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圖關 第113節(jié)
陸詔年咬著唇笑,轉頭看到陸聞。 馬路空無一人,不時飛過一兩輛的士。樹影婆娑,洞門口亮著一盞燈,映襯他眉眼。 他手里夾著一支煙,邁步的風拂走了灰,留下猩紅。 陸詔年沒看清他是怎么把煙換到另一只手上的,他掐住她下巴吻了上來。 力道之下,吻顯得極其輕柔,蜻蜓點水。 冷風吹起陸詔年的發(fā)絲,香煙味道縈繞。她愣怔抬眸。 代替目光回應她的是同樣輕柔的話語,“陪你回來了,今晚,陪我吧。”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感覺到他隱藏起來的脆弱,陸詔年攥住了他衣衫,“嗯?!?/br> 于是后半場陸詔年也在眾人攛掇下喝酒了,半夜好幾個人叫了代駕,陸詔年不知道孟柔怎么回去的,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躺在酒店了。 紅色燈罩的床頭臺燈透出橘黃的光。 壁后傳來盥洗室的沖水聲,陸詔年莫名其妙地呼了口氣,還好不像一般旅館只隔一道毛玻璃,否則看到他的身影該有多尷尬。 這時,水聲停了。陸詔年一驚,趕緊裝睡。 盡管她調整了一個不太容易出錯的側臥姿勢,可從手底蕩開的褶皺漣漪,仍出賣了她。 陸聞愷用手背拭去淌到下頜上的睡,俯身,單手撐床。 感覺到他的氣息愈來愈近,陸詔年手攥得更緊了。好不容易想到假裝翻一個身,可一轉身,鼻梁就碰到了他另一只胳膊。 “陸詔年。” 他怎么這么嚴肅? 陸詔年睫毛顫了顫,犟著不睜眼。 “我要親你了,你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陸詔年睜開了眼睛,可為時已晚,柔軟的嘴唇貼了上來。陸詔年勉強擠出聲音:“你,說話不算數(shù)?!?/br> 綿延輾轉間,陸聞愷笑,“我也沒說,如果你回答,就不親啊?!?/br> “你無賴……” 抗議聲最終被淹沒,陸詔年丟盔卸甲。 陸聞愷指引她,把雙手搭在他脖頸間,陸詔年暈乎乎地照做,兩個人便更緊了。 他忽然使出力氣,仿佛要將她揉為一體。他手掌很熱,可一會兒就不覺得了,她整個人發(fā)燙,心在滾水里沸騰。 “小哥哥……” 陸詔年這聲音感到陌生,話音剛落,心跳就被握住了。 驚雷驟響,前世風雨遲來,淋濕一座城。玻璃上雨跡蜿蜒,陸聞愷扣住meimei的手指,舔舐那低聲嗚咽,啞聲說:“別怕。” 作者有話說: 看到一句土味:重慶是重逢的重,慶幸的慶。慶幸我們在這座城重逢xd 第二十七章 陸詔年還沒有忘記那次在荒野的溫泉邊, 狹窄的車里,陸聞愷把她壓在皮座里,是如何的溫柔繾綣。 眼下陸聞愷全然化身那個飛行員。在滂沱暴雨之中, 視野迷蒙,鼻息間時冷時熱,陸詔年覺得身體好似山脊雪線,他來回逡巡,尋找最驚險的航向。 陸詔年試圖跟上他, 勉強將人拽了過來。指甲留下紅痕, 他肩頸鎖骨一片微微發(fā)紅,汗水從發(fā)梢落下。 他要她說什么,她就回應什么,她呢喃著, 一聲一聲。 陸詔年感覺他有些難過, 或者生氣, 可思緒來不及沉到心里, 陸聞愷就奪回了她的注意力。 回旋,翻轉, 他是最優(yōu)越的飛行員。 從那汗?jié)裱劬Φ囊暰€里,陸詔年看到他握她的手, 青筋凸起。他從背后擁住她,“年年。” 陸詔年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語帶哭腔, “我好想你。” 風暴過后, 尼古丁煙絲飄散開來。 “下午你不在,我去了博物館。”陸聞愷抿了下過濾嘴, 把大拇指輕輕抵在唇齒上, 似乎要說什么沉重的話。 “我小時候去過好幾次, 你看到廣場上的鴿子了嗎?”陸詔年心下忐忑。 “嗯?!标懧剱鹕钗艘豢跓?,薄霧溢出。 “近代史館做成了民國老街的樣子,還有大隧道慘案的雕刻壁畫,我想起了很多,忽然很好奇?!?/br> 陸詔年心想不會的,卻聽見陸聞愷說:“你正正二十歲,原來是有原因的?!?/br> 陸詔年睫毛顫抖,視線里他的手撐著床沿,而她的攥緊了被褥。 “家門宗親在美國都有點交集,老一輩的人也只是道聽途說,你要不要告訴我,是怎么回事?”陸聞愷緩慢地說。 那個雜文博客談及幺小姐,稱死因撲朔迷離,年僅27歲就死了。