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有說我不去嗎?
剛開學(xué)后大家都忙,在同一間寢室能碰見的機(jī)會都少。有天下午,正好大家都回了寢室,一看到俞凱,蕭銘昇就想到他系那位偉大的「笑草」,整個人樂不思蜀。 「靠笑死我了,凱子你們那位真是人才,去年一枝獨(dú)秀、今年一騎絕塵,果然只有自己才能超越自己?!?/br> 俞凱感覺整個中文系都要為了唐安陪葬,雖然要開學(xué)時他就做好了準(zhǔn)備,但真正遇到還是繃不住,「老蕭你還笑!我們那天課有幾位教授去醫(yī)務(wù)室了,還停課……」 「這不挺好的嗎,少上幾節(jié)?!?/br> 「哪里好了,都過多久了,你還在問?!?/br> 俞凱是中文系,跟他本人一點(diǎn)都不搭。今天很難得大家都在,蕭銘昇一在寢室,頓時就熱鬧起來。另一個室友也有回來,不過他們數(shù)學(xué)系最近忙,剛回來沒多久,一通電話又被叫出去了。 「哦對了,聽說瀾哥中途離場了?唐少還是帥啊,這都能把瀾哥嚇走?!?/br> 蕭銘昇笑了笑,「我勸你少說幾句,如果你還想多活幾年的話。」 「……你們一個個的,話至于說得這么恐怖嗎?」 此時陳廷瀾轉(zhuǎn)了過來,他們的對話他一字不漏地全聽見了,現(xiàn)在跟蕭銘昇持同樣看法,異口同聲:「至于。」 「……」 「哇,瀾哥,不錯,有默契?!?/br> 「你們欺人太甚!」 蕭銘昇沒繼續(xù)理他,他走到陳廷瀾的位置,有些好奇地往他屏幕看,看見他正拿著電繪板在沉思,屏幕上是一個在琴房彈琴的男人,參考圖片則放在旁邊。 「才子,畫仿畫練習(xí)???光影跟色彩是怎么樣畫得這么接近的?」 蕭銘昇是半個美術(shù)生,不過沒定性,而且考試不小心考太好,就去了法律系。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這樣的實力算不錯了,直到看見陳廷瀾,算是對怪物這個詞有了一個全新定義上的認(rèn)知。 他是真的佩服陳廷瀾,佩服熱忱、佩服努力,更佩服才華。 陳廷瀾還在調(diào)色,「憑感覺吧,很多時候是色感,你覺得顏色臟,可它就是適合,畫上去了就知道。不過電腦繪圖跟真正意義上拿畫筆的感覺不一樣,有些東西是程式算出來的,顏色不能疊加,畫紙圖久了,也會影響判斷。」 「不是練習(xí),活動用的,粉絲抽獎要求畫這張圖?!?/br> 蕭銘昇端詳起來,這次總算看出來了,「這不那個舒望安嗎?」 陳廷瀾表情有些不自然,有種隱密心事被戳穿的尷尬,握筆的手頓了一瞬,勝在語氣穩(wěn)住了,「是啊,你知道?」 「誰不知道他?。糠▽W(xué)那些人都知道了,就算不知道也聽到煩了。不過這人也很神奇,一堆人在說他,也不讓人反感,大概是天生的明星吧?!?/br> 陳廷瀾一句話也沒聽進(jìn)去,只聽見蕭銘昇在夸他。舒望安確實是挺好的,人長得好,歌也唱得好,個性跟其他什么暫時不知道,不過肯定也很好的。蕭銘昇沒辦法讀心,不然大概會被他這位室友的想法嚇得不輕。 陳廷瀾的心思蕭銘昇沒讀出來,不過倒是想到了什么:「凱子,這不你妹喜歡的歌手嗎?」 「哪個哪個?我安神?」俞凱湊過來看,「靠!厲害啊瀾哥,太像了,根本一模一樣。不過你怎么會畫我安神?」 「粉絲活動。」 「哦。」 陳廷瀾心里這種隱蔽的羞恥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場的一個讀不懂空氣,一個狀況外,實在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俞凱看著那張圖,似是想到什么,大叫了一聲:「對啊!」 陳廷瀾看他一眼:「對你個屁。」 「不是……瀾哥,今年的迎新演唱會,學(xué)校請到我安神了??!我居然給忘了,我有同學(xué)給我票來著?!?/br> 陳廷瀾愣了半晌。 「欸,我同學(xué)給了三張票,就在后天晚上,六點(diǎn)開始。周仔要跟他們系那個男神討論數(shù)學(xué)競賽題,老蕭去嗎?」 周仔是他們寢室第四個人,叫周遠(yuǎn)哲,男神是同系的亦凡,跟龍謙天唐安在一個寢室。 「不了,我那晚有約。」蕭銘昇揮了揮手,笑得很曖昧。 陳廷瀾看懂了,「香水很濃那個?」 「你這什么稱呼?!?/br> 「聽得懂就好?!?/br> 「你們又在聊什么我不懂的話題?老蕭你別這樣?。懜缬植蝗ミ@種場合,那我豈不是孤家寡──」 「誰說我不去?」 「???」 這話一說出口,不僅俞凱傻眼,就連蕭銘昇都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陳廷瀾對自己一時嘴快感到后悔,但人設(shè)沒崩。 「你不是想讓我聽舒望安唱歌,我現(xiàn)在得畫他,不去合適嗎?」 「哦對欸!你粉絲厲害!會挑人!我安神絕對不讓你失望!」俞凱很高興,邊說邊走回座位,「那我就把多的票送人了?!?/br> 這話也就能騙騙俞凱這種傻子,蕭銘昇這種人精是別想了。