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最新的服裝，絕對物美價廉。我先收拾，大家有興趣晚上過來看看。”

    “哎，好?！?/br>
    李霞拿出鑰匙開街門，慕容丹玲下班回來正好看到她那小山一樣的貨。想跟沈暉說什么，男孩推開街門跑回了家。李霞也沒跟她打招呼，自顧自的騎著車子進了院里。

    她被兒子氣的不輕，進了隔壁院子后又聽到鄰居說李霞從南方販回來許多服裝，頓時想到了剛才看到的麻包小山。這是進了多少貨，這么多的服裝得多少錢？

    一時間嫉妒的心里冒火，對沈海陽父子恨的牙根癢癢。一對大傻子，那么多的錢居然給李霞做啟動資金也不給她。沈海陽眼瞎是不是，到底看上那個李霞什么了？

    還有沈暉，簡直就是個白眼狼。父子倆住大房子，卻不想著她這個當(dāng)媽的。之前還跟她講話，如今是看到她就跑。她們姊妹幾個那計劃根本沒機會實施，來硬的誰也不敢。沈海陽可在檢察院工作，公檢法到處有熟人。

    她對于那車貨嫉妒的冒火，李霞那邊卸了車后再次出發(fā)火車站。她這回進的貨很多，一車?yán)煌?。如今這個時代對于服裝的要求還是以價格低廉為主，她進貨越多價格越低，所以她非常膽大的一次性進了許多。

    “回來了?！鄙蚝ｊ栐谠豪锿：米孕熊?，看她準(zhǔn)備再出去。“這是又去哪兒？”

    “火車站。我貨沒拉完呢。”

    男人點點頭：“走吧，我跟你一起去?！?/br>
    “別，孩子們幫我看著，上坡幫忙推一把我就回來了。”

    “我在你心里還不如個孩子？”

    沈海陽知道她何意，無非就是體貼他心臟不好?？善鋵嵥杂X沒多嚴(yán)重，至少正常的生活是沒問題的。至于以后，就算現(xiàn)在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病情該發(fā)展還是要發(fā)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真治不了再說。

    “那、那好吧?！?/br>
    答應(yīng)他一起去，但蹬車的依舊是李霞。到了火車站她去搬貨讓他看著，男人想進去幫忙，她指指車子讓他負(fù)責(zé)看好這個。

    “這車子可值不少錢，等一下上頭還會放上貨。你要不看著，那丟了怎么辦？”

    “你看著我去搬貨?！?/br>
    “沈海陽、”

    看她都急了，沈海陽不再堅持。她進去搬貨，他只在出來她放貨的時候幫忙扶一下。又是高高的摞起，她拿繩子將貨物綁好固定在車子上。

    返程時沈海陽做了孩子們之前做的事兒，上坡在后頭給她推車。李霞怕他累，使出全部力氣使勁兒蹬。

    “別使勁兒推啊，只要車子不往后倒，你就別管，我自己蹬就好?！?/br>
    “好?！绷苛Χ?，他自己知道該當(dāng)如何。等車子上了坡，他站到媳婦跟前“看我臉色，是不是很正常？”

    呼吸不粗重，臉色也可以，李霞默默點點頭后蹬車?yán)^續(xù)走。男人跟著一旁步行，倆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大夫都說了我這屬于輕度，你別太擔(dān)心?！?/br>
    “再輕那也是心臟上的毛病。心臟啊，能瞬間要命的器官?！?/br>
    她擔(dān)心他他知道，沖媳婦笑笑邊走邊調(diào)整呼吸?！皼]事的，這病癥不重，而且我隨身帶著速效救心丸。”

    將托運的貨物全拉回家，李霞開始拆包整理。剛才回來本來準(zhǔn)備先去做飯的，結(jié)果畫畫已經(jīng)熬了粥，沈海陽讓她忙他去烙餅。

    整個耳房被她擺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各式各樣的都拆出來一些。她這回計劃批發(fā)零售一起來，如果有人樂意批發(fā)了去賣，那也可以。

    “先吃飯吧?！?/br>
    “好。”

    西里呼嚕的吃了晚飯，她繼續(xù)整理帶回來的貨物。沈海陽進來幫忙，然后開口問：“你這得先去辦理營業(yè)執(zhí)照吧？”

    “撂地攤也得辦營業(yè)執(zhí)照嗎？”

    “小打小鬧幾乎不管，可我看你這是大干啊。以后要想發(fā)展，營業(yè)執(zhí)照還是必須的?！?/br>
    “那好吧，我去辦?！?/br>
    這個時期非常混亂，國家從計劃經(jīng)濟向市場經(jīng)濟在過度，好多方面都存在灰色地帶。說是不可以，實際沒人管。不被查啥事沒有，一旦被查就可能觸及法律。不過她這也不是什么水貨，就算是查也不是什么事兒。

    “李霞，我看你這都進了啥貨啊？”