疑似介入著名工程學家施芥生與女化工學家的感情,也有傳聞稱,介入感情的是施芥生,實際幺小姐與這位女化工學家保持著特殊的關系。幺小姐逝世后,其二人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名門大戶的丑聞從不會擺上臺面,何況陸家遷臺后活躍政壇。網(wǎng)絡上關于幺小姐的資料很少,關心的人也不多,只有舞會、學校合影等流傳出來的幾張照片。 陸詔年以為陸聞愷也不可能查得到,卻沒想到,他現(xiàn)在的家庭與陸家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那時候,陸詔年天天往女化工學的公寓跑,確有一些流言蜚語。陸詔年學了制毒,最后酒壺裝著致幻的毒藥,去了空軍墳。陸詔年的心思昭然若揭,當時沒有外傳,可不代表家族里不會流傳這么個奇聞。何況陸詔年是記名在冊的女工程師,研究所的同事年過半百,聚會上恐怕也會提及一二,喟嘆往昔。 陸詔年輕聲說:“是,那一年國府興修空軍墳,我覺得一切怎么都好,我該來找你了……” 陸聞愷擁住了陸詔年。 “別說了?!彼曇艉茌p,不知是哄她,還是哄自己。 “我也不想辜負你期望的。”陸詔年沒忍住,哭了起來。 “還說傻話?!标懧剱鹗萌ニ蹨I,“我怎么會怪你?!?/br> “小哥哥,你不許再放開我了,再也不許。” “好?!?/br> “小哥哥……” “還有什么,我都答應你,你要我摘月亮給你,我一輩子就只做這一件事。” 陸詔年一下笑了,握拳鉆他胸膛,“你不如說帶我到月亮上去,還實際些?!?/br> “小笨蛋,宇宙里無法解釋的事情我們都遇上了,你還要跟我講實際?!标懧剱疠p嘆,“果然工科生就是不懂羅曼蒂克。” “誰說的,我最喜歡的電影是《黑客帝國》?!?/br> 陸聞愷皺了皺眉,“浪漫?你說《星際穿越》我還能理解一些?!?/br> “‘你相信命運嗎?’‘不信,所謂命運就是指身不由己?!标懺t年說起《黑客帝國》的臺詞。 額頭抵額頭,陸聞愷低語,“那你現(xiàn)在相信了嗎?” 陸詔年只念臺詞:“‘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就是你吃不準自己是醒著,還是做夢。’” 陸聞愷碰她鼻尖,“我喜歡那一句,怎么說來著——‘熱戀中的人和瘋子沒什么差別’?!?/br> 交織的吻和他們。 雨下整夜。 * 黎明時分,陸詔年拎起鞋子,悄聲離開。 裝乖巧給mama爸爸買了早點,回家收拾了書包,她搭車去學校上課。路上給陸聞愷留言,下午四點下課。 過了會兒,陸詔年?????又點進對話框,把他的備注改成了“小哥哥”,后面跟了個眉形新月的emoji。 最后一節(jié)課是語言文學選修,孟柔幫陸詔年選的。陸詔年坐在后排看了一節(jié)課的競賽資料,孟柔的影都沒看到。 下課后,陸詔年給孟柔發(fā)簡訊,孟柔回復:別說了,好衰。 孟柔感冒了,陸詔年買了熱奶茶,去宿舍看她。 本地生的唯一優(yōu)勢在于隨時都能回家,往常這種情況孟柔早回家了,看她窩在宿舍上鋪,堆著一團團擦鼻涕的紙巾,病懨懨的樣子,陸詔年竟心疼了起來。 “怎么不回家?” “還不是上午有專業(yè)課?!?/br> “你還早起上了課,孟柔,mama好愛你?!标懺t年摸了摸孟柔腦袋,看燒壞沒有。 孟柔嘬了一大口奶茶,包著芋圓,含糊不清地說,“其實我昨晚就來宿舍了?!?/br> “昨晚?不是找了代駕回去嗎……”陸詔年的話戛然而止。 “我和小哥哥坐的你的車回去,你在沒在車上?” “在?!泵先岽诡^喪氣,只有力氣喝奶茶。 “你……” “我吐了加聞一身,被轟出了房間?!泵先嵊逕o淚,“下這么大雨,我都走不動路,他居然這么對我……” 沒想到是這種發(fā)展,陸詔年扶額,“你為什么會去他房間?” “我喝醉了啊。”孟柔理所當然。 仔細想來,昨晚孟柔一副東道主的樣子,很興奮,是喝了不少。 “那現(xiàn)在,你要和他道個歉嗎?” 孟柔手動劃了個問號:“我有病吧,還給他道歉?!闭f著又來氣了,“不行,我這樣全拜他所賜,他必須給我一個說法,不然——” “不然?” “我起訴他!” 手機振動了兩下,陸詔年拿起來看了一眼,小哥哥發(fā)來了微信。 陸詔年雀躍地回復:你來了? 小哥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