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晚餐前準時的把我接回家，一進門先是看到爸爸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他見我之后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回來了啊?！?/br>
    我換好拖鞋準備把東西先收拾進我的房間，路過廚房時mama正好走出來，手上端著熱菜。

    真難得她今天會親自下廚，平常不是買外面的不然就是爸爸負責。

    我沒有先開口，因為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她瞥了一眼后掠過我，正當我慶幸她什么都沒說卻又有些失落時，聽到了mama猜不出情緒的聲音：「去洗手準備吃飯?！?/br>
    我轉頭看了眼走在我后面的哥哥，他只給了一個讓我放心的微笑。

    等到整理完東西，我們四個人就座。誰也沒說話，有點尷尬，可是當我看著眼前的菜餚時，發(fā)現(xiàn)全部都是我愛吃的菜。

    「都是要做仙了嗎？動手吃飯?！棺罱K打破僵局的還是坐在我對面的mama，她用一口標準臺語說著，和她身上那身端莊的襯衫有點違和。

    大家慢慢動起筷子，這一餐結束在一種很微妙的氛圍下，離席的那一刻我居然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一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后，我都沒有跟mama說過一句話，這就是為什么剛剛晚餐的時候很尷尬的原因。

    往我的大床一撲，啊──果然還是自己的床最舒服了！

    才關了電燈沒多久mama就走了進來，她已經洗過澡換上一身睡衣，卸了妝，臉上沒有干練精英的氣勢了，半乾的頭發(fā)隨意地垂在肩膀上。

    床的一邊深陷，沐浴乳混夾著專屬于mama的味道瞬間包覆住了四周的空氣。她背對著我，而我就這樣盯著她的后背。

    就在我聽著指針跳動第十下的時候，她終于開口了。

    「顧今夕，對不起?！?/br>
    這種話從她的嘴巴吐出，我都差點跳起來正襟危坐，有點反常，雖然道歉中還是帶著她骨子里那一份故作矜持的傲氣就是了。

    「喔……」mama沒有再說話，這空間頓時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我才又緩緩開口，「我也要說對不起，自己擅作主張?！?/br>
    人在激動的時候總是會被情緒控制，當下沒有辦法去思考脫口而出的話是不是會攻擊到對方，事后也許都會后悔或是覺得抱歉，只是說出去的話便無法再收回了。

    「是mama有錯在先，一直以來沒有都顧及到你的感受，讓你過得這么難受。你哥哥已經不用我cao心了，可是你還小，我本來是想著替你鋪好路，走得順一點……女孩子，總是吃苦多一些?！?/br>
    我知道她并非空口說白話，而是自己真的親身經歷過。因為一直以來，雖然mama沒有向我們抱怨過，但其實她的辛苦我們都有看在眼里。

    「我知道的，這些我都清楚，可是還是沒有控制住脾氣……」

    有時候以「為你好」為由的關心，會變成另一種綑綁住自由的枷鎖，更難逃脫，因為一切的出發(fā)點看似如此的有道理。

    「我一直在用自己以為好的方式在對你好，不過好像是一件錯誤的事情?！顾涯_收到床上來，終于轉過身面向我，「其實演變成那天的情況是我沒想到的，老實說，mama是真的很難過，因為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做一件對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到你那里就成錯誤的了。」

    她頓了一下，稍微緩和了情緒才又接著說：「以后要是不喜歡，我們可以用討論的方式來解決，如何？有些事你沒有說出來，我也不知道，這樣下去我們之間的鴻溝只會越挖越深，我真的不希望我們母女的關係變成這樣?！?/br>
    我沒有馬上接話而是猶豫一陣子。

    看著mama越說越哽咽，自己的情緒也受著她影響。我吞了口水把喉嚨里的那股異樣壓下之后，才說：「我知道了。那先說好，你以后不能罵我喔？」老實說，mama能把話說到這地步，讓我的小尾巴有點翹起來了。

    她點點頭。

    「要拉勾勾才算?！刮艺f，然后伸出手。

    她溫熱的手指勾上了我的，「都幾歲了你還在用小時候的把戲?！?/br>
    我們兩個人都笑了，也許是想到前幾天兩人吵架的畫面，跟現(xiàn)在相比的確會讓人覺得有那么一丁點的荒謬。

    mama注視著我的臉，想起了她打的那一巴掌，于是開口詢問：「臉后來有腫起來嗎？」

    我摸上自己的臉頰，然后揉了兩圈，用有點撒嬌的語氣回道：「早就消下去了！」

    「對不起，害我的漂亮女兒差點就破相了。」

    「哼，現(xiàn)在才想起來會破相！」我笑了，也不是真的在意那一巴掌了。

    聊到現(xiàn)在，mama還是沒有提起最重要的那一件事。我?guī)е唤z試探以及不確定的口吻，問：「所以……你這是同意我讀世南高職了嗎？」

    她無奈地笑了聲，然后摸摸我的頭，「我要是現(xiàn)在反悔，你哥估計都要跟我斷絕母子關係了?！?/br>
    「哥哥？他說了什么嗎？」

    哥哥從好幾天前就一直叫我不用擔心，但是具體也沒說出理由。

    「哎！你哥唸了我好久，我讓他走音樂家這條路的時候他都沒有跟我說過這么多話，這孩子固執(zhí)的地方也是有點像到我啊?！乖瓉韒ama也知道自己有這個稱不上優(yōu)點的缺點，「你哥呀，就是太寵你了?！?/br>
    「那是我有福分！」mama捏了一下我的鼻頭，「也是老娘生給你的?！?/br>
    「所以我們都有福分啊。」

    我笑完以后彆扭地喚了一聲mama。

    「嗯？」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有點rou麻?！刮矣悬c難為情，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吞吞吐吐地開口：「一直以來謝謝你為了這個家的付出，感謝的話我也從來沒有說過，但是真的很謝謝你?！?/br>
    「傻孩子，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愿意的?？匆娔銈兡軌蚱狡桨舶病⒔〗】悼档拈L大，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嗯……謝謝你?！刮易饋砩斐鍪志捅Я松先?，聲音帶著一點哽咽。

    平常難以啟齒的話，沒想到藉著這次機會說出來了。

    「好了、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快點睡覺，之后在生活方面我可是不會通融的?！构贿€是那個mama！

    我迅速躺了回去，用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也擋掉了一半的害羞。

    「對了，還有一點，雖然我同意你去讀高職，但是別想說這樣就不用讀書了?。∧悴蛔兂傻诙€梵谷就不要說我是你媽了?！?/br>
    「我知道了啦！」我跟mama看著對方，然后相互一笑：「晚安?！?/br>
    「goodnight。」

    這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好夢，一個睡得香甜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