他看陳廷瀾的眼神很奇妙,似乎在欣賞他此刻的窘迫。 「瀾神,追星???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沒跟兄弟說,真不夠意思。要知道是你偶像,我肯定推掉約會陪你去啊。」 陳廷瀾不知道該回答什么,突然就很煩躁,「……你很煩,滾自己位置去?!?/br> 「哇,穿上褲子就不認(rèn)人啦?!?/br>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br> 「好好好──」 像陳廷瀾這種人,似乎大家都認(rèn)為他是跟熱鬧絕緣的,美術(shù)系才子的垃圾脾氣就算沒親身體驗過,也一定耳聞過。他雖然不會平白給人擺臉色,可語氣絕對不會太好。 到了演唱會當(dāng)天,俞凱都還是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直到陳廷瀾洗完澡換完衣服,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樣之后,他才意識到陳廷瀾說要去不是說著玩的。 陳廷瀾穿了件黑上衣,下身是緊身牛仔褲,揹上包包后,就站在門口看著俞凱。俞凱突然覺得這世界就是不公平,陳廷瀾顯然沒有特意打扮,但就是好看,隨便穿個黑衣再穿個牛仔褲,都能穿出走伸展臺的感覺。 而且這是他們?yōu)懜缫鲩T時的裝扮,不然陳廷瀾這么懶的人,肯定不會穿球鞋的。 「瀾哥,你不是最討厭人多的地方嗎?為什么還……?」 陳廷瀾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當(dāng)然走!」 迎新演唱會辦在體育館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點(diǎn)了,現(xiàn)場人聲鼎沸,光是叫喊聲跟歡呼聲感覺都能把屋頂掀起來。陳廷瀾皺著眉在遠(yuǎn)處等俞凱拿入場卷,檢驗通過后他站在靠后的那排,示意俞凱該去哪去哪。 「你要找朋友就去吧,我聽得見人唱歌就行,前面太吵了?!?/br> 俞凱聽著這聲浪,他都有點(diǎn)吃不消,想著陳廷瀾愿意來大概是極限了,也不勉強(qiáng),「那好,瀾哥,我先走了。」 陳廷瀾朝他擺擺手,俞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迎新演唱會的歌手有好幾個人,舒望安不知道是第幾個,不過學(xué)校大手筆是真大手筆,現(xiàn)在在臺上的人他都聽說過,也的確紅。只是陳廷瀾不追星,他像是局外人,一個人冷靜理智地靠在最邊角的位置,看著人們狂歡。 原先的歌手一曲唱畢后下了臺,隨后下一位歌手上臺。須臾,現(xiàn)場像被按下暫停鍵,所有聲響戛然而止,大家怔怔看著那個人,他穿著一件純白襯衫配上茶色長褲就上臺了,若是沒在臺上,說是學(xué)生都有人信。 陳廷瀾抬起頭,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舒望安的頭發(fā)往后梳了一些,露出半邊額頭,戴著耳返,麥克風(fēng)一拿,伴奏已經(jīng)開始了。陳廷瀾認(rèn)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這是《毀滅》的前奏。 「開口是一腔深情, 用嘴裝點(diǎn)愛意。 人們總喜歡庸俗的開頭, 平淡的結(jié)尾, 當(dāng)諷刺灌滿心口, 卻仍告訴自己你其實愛我。 我知道你不愛我, 卻樂意你虛情假意, 你一字一句, 任憑我刀尖游走, 換不回你一個回頭?!?/br> 舒望安的表情很平靜,嗓音卻是沉悶壓抑的,《毀滅》的歌曲基調(diào)灰暗,有一種向死而生的宿命感,此時的體育館很安靜,舒望安的歌聲在場內(nèi)回盪,伴隨震耳欲聾的伴奏,撞進(jìn)了陳廷瀾的耳里。 不是聽別人傳的影片,而是親耳聽見,舒望安的嗓音穿透力極強(qiáng),甚至更震撼。他忽然想,這大抵就是巨星氣場,不用特別的衣裝,也不需要任何道具輔佐,只要他開口了,大家都愿意為他停下腳步。 舒望安一曲結(jié)束,又陸續(xù)唱了幾首歌,有些是他比較早期發(fā)行的歌,陳廷瀾還沒來得及去聽,不過他的歌很有辨識度,一聽就聽出來了。舒望安唱歌有一種獨(dú)特的味道,唯有他能唱出這種感覺,纏綿、繾綣,綿延不絕。 陳廷瀾在底下靜靜聽著,他平時多沒耐心一個人,這輩子唯一的耐心給了美術(shù),現(xiàn)在在這種吵雜的環(huán)境聽了好幾首歌,居然沒有一絲不耐?;蛟S是舒望安的歌聲有股魔力,又或許是他魔障了。 陳廷瀾大概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看著臺上的眼神,是很專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