于此抽煙、喝酒等等，多為來躲懶的商場打工人。

    「先生，商場嚴禁抽煙，請遵守規(guī)律?！?/br>
    突然間，一陣非常亮麗而清脆的女性嗓音從柱子的方向傳來。此動聽的聲音似乎蘊含著一股魔力，瞬間就扯住了我的注意。我驀然回首，望向柱子也就是那些人聚集吸煙的位置。眼簾下，一個穿著粉紅色制服打扮得如商場服務員的女性，站在了那些煙民的面前。

    （這商場有穿粉紅色制服的女服務員嗎？）

    單從她的背面來看，已經(jīng)讓我覺得驚奇。「女服務員」的大腿非常光潤，晶瑩剔透得不像一個人類；純銀色的頭發(fā)長得異常的立體，發(fā)絲的形狀并不是「一條條」的而是「一片片」的那種。那些煙民的眼睛正在圍繞著她，他們盯著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像見到什么令人震驚的事物般，甚至展現(xiàn)出不安的表情。

    他們到底見到了什么？那害人的好奇心驅(qū)使我朝那邊走近。當我看到她的側(cè)面時，我雙眼瞪大，一股恐懼的氣息極速地蔓延到我的全身，連心臟都豎起了毛發(fā)。

    一段埋葬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正在一點、一點的浮起。

    這種似曾相識的恐懼——我想起她了！她瘆人的樣子和那時的一模一樣。那比常人大兩倍的眼睛，美麗的青色眼珠；質(zhì)感和假人模特一樣的肌膚，做著機械式的搖頭動作，左右掃視著那六個瞠目結(jié)舌的煙民。她視線不停地轉(zhuǎn)動，目光只要再向斜少許就會看到我。我打了個寒顫——如果跟她對視恐怕會讓我心臟停頓，我立刻迅速轉(zhuǎn)身溜走了。

    「各位先生，再次提醒，商場嚴禁抽煙，請遵守規(guī)律，立刻把手上的煙——」她那亮麗而詭異的聲音又再響起。

    「小姐，你誰??！在玩角色扮演嗎？」一個男人語帶怒氣打斷了她。

    「這是戴了面具吧？萬圣節(jié)還未到就別出來嚇人??！」另一個男人不滿地道。

    「先生，請注意你的語氣?！辜毿穆?，她一口國語講得非常標準，清晰的咬字；卻不含一絲的感情和高低起伏，與電話錄音中的「對不起，你電話正在通話中…」的語調(diào)如出一轍?，F(xiàn)實中哪有人用如此的方式與人交談??？！當我意識到她不尋常的說話方式時，我全身都發(fā)麻了。

    一踏上電梯，我快得像一支箭般衝上一樓。剛才從眼神、語氣看出，那些煙民也應該注意她的不正常之處。我有想過：會不會是商場設置了一個懂得走動、說話的機械人；不過太匪夷所思吧？那有如此先進的機械人，而且我曾經(jīng)遇過她的，可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不要多想了，反正她也沒有對我造成什么影響，別一直把她放在心上。

    終于來到三層了，這里人頭攢動，人多得讓我渾身不自在。經(jīng)過的餐廳全都大排長龍，那些不耐煩的大爺大媽在對著招待的店員咆哮了。剛才上電梯時已經(jīng)擠滿了人流，我只好用中間的樓梯上來。

    （商場的電子扶梯全都以「一上，一下」的并列式設計，兩旁的中間又設置了樓梯。）

    慶幸我要去的火鍋店，我們兩天前就訂位了?；疱伒暌彩侨祟^滿滿，好不容易穿過人群來到門口，向接待的店員告訴自己的資料后就直接進去了。而背后有幾個不滿的客人開始對店員大聲抱怨。

    「喂！憑什么他可以『插隊』！」

    「就是！我們排了一小時了！還要等多久？！」

    未越過店內(nèi)的小走廊，我忽然發(fā)現(xiàn)鞋帶掉了就靠在一旁系鞋帶。

    「對不起、對不起…他是有提前訂位的客人…」背后的店員正在向那些怒氣滿滿的人解釋，當然他們是不會服氣的。

    「有訂位就高人一等？！」

    「就是?。∥椰F(xiàn)在訂位現(xiàn)在進去行不行？！」

    系好鞋帶的我不禁為門前的店員嘆了一口氣，當這行真不容易，這里的客人比我那邊的更煩人。

    「先生，小姐，請保持安靜。」此時背后傳出一陣讓我神經(jīng)震蕩的女聲——又是她！聲音一發(fā)出，外面變得頓時鴉雀無聲起來。

    「先生，請保持安靜耐心等待，我們商場目前非常忙碌?！?/br>
    這種詭異的語調(diào)絕不會認錯的，為什么么她驟然來到了三樓還剛好在我的附近？她到底是什么鬼東西?。?！難道真的是個機械人？雞皮疙瘩從我的腳部一直爬到頭上。

    不管了……先進去吧！免得讓阿心他們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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