    沒出攤呢，生意先上門了。鄰居們好奇的看她進的貨，一個媳婦看上一條純色的連衣裙，拿在手里愛不釋手，紅的白的粉的各色的都往身上比劃了一下。

    “這裙子多少錢？”

    “十二塊八，給你最低價?！?/br>
    □□十年代的服裝市場魚龍混雜，講價是這一時期的主題。李霞知道九十年代講價是丟三去二兩頭砍，這樣賣衣服的還能掙一倍。她在八十年代就不能這么干，這時期百貨大樓全是實價，貨物也沒那么多檔次，你糊弄不了人。她敢來九十年代那一套，顧客都得被嚇跑。

    “有點兒貴啊?！币粋€月三十多的工資，花十幾塊買條裙子有些心疼?！吧┳?，就不能便宜一些嗎？聽說南方服裝便宜，咱都是這么近的鄰居，你咋也給便宜些啊?！?/br>
    一旁看重一條滌綸褲子的也跟著附和：“對啊，妹子咱們這么近的關(guān)系你可得給便宜些?！?/br>
    李霞苦笑故作為難?！皠e光聽別人咋說，實際南方服裝也是一針一線做的。料子、人工、水電、工廠、機器，這些都是成本，能低出多少？而且這布料可都是好貨。我這樣的都小本生意，這些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全部賣出，這都是壓的成本。太低了我沒法賣。”

    賣東西，嘴里的話半真半假。說完她為難的一拍大腿：“都是鄰居，我也不廢話了。每件再給大家降三毛錢。這裙子你十二塊五拿走。這可是現(xiàn)成的，做工面料都一等一。的確良的料子，百貨商店一尺一塊一，這裙子得八尺多九尺，再加上手工費三塊，你自己算光成本就多少?！?/br>
    這么一算的確是不算貴，百貨商店的的確良沒這個好看，這個做工也好，版型也正。看她還在猶豫，李霞拿出另外的裙子。

    “棉布的，比的確良便宜一半，你要不舍得就買這個。這種的正經(jīng)我進的多，大部分人穿衣還是撿便宜的。我是看你自己掙錢，所以先把這少數(shù)的好衣裳給拿了出來?！?/br>
    女人拿著比了下，還是喜歡新鮮料子的確良。“不了，我還是買好的。我自己掙錢，穿件兒好的?！?/br>
    幾十年計劃經(jīng)濟，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做生意的利潤。經(jīng)李霞這么一說，以為她不掙多少錢，因為服裝都有百貨大樓在那比著呢，算一下還覺得她辛苦不掙錢。一時間沒再多言，幾人買了自己看中的衣服離開，出去后依舊在議論李霞。

    “這女人膽兒是真大?？吹?jīng)]，那么多的貨，要是賣不出去得賠多少？”

    “可不。這女人就是傻，當(dāng)初給她安排了鐵飯碗她不要，如今這么風(fēng)餐露宿的要做生意，這么多錢壓在那兒多怕人?！?/br>
    “對啊，百貨大樓這裙子也差不多這個價。可她這看著就比百貨大樓的好。這進價肯定也更高?！?/br>
    大家都在擔(dān)心賠錢，因為有百貨大樓的貨做比較。李霞卻在算這批貨出完的話能掙多少，出多少貨能將本金全部回籠。大廠子大制作，將成本壓縮到最低，賬不是他們那么算的，根本不是他們所知的百貨商店零售的價格。

    算盤她只會簡單的，小學(xué)時老師教過。此時撥拉著算盤珠子，嘴角上翹笑的合不攏嘴。沈海陽進來叫她去睡覺，她才跟著他一起出去。

    仔細(xì)檢查屋里注意防火，出去緊緊的鎖好房門?！敖珠T關(guān)了嗎？”

    “關(guān)了。”

    左右瞅瞅，東西廂房已經(jīng)黑燈。“今兒咋沒看電視，小家伙們睡的挺早啊?！?/br>
    沈海陽抬起手腕給她看時間：“還早？這都快凌晨了。”

    李霞瞅了一眼，原來真的已經(jīng)這么晚了。她沖男人笑笑挽起他胳膊：“下回這樣你別管我自己先睡?！?/br>
    沈海陽笑著搖頭“真是、你這是掉錢眼里了是不是？提起掙錢滿眼放光，”

    “掙錢不好嗎？”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雖然老古人這么說了，但還是有一些人甘于清貧。難道他就是那個異類？那他倆三觀這回可要狠狠的碰撞了。

    “也沒不好。”沈海陽進屋脫掉褲子上床，李霞到臉盆那兒去洗漱。聽他繼續(xù)說：“我是覺得錢這個東西，夠用就好。咱們現(xiàn)在我工作、還有包子鋪，還有銀行里的存款，京城的房子。這些、已經(jīng)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你不用那么辛苦。”

    李霞洗了臉在抹晚霜，“我不辛苦?！?/br>
    “好吧，你喜歡就好。”

