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你吧，」他們老人家的古早故事有什么可談的？那是他會帶進(jìn)棺材里去的珍寶，可不是供人茶馀飯后間磕牙的八卦，「別故意惹你大哥生氣了，他不會吃你那一套的?！?/br>
    「爹怎么知道我的打算？」真不愧為資深大jian商，看人心看得如此之準(zhǔn)。

    「你骨子里的個(gè)性多么聽話乖巧啊，突然這樣沒頭沒腦的激怒一屋子人誰會猜不到其中有鬼？」

    「可大哥已經(jīng)說對我很失望了。」那副樣子一點(diǎn)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氣你是肯定會氣的，但絕不至于氣到如你所愿將你趕出家門，更不要說斷絕血親關(guān)係了，想都別想。」有老大在，誰都別想脫離這個(gè)家。

    「但我絕不會對他的那些要求妥協(xié)，一間青樓都不可能讓出去。」

    「你就真那么深愛那個(gè)女子嗎？」愛到在她死后還要靠做著相關(guān)的事來支撐自己活著。

    「我愛她，」顏?zhàn)恳莺敛华q豫的重重點(diǎn)頭道：「她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女人，除了不可選擇的出身之外，沒有任何一點(diǎn)輸給別人。」

    「你在為她抱不平？」顏正雄疑惑的問：「那她在世時(shí)你為何不替她贖身呢？」他根本就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是嗎？

    「因?yàn)樗枪偌?。」世世代代都無法擺脫泥沼的身份已註定了她悲慘的一生。

    「唉……」

    這是皇上欽定的規(guī)矩，任何人都不可能撼動。再加上被烙上這種印記的女子都是當(dāng)年擁立建文帝的大臣們的家眷后代，哪怕公主皇后求情也是沒用的，只會更加激怒皇上罷了。

    「爹，我好恨啊。」顏?zhàn)恳萁K于繃不住情緒的傾瀉流下淚來，腦中回想起七年前那個(gè)深秋雨夜的畫面痛苦難當(dāng)?shù)恼f：「那晚在彌留之際已虛弱得氣若游絲的她竟然都還在想辦法安慰我，說自己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整整十年應(yīng)該為她感到高興才是。死是最好的解脫，但我真的好捨不得看她就那樣離我而去。」

    甜美懂事的燕燕從十三歲那年因父親獲罪連累貶到教坊司做官妓開始，就從一個(gè)官家小姐淪為行尸走rou般的男人玩物過起了暗無天日的生活。直到二十二歲遇見他后才總算擺脫了每天都需賣笑賣身的日子，但還來不及享受到什么，短短一年之后就患上重病不治而亡。

    「世上怎會有如此不公之事？她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顏?zhàn)恳荽藭r(shí)在父親面前根本就無法抑制住洶涌襲來的悲傷而淚流滿面。

    「玠兒，」顏正雄深感動容的抱著比自己強(qiáng)壯許多的兒子嘆道：「這是她的命，也是你的命。」

    在命運(yùn)和天意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

    「您想娘了還可以看我們，我想她了又該去看誰？」他們沒有孩子，喝過無數(shù)碗避子湯的燕燕早就失去了為人母親的資格，「我好怕再過幾年會忘了她的音容笑貌，她連個(gè)姓都不能擁有，在世時(shí)只剩一個(gè)乳名?！?/br>
    這種身份的女人，死的那天便得徹底從這世上消失不允許留下半點(diǎn)痕跡，沒有墓碑沒有牌位，就像從未活過，他怎能不恨？

    「你就是她存在過的證明啊?！诡佌劬拖窨吹疆?dāng)年那個(gè)還不滿四歲哭著向自己要娘的小顏玠，頓時(shí)也紅了眼眶，「哪怕有一天你已記不清跟她在一起的種種細(xì)節(jié)，但你就是這世上跟她最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她絕不會希望你為她活得這么痛苦，你應(yīng)該振作起來。」

    沉溺放逐七年，也該往前走了。

    「我在努力，我一直在努力，」顏?zhàn)恳菅鲋^長長吐了一口氣，「可大哥連這點(diǎn)自由都不愿給我?！挂阉P(guān)在家里等于直接要了他的命。

    「只要你好好說他會理解的，像今晚這樣吵當(dāng)然沒有結(jié)果?！?/br>
    「我不想跟他們好好說，」顏?zhàn)恳輽M起手來乾脆的抹了一把臉，「這個(gè)家里真正能懂我感受的人只有爹，我也不想看到他們那些好命的老婆每天過得多么愜意快活?！?/br>
    那只會讓他更替燕燕感到憤恨不甘。

    心病難醫(yī)啊，顏正雄感到了無力。其實(shí)兒子的悲痛他也只能體會一半，可偏偏是那感受不到的另一半最為難解。

    究竟誰才能拯救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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