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你說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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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是什么人? 曾以為,我的人生只不過是上帝的一場惡作劇。從小便沒了父母,身邊的人也因為我的膚色與容貌而排斥我,從小到大沒少被排擠歧視過。 我是臺灣人還是美國人呢?這問題困擾了我很長的時間,畢竟我在臺灣不受當?shù)厝私蛹{,在美國又沒有國籍身分。我的mama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好好在臺灣落地生根,別去美國打擾爸爸,所以才為我取名為唐臺山。但我一直覺得如果能夠見我那無良的爸爸一面,我肯定能夠得出答案。 話雖這么說,我苦苦蒐集任何可能尋找到爸爸的方式,卻是毫無收穫。失落之下,原本我已不再對這個世界抱有期望,但在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甚至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躺在病床上的我,竟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不再糾結于自身的身分認同。 這都是歸功于恩杰、藤安、映璇、其煥四個孩子的功勞。是他們將沉淪于黑暗中的我一步步拯救出來,他們就像是上帝派來的天使,是來協(xié)助我救贖的。他們讓我發(fā)現(xiàn),臺灣并不是個讓人氣餒的他鄉(xiāng),而是真真切切的故土,只是過往的我總是怨天尤人,蒙蔽的雙眼再也看不見任何關于這塊島嶼上的美麗。其實一路以來,身邊始終有許多人向我伸出援手,我才得以擁有現(xiàn)在這份衣食無缺的生活,只是我從來沒將之置于心上罷了。 雖然我從未告訴那四位孩子,但對我來說,他們?nèi)际俏易约旱膬号H绻系劢K于決定召喚我回去,我想好好謝謝他們的陪伴,今生能夠作為唐臺山這個身分與他們相遇,真是太好了! 趙映璇將得到我的那副小提琴,其實我本身的琴藝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這點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我決定將它交給真正適合cao使的人,希望映璇這位年紀輕輕就找尋到自身夢想的女孩能夠不屈不撓,永不放棄。 我家那頭可愛的狗狗彤彤則贈請馬藤安撫養(yǎng),我知道他們一直以來都相處得非常融洽,讓我有些吃醋。藤安是個重情重義,愿為他人兩肋插刀的乖孩子,相信藤安一定會善待我的彤彤,彤彤也一定能給予藤安滿滿的溫暖。 我將贈予其煥我自己製作的彩虹旗,原諒我手藝不精,成品有些粗糙,可那也費了我整整兩個星期在做了。不過想想就好像我和其煥的相遇,是帶著點誤會的,身為同性戀的他或許未來也還是可能遭他人誤解,但永遠都要相信自己已經(jīng)是完美的了。 而那幅仿製米勒《人生的第一步》的作品,我將其贈予李恩杰,鼓勵他將成長過程中對父母的缺憾轉化為動力,勇敢地活出自我,并且讓他知道,多數(shù)父母對于孩子的愛肯定超乎孩子的想像。坦白說四個孩子我最擔心的就是恩杰了,我總是煩惱多愁善感,有時又過份執(zhí)著的他會鑽牛角尖,深陷痛苦之中無法自拔。