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回到大腦時，我猛然睜開眼睛，我仍然身處于大堂，視線變得一片陰沉。

    稍微回過神片刻而已，我就已經感受到一股不知何處而來的強烈壓迫，四周彌漫著一種腐爛的氣味，不論怎么用力呼吸都沒法穩(wěn)定情緒，反而讓自己的難受加劇。我穩(wěn)固身心，視察商場，不見那女服務員的身影。只是我似乎又面對著另一種恐怖，因為此刻商場已經面目全非。

    商場十室十空，散發(fā)著破舊的氣息；原本乾凈明亮的地面已累積無數灰塵，周圍的商店全被生銹的閘門鎖閉，墻壁更佈滿胡亂的裂痕。一切都非常之陌生，唯獨那「時間魔王」的雕像一成不變，金色的條紋閃閃發(fā)光，純白色的翅膀依然十分耀眼。

    「可惡，到底發(fā)生什么……」手足無措的我注意到有一個身影正在從后覆蓋著我。

    我看向自己瑟瑟發(fā)抖的影子，旁邊就是那一個的身影，它正在伸展變高。

    又是她？！沒辦法了，唯有直面恐懼吧！我果斷地轉動身體對向影子的真身。

    「果然是你??！親愛的商場服務員。嘿嘿……」我不知我自己是以傻笑壓制內心的驚慌還是已經瘋了。

    在我面前的「女服務員」其身形已經變得至少高有兩米以上，頭部與附近那個「時間惡魔」的胸口對齊。她依舊一身粉紅的打扮，穿著粉紅色高跟鞋和粉紅色配白色條紋的制服；剛好不過膝的裙裝制服，展現出一對筆直修長的美腿。

    「先生，你已經違反了商場三項規(guī)則：工作時間禁止與別人作無謂的交談、嚴禁于商場內喝酒、不要在商場胡亂戲耍。你暫時被禁止離開商場并需要接受懲罰，你可以為你的行為作出誠懇的致歉以降低懲罰的程度?！?/br>
    她伸出長長的食指向我，我只要向前一步就會被她刺到；發(fā)光的粉紅色眼睛，目不轉睛地瞪著我，線形的嘴巴兩側垂下展現出「⌒」的形狀配上兩條上抬/上揚的粗眉，簡值和那些表情憤怒的二次元人物如出一轍。

    「喂喂…我真不知道我犯下這些規(guī)則，而且什么叫『工作時間與別人作無謂的交談』？我哪有……」

    乍然間一段早已消失的記憶又再流向到腦海之中……

    ★

    半年前，我在手錶店工作期間與對面的西服店老闆進行交談，「女服務員」突然路過并走來警告我：「先生，你已經違反了一項商場規(guī)則：工作時間禁止與別人作無謂的交談，由于是初犯，你可以作出真誠的致歉以避免懲罰?！?/br>
    「對不起對不起！?。∥蚁麓尾粫宋蚁麓尾粫恕刮矣捎隗@恐過度而渾身顫抖，只好雙手合十不停向她鞠躬道歉。

    她最先是找那個西服店老闆作出相同的警告，可是老闆對她一臉不屑甚至要動手驅趕她，然后老闆就被她殺掉。他和那些部隊的死法一樣，我親眼目睹她背后的空氣憑空伸出一條粉紅觸手，觸手緊緊抓著老闆的身體并將整個人舉起。她來到我的面前，又是當著我目光之下，用觸手將他壓扁成一張「紙」，一張刻著老闆痛苦表情與扭曲身體的「紙」。

    「先生，由于您作出懇切的道歉，我會給予你一次額豁免懲罰的機會。請記住下次不要再觸犯商場規(guī)則。感謝您禮貌的態(tài)度，讓我對您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br>
    當她講完這一句話后，就在我面前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我就感受到一陣暈眩。清醒后就發(fā)現時間跳過了一小時，我當時以為是自己產生錯覺、幻覺或記憶錯亂之類的；現在總算明白可能是她將那間西服抹除了。她重新設置了商場的時間線，用另一條時間線取代，那時間線里手錶店的對面是一間眼鏡店而非西服店。

    意識恍恍惚惚地回到現在，那女服務員仍然身處我的眼前，只是她變回原本的身高，而且和往常一樣，線形的嘴巴兩側上揚，雙手垂下交握于下腹。唯獨眼珠依然保持粉紅色的狀態(tài)，我不知當中的意味。

