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意怨氣沖沖地盯著于岳民，她爸這個中年男人到底為什么要關(guān)心這些事??！

    于岳民對自家女兒炸毛的小表情也是很不理解。

    “蠻標(biāo)致的。”林雪說，“小姑娘話不多，比較內(nèi)向，她也參加了今年的競賽，進(jìn)了國集。”

    “很厲害很厲害?！?/br>
    正說著，錢敏壓低了聲音：“該說不說，我們陳陳心態(tài)也是好?！?/br>
    于岳民附和：“對，有這種波瀾不驚的心態(tài)在，清北穩(wěn)穩(wěn)的，這次沒進(jìn)也沒關(guān)系?！?/br>
    于真意拿筷子的手一僵，不自然地睜大了眼睛，滯愣地看著于岳民。

    她爸在說什么？

    陳覺非沒有進(jìn)集訓(xùn)隊？

    接收到于真意驚訝的眼神，于岳民問：“怎么了？”

    無數(shù)的疑問在心底探出，于真意回頭看了眼陳覺非，而后搖搖頭，說了聲吃飽了，走上樓。

    陳覺非正窩在沙發(fā)里玩掃地機(jī)器人，聽見她推椅子的動靜，也跟著走在她后頭。

    于真意正要關(guān)門，陳覺非在她后頭撐著門板，聲音低低拂過她的后腦勺：“不讓我進(jìn)？”

    于真意嚇了一跳：“沒?！?/br>
    于真意的房間布置陳設(shè)一月一換，簡直是把“少女心”三個字發(fā)揮到爆棚，至少在陳覺非看來是這樣的。

    床很大很寬，因為于真意的睡相不好，這個床足夠她在上面放肆翻滾。淺黃色的床單上還印著海綿寶寶，陳覺非倒是不知道她最近喜歡上海綿寶寶了。

    衣柜柜子門沒關(guān)緊，里面的衣服都快撲出來了。

    陳覺非自然地走進(jìn)來，隨意地坐在椅子上：“看哪部？”

    “??？”

    陳覺非敲了敲闔上的筆記本電腦：“電影啊?！?/br>
    “你......”于真意抿著唇，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沒參加過這種競賽，她還以為這種成績要很久之后才會出來呢，沒想到居然在冬令營的第五天就出了成績，所以他在知道自己沒有進(jìn)集訓(xùn)隊的時候還給自己跑大老遠(yuǎn)買了冰淇淋嗎？

    試問，如果對象換成了于真意，她肯定沒有心情做這些事情了。

    “你沒進(jìn)集訓(xùn)隊？”

    陳覺非看著她，頓了一下，然后自然地嗯了聲，面色與往常無異。

    就是這樣一幅波瀾不驚的面孔，讓于真意根本看不出他的低落情緒。

    “那天怎么不和我說？”

    陳覺非沉默，他只是不想把負(fù)面情緒倒到她身上。

    “你難過嗎？”沒得到回答，于真意又問，可是剛問完她就覺得這個問題像白癡。

    誰會明晃晃地告訴自己他難過啊。

    陳覺非認(rèn)真想了想：“還行。”

    分?jǐn)?shù)最高的前30名選手可以進(jìn)入中國國家集訓(xùn)隊。他的確差了別人一點，所以和集訓(xùn)隊失之交臂，實力不如人，不妨想著再努力一些，自怨自艾實在沒什么用。

    何況，他也真的不覺得難過。

    雖然從小到大，無論家長亦或老師都會告訴自己把每一次機(jī)會當(dāng)做最后一次機(jī)會去拼搏努力，那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都不會陷入懊悔。

    陳覺非覺得自己努力了，人生還長著呢，又不是進(jìn)不了集訓(xùn)隊就考不上清北，再退一步說，考不上清北也不會死，人生道路千溝萬壑，縱使前路崎嶇，但是選擇是多樣的。

    于真意低著頭，她覺得陳覺非這么這么努力了，大家只能看到他站在云端，卻不知道他爬上那云端得用盡了多少的努力。

    陳覺非看著于真意那張垮著的小臉，仿佛是自己沒有進(jìn)集訓(xùn)隊的沮喪模樣，他笑了笑：“先坐下行不行，你背著光，臉陰森森的，我有點害怕?！?/br>
    他怕個屁！

    于真意才不要：“你是不是那天沒發(fā)揮好，或者是太困了看錯題了，或者是——”

    陳覺非：“沒有理由，我就是沒考進(jìn)前三十?！?/br>
    陳覺非覺得伴隨著這句話，于真意的眼淚馬上要掉出來了，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和她面對面站著：“真真，人生碌碌，枯榮有數(shù)，得失難量。我不是每次都會考第一，我也不是不學(xué)習(xí)就會考第一，風(fēng)雨都是常態(tài)，如果我們對每一個不如意的結(jié)果都耿耿于懷，那我們這輩子就只剩下擰巴了?！?/br>
    陳覺非不常跟她說這些話，一來是知道她不愛聽，二來也是覺得這些東西沒必要講，人的一生要是時時刻刻被這些文縐縐的大道理填滿那一定很枯燥。

    只是他實在不愿意看到于真意這垂頭喪氣比自己還難過的樣子。

    集訓(xùn)隊沒進(jìn)，沒能保送清北，還有高考這條路?？墒怯谡嬉猬F(xiàn)在耗費的不開心，他得怎么把那些開心找回來？

    于真意低著頭：“我只是覺得你這么幾個月的努力白費了?！?/br>
    “沒有白費，知識鉆進(jìn)了我的腦子里?！闭f完這句話他倏忽笑了，“我怎么像在跟小朋友講道理一樣?！?/br>
    他抓了抓頭發(fā)，繼續(xù)說道：“況且，我也覺得，沒有體驗過高三，人生還挺浪費?！?/br>
    于真意深深呼了口氣，她的手臂穿過他的腰側(cè)，臉頰貼著他的胸膛。