如果我真的離開人世,期望他不要過度傷心,做好他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 另外,我還想送給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那盆我種植的紫色桔?;?,是誰我想她心里肯定明白的。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仍感謝她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豐富滋養(yǎng)了我人生的最后一段里程。我們既然今生無緣,那么便來生相見吧! 至于我的爸爸,他究竟會是個怎么樣的人呢?如果我真的有幸見到了他,我想把家里那盆黃玫瑰送給他。聽說在美國,黃玫瑰是父親節(jié)兒女會獻給爸爸的花朵。如果可能的話,真想與他好好過一回父親節(jié)??! 我的其馀財產(chǎn)都將捐贈給賽珍珠基金會,這個機構在我年少迷茫的時候給了我許許多多的幫助與輔導,我由衷感謝。期望未來能協(xié)助更多在臺混血兒與新移民,讓他們能夠在臺灣好好地生活。 說了那么多,我想我其實也是活得足夠精彩了,今生不虛此行。謝謝出現(xiàn)在我生活里的每一個人,也謝謝國家的栽培與厚待。希望在我離世之后,能將我的骨灰撒在海里,這樣我的靈魂就能想去美國就去美國,想回臺灣就回臺灣,而且其實比起山的靜謐,我更喜歡海的激情。對不起了mama,當時應該幫我取名叫臺海的哈哈哈! 現(xiàn)在我終于找到一開始所疑惑的答案了,我已經(jīng)能夠大聲地說出來,我不僅僅是臺裔與非裔的混血兒,我也是臺灣人。 只要愛我的人在臺灣,我愛的人也在臺灣,我就是臺灣人。 眾人懷著留戀與悲慟,依照唐臺山的遺囑行事。身邊重要的人們離開,到達了另一個世界,對方再也不會來到自己身旁,輕輕地拍拍自己的背,再也見不著對方嘴角上,那一抹微微的笑。這種感覺既悶且鬱,每每思及,便使人忍不禁暗自垂淚。 那份內(nèi)心缺了一角,空洞又難以接受的蒼涼感,讓人不由得感慨著命運何其殘酷。 李恩杰就這么被困在了歉疚、哀慟與空虛席捲而成的漩渦之中。終日將自己鎖于臥房中,幾乎不與他人接觸,每天只愿意喝少許的水與吐司邊果腹。 或許是覺得自己背棄唐臺山,沒能送這父親般的大叔最后一程。同時亦愧對于方其煥,是由于他的任性,導致他的好友跟著自己晚了一步趕到病院。 猶記得當時方其煥跪在病床邊,握著唐臺山的手,泣不成聲,那悲痛欲絕的神情,他永遠也忘不了。 巨大的罪惡感壓垮了少年,連開學典禮當天都沒去學校,并接著三天曠課。奶奶非常擔憂,她拄著拐杖,一跛一跛走到孫子的房外,敲了敲門,喊道:「恩杰??!你們老師又打電話過來問你的狀況了,我這幾天都幫你請好假,別再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啦!你讓奶奶進去看看你嘛!」。 半晌,見無人回應,奶奶是幾近哀求道:「恩杰?。∷惆咔笄竽懔?,別讓阿嬤難過好不好?」 奶奶在外又等了數(shù)十秒,里頭愣是毫無動靜,老人孤獨的身影彷彿融于走廊的陰暗中,蕭瑟無比。 約莫半炷香時間,也許是奶奶近乎乞求的話語扎上了內(nèi)心,又或者是不愿再失去長輩的悔恨影響,李恩杰緩緩推開房門,走進了奶奶的房間。 奶奶坐于床上,正用衛(wèi)生紙擦拭著淚,見到愛孫現(xiàn)蹤跟前,頓時破涕為笑??捎智茖O子眼眸凹陷脫焦,頭發(fā)又雜又亂,原先跟著唐臺山鍛鍊出來的精實軀體,如今更是消了一圈。想到金孫竟變成此副憔悴模樣,老人那可是心揪不已。 奶奶撐起身子,一把擁住了孫子,「恩杰,你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才會把自己搞成這樣?你愿意跟阿嬤說說嗎?」 李恩杰頓時感到深切的暖意,只見少年咬著牙微微顫抖,一個把持不住,淚便不爭氣地掉了下來。