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茂行點(diǎn)頭道：“是贈(zèng)的，但若想得到此燈，需要解開閣主出的十道燈謎?！?/br>
    “哦，這樣啊。”寧妱兒目光落向那群躍躍欲試的人群。

    “妱兒，你可想要？”趙茂行問道。

    寧妱兒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燈謎難么？”

    趙茂行笑道：“難不難，我下去試試便知，表妹在此處等我如何？”

    “好！”寧妱兒笑著點(diǎn)頭。

    臨走時(shí)，她還不望上前叮囑，“表哥莫要心急哦，便是拿不到，也沒有關(guān)系?！?/br>
    趙茂行輕輕點(diǎn)了下頭，可心中卻是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幫表妹將琉璃燈拿到。

    琉璃閣前搭了一個(gè)臺子，上面擺放著幾張桌子，閣主是年過七旬的老者，胡子和鬢角皆已泛白，但他身板卻挺得筆直，絲毫不輸身旁的兩個(gè)年輕兒郎。

    閣主敲了一聲銅鑼，伙計(jì)將琉璃燈上的紅綢取下，眾人輕呼，待里面的燈被點(diǎn)亮?xí)r，周圍便立即爆發(fā)出陣陣驚嘆。

    “此為七彩琉璃蓮花燈，乃是閣主親手打造的，這也將是我父親最后一次親手制燈！”

    身旁年輕人說完，人群又再次沸騰起來。

    一個(gè)是因?yàn)榻衲甑幕籼^驚艷，再一個(gè)，這可是老閣主最后的作品，可謂是意義非凡。

    “小姐快看吶，奴婢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花燈！”歲喜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這七彩琉璃蓮花燈，做工精致絕妙，每一片花瓣都閃爍著不同的色彩，中心的蓮房好似一顆夜明珠，在灼灼的燈火下，忽明忽暗，散發(fā)著極具誘惑的魅力。

    寧妱兒被這樣的絕美之物驚得一時(shí)說不出話來。

    待趙茂行與幾位男子登上臺子后，她的目光才從那花燈上移開。

    懂行情的人都知道，琉璃閣的花燈可并不好拿，他們的謎題類型不同，解題的角度也刁鉆古怪，便是許多衡州城內(nèi)有頭臉的文人，也時(shí)常會(huì)被這些謎題難住。若是最終也無人將謎題全部解開，這花燈便會(huì)以價(jià)高者競得。

    所以，這圍觀的一眾人當(dāng)中，有的便是直奔最后競價(jià)來的。

    聽完規(guī)則后，寧妱兒微微蹙眉，看向臺上的趙茂行。

    寧妱兒想了片刻，還是放不下心來，她將竹安叫到身旁，囑咐道：“你不必陪我了，下去跟在表哥身側(cè)，若這謎題今日無人能解開，競價(jià)時(shí)你定要在旁邊將他攔住，就說是我的意思?！?/br>
    竹安下去之后，歲喜不由疑惑道：“小姐不喜歡這個(gè)七彩琉璃蓮花燈么？”

    寧妱兒笑道：“好看的花燈人人都喜歡，我自是也喜歡啊?！?/br>
    “那為何要讓竹安攔少爺呢？”歲喜道。

    寧妱兒又是輕聲笑了笑，“喜歡不代表一定要得到。”

    她今日已經(jīng)賺到了，便是拿不到這花燈，也沒有任何損失，衡州城內(nèi)商賈人家的公子哥出手向來闊綽，表哥身為刺史家大公子，不該因她去和那些人爭搶什么。

    這樣簡單的道理，寧妱兒懂的。

    竹簾另一邊雅間坐著的人，卻是又不同想法。

    沈皓行坐在窗臺旁，一手搖扇，一手提起玉壺，微微仰頭喝下一口。

    他從今日走進(jìn)雅間開始，便令人將里面的燈都熄了，靜靜的坐在這里，一句話都未曾說過，直到隔壁傳來響動(dòng)，他隱于黑暗的冷漠面容上，才略微出現(xiàn)了些許情緒。