    她沒說金錢在未來會貶值嚴(yán)重，你這時期以為的多，到那時候縮水不剩多少。雖然已經(jīng)投資了房產(chǎn)，接下來銀行的錢也可以投資房產(chǎn)，過日子肯定不愁?？伤錾猓粌H僅是掙錢。做成點兒事兒，給她帶來極大的精神上的滿足。

    回到家好好睡了一覺，翌日去辦理了營業(yè)執(zhí)照?；貋頇z查了下包子鋪的生意，發(fā)現(xiàn)跟之前基本持平。為了獎勵大家努力工作，正趕上發(fā)工資，她獎勵每人一條迪卡的褲子。

    “哎呀呀，真是成老板了哇。”

    “迪卡褲子，這褲縫筆直穿上真好看?！?/br>
    一個個都樂開了花，李霞笑笑說這是半年獎。“以后根據(jù)季度業(yè)績給大家發(fā)獎、同等價位的衣服大家隨便挑。所以姐妹們千萬別松懈，包子鋪生意越好，你們的福利越多?！?/br>
    食品生意也就這幾年利潤高，抓緊時間別錯過。改革開放發(fā)展迅速，跟其他商品比起來，食品漲幅就太低了。若是想靠它賺大錢，那得往大了干。

    “哎呀，那以后得好好干?！?/br>
    “嗯，更加努力才行。”

    籠絡(luò)了包子鋪的員工，翌日她騎著車子到街上擺攤。位置沒選太遠(yuǎn)，就

    在她家附近。三小只對于這個興奮的很，跟著她一起幫忙支起攤位。

    t恤、短褲、長褲、半袖、各種服裝用衣架撐起來掛在竹竿上，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往這邊看。這條街人流量不小，不到十分鐘攤位就開了張。

    進價三塊一的半袖賣了八塊二，一件兒凈賺五塊一。

    “畫畫、你回家找你爸，讓他幫mama寫一個批發(fā)加零售的牌子?！?/br>
    “好?！?/br>
    “牌子大一些?！?/br>
    臨時想起來，她這光是撂地攤大家都以為是零售，壓根不會有人問批發(fā)的事兒。得把意圖寫出來，這樣才能吸引那些也想撂地攤的人。

    很快小女孩拿著個硬紙板回來，身后跟著沈海陽。紙板上已經(jīng)按照她的要求寫了字，沈海陽問她是不是這樣。

    “不對的話我現(xiàn)改。”

    李霞拿起來瞅，上頭用畫畫的顏料寫著幾個大字。二十件起批、價格具體商量。她沖男人點點頭，將紙板放在了攤位顯眼的地方。

    回頭看沈海陽還在，她推他回家?！摆s快走，讓熟人看到不好?！?/br>
    “其實也沒關(guān)系?！?/br>
    “還是不要了，你趕快回家。”

    “那我走了，午飯我做好了給你送來?！?/br>
    “讓孩子回家拿，你別過來了?！?/br>
    他有公職在身，李霞還是非常注意。男人點頭回家，她繼續(xù)吆喝自己的生意。新穎的款式吸引了年輕人的目光，開張后生意開始絡(luò)繹不絕。

    仨孩子幫忙看著不讓人偷拿，她則口不停歇的在跟顧客還價。一上午口干舌燥，中午簡單吃了飯休息一陣下午又開始繼續(xù)。一天零售一百多件兒，這生意絕對算得上火爆。

    她這服裝比百貨大樓的在同等質(zhì)量下價格略低，而許多款式百貨商店壓根沒有。就這兩項，已經(jīng)吸引了消費者的目光。有錢的買如今價格高的化纖（的確良、迪卡等）不舍得的就買棉布。棉布不如化纖挺闊，但她這回找的這家廠子做工很好。

    準(zhǔn)備收攤的時候她回頭沒看到一一，趕快開口問倆大的。“弟弟呢，一一什么時候不見的？”

    倆孩子聞言四處亂瞅，你一言我一語的回她?！皠傔€在這兒呢，怎么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沈暉揚聲喊：“一一，一一，你在哪兒趕快出來?！?/br>
    畫畫往東面走，那邊新開了一家小賣店?！耙灰?、你趕快出來，不然jiejie揍你了?！?/br>
    早起都說了不許亂跑，臭小子怎么就不聽話。李霞東張西望著，東面胡同里一個男人牽著個孩子往這邊走，她眼角余光瞅見，回頭滿目怒火。

    “方中誠，你有譜沒譜？帶走孩子不知道跟我說一聲嗎？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忽然帶走孩子我們有多著急？”

    方中誠被她吼的有些羞惱，可看她擺攤那么辛苦，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呼吸急促眼睛甚至都有些發(fā)紅，他不禁深呼吸一口決定不跟她計較。

    “有人偷了你件半袖，一一跑去追我正好碰到?！蹦腥苏f著將一件白色的半袖遞給她：“別動不動就發(fā)火。孩子這么小跟著你辛苦撂地攤，你作為mama就不覺得愧疚嗎？當(dāng)初是誰說的會好好照顧孩子，如今呢，你看看他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