與負面情緒抗爭許久的他,此刻真的好需要一個能夠完全包容他的擁抱。 少年抽抽噎噎地將事情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述說給奶奶傾聽,老人并沒有給予太多的建議,只是在過程中,不停地輕撫著孫子的頭頸與后背。 「恩杰啊,還記得阿嬤說要送給你的高中賀禮嗎?」瞧少年點點頭,老者又柔聲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我也不知道。」 「仔細想想看,沒關係阿嬤等你慢慢想?!估先藧蹜z地看著孫子,「把一切都放空,聽聽你第一時間跳出的直覺?!?/br> 「嗯,我試試看。」李恩杰闔上那略顯紅腫的眼,深呼吸,等待著擷取那第一個閃過的念頭,霎時間,「我想要最愛的爸爸mama也能愛我!」 這話脫口而出,少年自己都被嚇著了,原本已止住的淚又再次噴涌出來。 原來我完全沒察覺,我一直都覺得父母不愛我嗎? 「不像話!我們怎么可能不愛你?」突如其來一男聲傳來,李恩杰睜眼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父親,而母親,就站在一旁,正落著淚。 「爸?媽?你們……不是在高雄工作嗎?」少年以為自己在作夢。 「你奶奶幾小時前打電話來跟我們說你像發(fā)了瘋一樣,連續(xù)幾天都將自己鎖在房間。我們很擔心,所以就直接請假趕回來了?!估罡赴欀碱^,「你……還好嗎?」 李恩杰大力搖搖頭,「不好!」 「恩杰,你剛剛說你想要我們愛你,是怎么一回事?」李母走了上來,拭著淚。 「我……當我沒說吧,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講?!估疃鹘軌阂譁I意,試圖讓自己情緒平穩(wěn)下來。 「你要跟我們說啊,不然我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李母搭著兒子的肩,抽抽鼻子。 「我以前都說過了啊,但你們根本就不愿意聽?!估疃鹘芷策^頭,沮喪道。 「我們已經(jīng)盡可能地滿足你的需求,你說說你從小到大有缺過什么嗎?」李父有些慍怒,「你怎么可以怪罪我們不愛你?」 「你們是我的爸媽,還是物質是我的爸媽?」李恩杰冷得近乎空靈的話語,讓李父一凜,「你們就不能只是抱抱我,說你們愛我,或者乾脆放手讓我自由嗎?山哥……他總是愿意接納我的不足,但你們只想要個完美的兒子?!?/br> 李父垂下頭,黯然說道:「我們非常愛你恩杰,或許比愛我們自己還要愛你,只是……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只能用我們所知道的方式來愛你?!?/br> 「所以只會逼我讀書,就是你們口中的愛嗎?」李恩杰噘起嘴。 「你覺得我們逼太緊了嗎?但我們只是擔心你若是成績不好,未來可能會多吃很多苦,就像你爸媽一樣沒出息……我們會捨不得?。 估罡妇o握雙拳說道。而李母聞言似乎有所觸動,啜泣著。 「未來怎么樣我不清楚,但我只是想要你們陪陪我嘛。」少年垂眼,脆弱而坦誠的態(tài)度十分惹人憐惜。 李父與李母對視一眼,頓了下,心中皆是追悔莫及。沒想到兒子需要的只是他們的陪伴與傾聽,那他們長久以來究竟是為了什么在奮斗呢? 思及至此,這對夫妻頓時有些出神,內(nèi)心無力感漸漸濃烈。 「所以說,恩杰你最想要的禮物,就是爸爸mama能多多陪在你身邊,更尊重你的想法,對嗎?」一直靜靜地看著大家的奶奶突啟口。 少年望向奶奶,又看了看父母,有些難為情地點點頭。 「好,mama答應你。」李母覺得自己沒有盡全力去滿足孩子,滿心自責地摸了摸兒子的臉頰,「你怎么變得這么瘦?都是mama不好,mama明天就去向公司提調職,調回桃園來陪你?!?/br> 「媽對不起,你們工作那么辛苦,我還這樣讓你們cao心?!