    陳覺非眼睜睜地看著于真意縮進(jìn)他的懷抱里，渾身一僵，心跳的節(jié)奏變得亂七八糟。

    這事態(tài)怎么演變成這樣了？

    幾秒之后，他聽見于真意輕而緩的聲音：“這幾個月的學(xué)習(xí)辛苦了，我的小狗。”

    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他抬起手，掌心扣著她的后腦勺，指間穿過柔順的黑發(fā)，慢條斯理地揉著。

    原來考差了會得到擁抱。

    陳覺非有點懊悔，早知道考完那天他就主動說了。

    “對了！”這個擁抱持續(xù)片刻后，她的音量突然拔高。

    陳覺非猛然回神，還沒從她這前后不過半分鐘的兩個極端情緒中走出來，就看見于真意急速掙脫開他的懷抱，拿著手機(jī)，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

    手臂和胸膛上似乎還有她的溫度，陳覺非指尖蜷了一下。

    半晌過后，于真意把手機(jī)屏幕那一面貼著桌子，幾乎帶著恐嚇?biāo)频耐{：“我明天想去玩劇本殺?！?/br>
    讓她今晚情緒低落的可不止是這件事，還有那個蠢蠢欲動的未知威脅。

    饒是相處了這么多年，陳覺非有的時候還是會感慨她的情緒居然可以轉(zhuǎn)變得如此之快。

    陳覺非：“啊？”

    于真意捂著胸口：“好啊！你明天有事！你不準(zhǔn)備去對不對！”

    陳覺非真的不是很明白于真意到底在干嘛。

    “你必須去?！彼龜堉哪?。

    陳覺非哦了聲。

    “哦？哦是什么意思？”一點也不堅定，還帶著隨便。

    “好。”

    于真意得寸進(jìn)尺：“明天下午兩點的場，我已經(jīng)訂好了，我到時候和一一他們說一下，然后我們晚上一起去吃飯?！?/br>
    陳覺非習(xí)慣性要說哦，但是他懸崖勒馬：“好。”

    過了一會兒，于真意一拍大腿。

    萬一他們是中午去吃飯呢？

    要把一切可能性杜絕、抹殺、遏制在搖籃之中。

    于真意又說：“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吧，我想吃日料了?！?/br>
    “好。”

    雖然這么說，但是心底那陣莫名的陰郁還環(huán)繞著，于真意還要說話，陳覺非無奈地看著她：“祖宗，還有什么要求嗎？”

    “......沒了。”

    于真意說著站起來，陳覺非拉住她的手，指腹捏著她柔軟的掌心，一副敗給她的口吻：“那我就一個要求，陪我看電影?！?/br>
    他今晚是真的，單純的，只想看一部電影。

    于真意：“我去尿尿啊?！?/br>
    陳覺非麻利放開她的手，一時找不到想說的話：“快去快回?！?/br>
    “又不是拉屎，當(dāng)然快去快回了，尿尿要是尿的慢，那我可能是有病?！?/br>
    “......”

    于真意扶著腰，慢吞吞地從廁所走出來。陳覺非看著她滑稽的走路姿勢，忍笑：“你這是痔瘡？”

    于真意怒意上臉：“你這是找打？”

    陳覺非胳膊肘吊兒郎當(dāng)?shù)貟煸谝伪成?，朝她勾勾手，干凈聲線里還帶著怎么也抹不去的笑意：“你腰到底怎么了？”

    于真意在他身邊慢動作地坐下，委屈巴巴賣慘：“小尾巴斷了?！?/br>
    陳覺非摸到她的尾椎骨，問：“這兒？”

    “嗯?！彼捱筮簏c頭，“你家桌子角真硬?！?/br>
    “在我家撞到的？”掌心隔著薄薄的t恤貼著她的肌膚，“你沒事撞那里干嘛？”

    于真意惱了，這是人能問出來的問題嗎？她吃飽了撐的腦子犯病故意撞上去的？那當(dāng)然是有原因的。

    只是這個原因——

    于真意：“看電影的時候能不能別說話，影響我觀影體驗?！?/br>
    陳覺非無力地往后靠，一只手輕緩地揉著她的尾椎骨，另一只手順勢搭在踩著椅墊的膝蓋上，指尖玩著她丟在桌上的黑色發(fā)圈，嘴里沒好話：“真難伺候啊祖宗。”

    最后，陳覺非和于真意看了部西班牙懸疑電影。

    書桌上放著幾束干花，枝干處散發(fā)著一股清新的柑橘味，又像雨后的草地。陳覺非對這味道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解放橘郡的味道，他倒是不知道于真意也買了一瓶。

    于真意沉浸在電影劇情中，陳覺非擺弄了一下那個玻璃瓶，得逞地笑笑。他了解于真意，也知道于真意是真的喜歡薄荷柑橘的味道，所以七月份的時候，他和薛理科從網(wǎng)吧出來時路過商城，他把最后一瓶解放橘郡像你的人買下。

    電影看完之后兩人對著劇情和各種不解的點爭論，于真意最后發(fā)現(xiàn)她固執(zhí)以為的點并沒有必要，陳覺非說的是對的。

    于真意惱了。

    他就不能讓讓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