    擱下玉壺，就好像是聽到了什么令人發(fā)笑的話，嗤笑著朝竹簾的方向看去。

    既是喜歡，便應(yīng)當(dāng)想盡一切辦法得到才是。

    若不想得到，那便是不喜歡。

    隔壁的光影穿過竹簾的縫隙，落在玄色長衣上，沈皓行望了許久，在樓下的一陣歡呼聲中，收回目光，也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琉璃閣前數(shù)盞燈同時(shí)亮起，臺面上瞬間亮如白日，幾位通過第一輪謎題的人紛紛落在在臺上的桌椅旁。

    趙茂行便在其中，他回頭沖寧妱兒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后面的幾道謎題，皆是需要提筆寫在紙張上。

    每輪若是有人答錯(cuò)，便會(huì)立即下臺，不過三道謎題之后，臺上便從最開始的十人，只剩下四人。

    再往后，這四人落筆的速度都明顯慢了下來，到第八道謎題時(shí)，臺上僅余兩人。

    雅間里寧妱兒的手心早就被汗水浸濕，雖她表面說得不得到都無妨，可眼看只剩三題便能得到，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第八題趙茂行遲遲未曾落筆，就在他一籌莫展時(shí)，一片飛葉眨眼間便落在了他腿面上，上面赫然寫著兩個(gè)字。

    趙茂行頓了一下，瞬間反應(yīng)過來，他抬眼掃向四周，故作不經(jīng)意地在腿上摸了一下，那樹葉便落入袖中。

    周圍人并未覺察出什么，趙茂行的耳根卻是紅了。

    他心中博弈許久，最終還是趕在鑼聲響起前，落筆寫下那二字。

    閣主看趙茂行的眼神中又多了一絲贊許，面對這樣的贊許，趙茂行更覺心中有愧，臉上笑容漸淡，甚至在解開這題后，都沒有如之前那樣抬頭去和寧妱兒對視。

    第九題，第十題，皆是如此。

    若憑趙茂行自身的能力，他根本答不出，可不知到底暗中是何人出手相助，竟有摘葉飛花的能力，精準(zhǔn)且速度飛快，能夠在一眾人面前給他遞出答案。

    趙茂行笑容僵硬地提著那盞七彩琉璃蓮花燈，走到寧妱兒面前。

    看到寧妱兒欣喜的神情，他心中卻是有一個(gè)聲音在說，“這便也值得。”

    可這個(gè)聲音讓他更加羞愧不已，再加上寧妱兒一句又一句地說著那些本不該屬于他的夸贊時(shí)，這讓趙茂行徹底無地自容。

    “南、南邊的栗子糕極為香甜，我去給你買些來嘗嘗?！?/br>
    也不等寧妱兒回答，趙茂行便落荒而逃似的沒了蹤影。

    看到他漲紅的臉頰，歲喜和竹安還當(dāng)他是被寧妱兒夸得不好意思了。

    主仆三人圍著花燈賞了許久，也未將趙茂行等回來，寧妱兒有些不放心，便又讓竹安下去尋。

    她坐在窗邊，目光一直望向趙茂行離去的方向，歲喜給她倒了盞茶，瞥見一旁的空碟時(shí)，驚奇道：“小姐今日怎將這一盤糕點(diǎn)都快吃光了？”

    “是呀，他們家糕點(diǎn)口感綿軟細(xì)糯，與我從前吃的都不同，你也嘗一塊兒?！睂帄剝弘m品不出味道，卻是能感受到口感的。

    歲喜吃了一塊兒，好像并沒有同往常的有什么太大區(qū)別，不過很快便想到，興許是因?yàn)樾〗憬袢招那楹玫木壒省?/br>
    歲喜看了眼桌上的琉璃燈，便又打趣道：“那小姐是覺得今日的琉璃燈好呢，還是從前的仙鶴燈好？”

    “自然是仙鶴燈?！睂帄剝簬缀跏敲摽诙龅?。

    歲喜笑道：“可明明是琉璃燈更好看??！”

    “是啊，的確是琉璃燈更好看?！睂帄剝赫f著，回過頭來看向桌上的琉璃燈，“可便是再好看，也不如仙鶴燈。”

    “為什么呢？”

    “因?yàn)槟鞘俏业牡谝槐K燈籠，不管后面的又再多再好，那也是同第一盞不一樣的?！?/br>
    竹簾那側(cè)傳來的談話聲，令沈皓行臉色愈發(fā)陰沉，他再次揪下一片盆栽中的綠葉，低低地道：“那是你沒見過最好的。”