估疃鹘芸磎ama憂心忡忡的面容,頓時有些過意不去。 李母搖了搖頭,「為了你這不算什么。」李恩杰聞言,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淚再次緩緩涌出。 其實兒子是很懂事的,可為何自己總是喜歡從中挑刺呢?李父在一旁捫心自問著。 「兒子,那你呢?沒有其他想對恩杰說的嗎?」奶奶轉頭凝向李父,問道。 「我……」李父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又看李恩杰用著期盼與失望的眼神望來。兩種截然相反,此刻卻是完美契合的情感,讓男人登時一楞?!付鹘芪摇也恢涝撛趺醋霾拍軓浹a?」 「爸,沒關係的?!估疃鹘懿[眼笑了笑,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壓抑自己情感的少年,卻不免有些無奈?!肝抑滥愣际菫槲液??!?/br> 「嗯?!估罡笓蠐项^皮,低下頭,嚥了口唾液,緩緩說道:「兒子,真的很抱歉。」 少年心知這份道歉,是始終拉不下臉的父親此刻所能說出的,最真誠的話語了。雖然仍有些耿耿于懷,卻亦是釋然許多。 至少固執(zhí)的爸爸愿意踏出第一步改變,這樣就足夠了吧? 少年凝望著三名愛至心坎里的家人,內(nèi)心久埋的疙瘩是稍稍挖出些了。雖然還是無法完全放下,不過凡事都要有個起頭,才能陸續(xù)開展嘛。 「恩杰,我愛你,一直都是?!关M料父親的聲音驀地傳來,少年始料未及,訝異地睜大雙眼。「真的對不起,從沒有人教過我怎么當個好爸爸,如果你希望我怎么做,以后直接跟我說吧,我努力看看?!?/br> 李恩杰一聽父親突如其來的懺悔,滿腔的酸楚登時有了出口,盡皆化作流水溢出眼眸。只見少年齒頰狠狠顫動,他用力搗頭,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卻是無比欣喜。 「兒子你早該這么做了?!鼓棠绦α诵?,李父抓了抓后頸,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李恩杰這回讀出來這份隱藏著糾結的情緒了,那是一股深愛兒子,卻無法言明的感情。 相對于唐臺山直接而易感的表達,父親涓涓細流般的愛無疑讓他難以察覺,卻總是默默地,內(nèi)斂而深沉地守護著自己。少年愈想愈感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整張臉一蹋糊涂。 奶奶見狀,摸了摸愛孫的頭,忽然故作委屈道:「唉,其實我也總是自己一個人寂寞,都快便沒人要的老阿嬤啦!好希望你們能多陪陪我喔!」 李恩杰聽了這番突兀的話語不禁破涕為笑,想哭也不是,想笑也不是,變成了個又哭又笑的滑稽表情??煽丛诶先搜壑?,倒是全天下最可愛的面容。 「阿嬤我們怎么可能不要你啦!」 「誰叫這幾天不管阿嬤怎么喊,你都不開門讓我進去?」老人佯怒,打趣道,少年不好意思地摳了摳太陽xue?!腹詫O哪!這份禮物你覺得怎么樣?」 「嗚嗚嗚,太棒了!」李恩杰止不住泣涕,「我好想念山哥,我也好愛好愛你們!」 「那就好,那就好?!估先四樕先允悄且回灥拇认樾θ?。 少年看著自己的爸媽與奶奶,這些他再也熟悉不過,卻又彷彿還存有很多寶藏可挖掘的容顏,內(nèi)心百感交集。 「看到你和你爸爸mama這樣,我就放心了!別再內(nèi)疚了,快去享受你的高中人生吧!」 如夢似幻間,李恩杰腦海中驀地響起唐臺山慣有的臺灣國語,就宛若那黑人大叔就站在身旁一般,安慰著自己。少年禁不住,再度涕泗縱橫。 與父母的關係終于破了冰更進一步,家庭帶來的孤單與糾結已不再可怕,李恩杰亦終于愿意好好面對唐臺山的逝去所帶來的傷痛,少年逐漸體會到奶奶所述,痛苦是上天恩賜的道理??