    「先生，您已經記得第一次違規(guī)的時候嗎？」

    「我記得了…我知道我犯下的所有錯誤…非常抱歉?！刮液吆哌筮蟮氐馈?/br>
    現在我總算抹除掉先前那種對她「一見就跑」的恐懼，一來我知道逃跑毫無作用；二來我從那一段回憶看出只要對她保持禮貌、誠懇，就有機會獲得豁免。那么唯有豁出去吧。

    「先生，可是您這段時間又違反了兩項商場規(guī)則——」

    「小姐啊！我那知道商場會有那么多規(guī)則？！你這客戶服務簡直差到爆！要人守規(guī)則，又不提醒別人商場有什么、有多少規(guī)則……」我原擺出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去斥責她，可她那銳利的粉紅目光彷彿散發(fā)刺穿我內心的光茫，勇氣沒維持到十秒就離我而去。

    「所謂『不知者無罪』，對不？請…原諒…我的過錯吧，我…下次不會再犯了對不起。」我彎腰做出一個90度鞠躬，作為道歉。

    空氣安靜了起來，我留意她的眼睛睜大了一點，又彎著眉毛，嘴巴微微張開。這應該是驚愕的表情吧？老實說看起來還蠻可愛的——如果是在動畫之中。

    「先生，所以您是想作出投投訴嗎？」她打破沉默，眼珠突然變回綠色和藍色之間。

    （哈？！還能投訴你？早說，我就不用一整晚奔波忙碌。）

    「是…??！我不滿意你的態(tài)度！」我裝模作樣地放大聲量。

    「理解你的不知情，因為商場違規(guī)的客人、商戶、客服人員……實在太多。我以前的因精力不足，并沒有第一時間在人們違規(guī)的時候出現提醒他們，也沒有盡責地將商場的規(guī)則告訴給各人。非常抱歉。」我第一次聽出她語調具有謙遜與真誠的味道，不再像一個毫無情感的機械人。我為我不盡責的行為向你作出致歉?！顾蛭易龀?0度鞠躬的姿勢。

    「哈哈……客氣了客氣了……」我錯愕不已，本能地裝出一個皮笑rou不笑的笑容。

    「先生，由于我的不盡責為你做成不便，我愿意以豁免你的懲罰作為補償，并向你作出誠懇的致歉?！顾染瞎?，「先生，我要去重新整理工作安排，再見了。」她頭部輕輕歪向一邊，閉上眼睛對我微微一笑，然后就朝電梯那邊徐徐地走去。

    （不會吧？那么簡單就成功打發(fā)她走？）我一時間呆若木雞，事情的進展實在令我莫名其妙，我內心仍然被無數的疑團籠罩。

    「等等！小姐，我還有事情想問你！」我對她呼叫。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她將身體旋轉過來，保持禮貌的姿態(tài)。用平常的心態(tài)打量她，真心覺得她是一位身材和樣貌都盡顯完美的二次元小姐。

    「我想問，那些人…阿心和…阿偉去哪了？他們還能夠回來嗎？」

    「先生，您要找的人是不是——程嘉心和黃俊偉？」

    「是的?！刮尹c頭。（她居然知道我們的名字？?。?/br>
    「程嘉心小姐，因為違反了商場第五條規(guī)則：『禁止攜帶及飲用酒精飲品』，她已經接受懲罰。黃俊偉先生嚴重違反商場多項規(guī)則：不認真對待工作、多次于商場抽煙以及喝酒……因此必須接受最嚴厲的懲罰，不得豁免?！?/br>
    「懲罰，到底是什么懲罰？！而且阿心只是錯了一次，難道不能豁免嗎？」

    「程嘉心小姐是自愿接受懲罰的。」

    「什么？！自愿？！」

    「是的，她愿意留下商場接受懲罰。」

    「我不懂……那她要接受什么懲罰……」

    「先生，不好意思，這涉及商場的隱私權，無可奉告?！?/br>
    「……」我神經緊繃，變得啞口無言。

    「先生，如果沒有什么事，那我先走了。」她滑動身體轉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等等，那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我追著問。

    「先生，您現在可以離開商場。不過……」她回頭，閉上眼向我嫣然一笑?！高@段時間，我會制作有關商場規(guī)則的小冊子、通告……希望您下次光臨時能夠細閱規(guī)則并遵守它們。若果您下次再違規(guī)的話，我可能不再給你機會了喔?！怪v到最后，她的眼睛瞪大了起來。然后我眼巴巴地看著她繼續(xù)朝電梯移動，電梯自動地從b2層開始上升。

    她去到電梯前忽然舉起手，我漸漸又再感受到那種意識被抽離的感覺。

    「再見了，先生。雖然您不需受罰，但為維護商場的隱私，我會奪走您過去在商場的大部分時間，非即時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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