    嗤，他忽地冷笑，“傻里傻氣，和你那憨頭憨腦的表哥倒是配極了?！?/br>
    既然如此，便別要了。

    他指尖微動(dòng)，竹簾后隨即傳來“砰”的一聲，緊接著便是少女驚呼的聲音。

    “啊，我的琉璃燈！”

    “小姐小心劃傷了，奴婢叫人上來打掃?！?/br>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竹簾那頭便徹底靜下。

    沈皓行撐開折扇，緩緩起身，卻聽女子?jì)扇醯穆曇艉鋈粋鱽怼?/br>
    “誰，是誰在那邊？”

    第十一章

    小嘴兒挺會(huì)哄人

    寧妱兒從地上撿起一片破碎的琉璃片，一邊向后退，一邊沖竹簾的方向道：“我的婢女馬上便要上來，不管你是何人……”

    “呵。”一聲低笑從那邊傳來。

    寧妱兒不由一愣，這笑聲莫名讓她覺得耳熟。

    “好巧啊，寧姑娘?！鄙蝠┬袦貪櫟穆曇?，隔著竹簾慢慢悠悠地飄了過來。

    寧妱兒猛地吸了一口氣，憋在胸口許久都沒有吐出來。

    那邊雅間從她進(jìn)來時(shí)便是一片漆黑，她一直以為無人在那邊，以至于方才偶然聽到響動(dòng)，會(huì)嚇了一跳，生怕是遇見什么賊人，卻沒想會(huì)是魏王。

    到底還是應(yīng)當(dāng)慶幸的，她雖畏懼魏王，可她心里也清楚，魏王是不會(huì)對她如何的，總比碰上賊人強(qiáng)出百倍。

    寧妱兒擱下手中碎片，將那口氣緩緩呼出，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王爺？”

    隔著一面竹簾，兩人皆看不到對方，寧妱兒對他的恐懼似也少了幾分，聲音也不如石亭那次顫得厲害。

    只是沈皓行沒有想到，這小病秧子倒還挺機(jī)靈，只一句話便能將他認(rèn)出。

    “嗯？”他眉梢微挑，問道，“只聽聲音，你便能識出本王了？”

    以他們目前的熟悉度，寧妱兒應(yīng)當(dāng)是認(rèn)不出的，可在那夢魘中，她不知聽過多少遍，寧妱兒不好解釋，只好硬著頭皮道：“王爺器宇不凡，又是天家貴胄，自是與尋常人聲音不同?！?/br>
    竹簾后再次傳來一陣低笑。

    寧妱兒更加心慌意亂，頻頻朝著門口的方向張望，也不知?dú)q喜為何去了這般久，怎么還不回來？

    還沒將歲喜等到，卻是等來沈皓行再次開口。

    “茂行說，你原本想要親自同本王道謝，奈何身體還未康健，便一直未曾過來，如今本王看你似是恢復(fù)的不錯(cuò)?！?/br>
    寧妱兒自幼養(yǎng)在趙府，身邊的幾個(gè)親人也皆是有話直說的性子，寧妱兒可是頭一次和沈皓行這般明明語氣關(guān)切，可言辭又透著些陰陽怪氣的人打交道，她不由蹙眉看了眼竹簾。

    不過那幾日她喝的各種名貴草藥，的確出自魏王之手，寧妱兒倒也莫名有幾分心虛，可再一想，將她嚇倒之人，不也正是他么？

    寧妱兒垂眸，盡可能令語氣誠懇恭敬，“多虧王爺贈(zèng)藥，民女是怕叨擾王爺休息，這才一直沒敢去打擾。”

    沈皓行又聽笑了，小病秧子這張小嘴兒還挺會(huì)哄人的。

    見隔壁忽地沒了聲響，寧妱兒還當(dāng)是她哪句話出了錯(cuò)處，忙在心里反復(fù)思量，可到底也是沒覺出有什么問題。

    “方才是什么聲音？”默了片刻，那邊沈皓行終是出聲問道，“怎么好似是某個(gè)物件碎了?！?/br>
    寧妱兒望著五彩的碎片，抿唇道：“是民女的琉璃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