嗤吹拇_使人成長,但如今的他尚無法完全恢復原先的開朗,只得暫緩那想盡快打起精神的心情,一步一步慢慢調整。 沒錯,就先從體驗高中生活開始吧!但在那之前,還有件更為重要的事……。 太陽正使勁舞動著今日的最后一抹馀暉,渡輪破浪,并順著穗金波濤微微起伏。 三名少年與一名少女,以及一位中年女性佇于甲板上眺望遠方,神色哀戚中帶有平靜。而其中一少年捧著插上數(shù)朵鮮花的藍色帆船狀紙箱,眼角似乎隱隱含著淚。 為了了卻唐臺山希望將骨灰撒至海中的遺愿,他們?nèi)涨跋蛱覉@市殯葬管理所報名今年度的北北桃聯(lián)合海葬,可惜名額皆滿。于是方母決定改申請自行包船出海,經(jīng)審核通過后,終于得以成行。 方母當初見聯(lián)合海葬額滿,仍是堅持一定要替唐臺山完成這最后的心愿,即便須額外支出不斐金額,她也再所不惜。 就方其煥的透露,他的mama當時甫聽到報價,僅是擺了擺手,說道:「不過就是幾萬塊嘛!反正我又不是沒錢,就這么辦吧!」 終于抵達規(guī)定的投放地點,他們順著相關人員的指示來到渡輪左側,闔上眼,均對著裝有唐臺山骨灰的帆船狀紙箱,也就是俗稱的安息盒,感傷地祝禱祈福。 時候到了,李恩杰定定地凝著安息盒,微微出神。直到身旁的馬藤安搭上他的肩,才讓他驀地回神。 「我們……真的要向山哥說再見了。」馬藤安略帶惆悵地說。 「嗯。」李恩杰點點頭。 「他一直都會在啦?!狗狡錈ü首鲌詮姟?/br> 「說得對?!狗侥肝⑽⒁恍?,「即使rou體離開了,他的靈魂與精神都會經(jīng)由我們共同締造的點滴,永遠留在世上陪伴著我們。」 聞言,李恩杰頓時有些淚意,不過他勇敢而自豪地強忍住了。只見少年深呼一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他輕輕將安息盒朝美麗得令人敬畏的海中一扔。而馬藤安與方其煥隨即將早前準備的,置于透明袋中的繽紛花辦,緩緩灑于海上,點綴了那鑠金色的海洋。 「山哥再見!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絕對、絕對會活得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看著哦!」眾人皆微笑著送唐臺山最后一程。 由于安息盒內(nèi)先行添入數(shù)顆石頭,待容器觸上水面,沉重的重量便促使安息盒逐漸沉入海底。一旁的趙映璇忽然拉起小提琴,奏了首李恩杰前所未聞的樂曲,這曲子時而壯闊,時而低吟,雖不熟悉旋律,少年卻是感受到樂聲中不斷透出的不捨、思念,以及祝福。 看著少女陶醉而凄婉的神色,少年不經(jīng)意地又注意到趙映璇的側背包,上頭掛著當初自己告白前送給對方的小熊玩偶,李恩杰不禁看得癡了。 難以下嚥的命運之果由不得人們不吞,即便再痛苦,人終究是要向前邁進的?;蛟S該份空虛將會持續(xù)鞭笞內(nèi)心數(shù)月至數(shù)年不等,但總有一天,我們終于可以帶著與永別之人的回憶,拍拍臀部上的塵土,成為更加茁壯的自己,繼續(xù)前行。 琴聲止歇,李恩杰歪著頭,深情地凝視著少女清澈的瞳仁,「欸欸映璇,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把你追回來好不好?」 「你說呢?」趙映璇嫣然一笑,遂放下小提琴,往船尾奔去,小熊玩偶亦隨之搖曳著。 叭── 遠方輪船汽笛聲響徹云霄,兩人在甲板上相互追逐嬉鬧?;伪U不止的金黃海面閃爍著,夕陽逐漸隱沒于翠青山巒的彼端。 仔細端詳,天邊的片片霞云,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位擁有天使翅膀的女神。 視野所及,正宛若一幅油畫呢。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