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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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程之銜睡到自然醒。側身把旁邊的人往身上攬,胳膊撲了個空。 抬臂一摸,床上溫度涼的,他煩得起身。半床被子只有一個折角,一個他剛剛拍下的胳膊手印凹陷。 “舒笛!” “舒笛——” 沒有人回應。 視線余光掃到床頭的副卡和古董戒指,程之銜睡意頓時全無。 抻胳膊拿過來,他發(fā)現(xiàn)副卡下還迭著一張,是香蘇格的會員卡。 這張副卡舒笛從來沒用過。有次他問為什么,舒笛說她有錢。程之銜再三要求,后來舒笛專門用它買香蘇格。 他腦內(nèi)飄過一個不祥的預感,舒笛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 心涼半截,思緒倏然泉涌,程之銜想到舒笛之前說不想吃香蔥卷。 細細回想,那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他竟然毫無察覺。 扯過手機,程之銜微信置頂有兩條舒笛五分鐘前發(fā)的留言。 “對不起”。 “分手吧”。 急轉而下的劇情打得程之銜措手不及,他有點發(fā)懵。 對話框里簡短六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他就這般被判了死刑。 電話打過去,舒笛電話關機。 趙阿姨說沒看到舒笛,他讓榮杉查監(jiān)控,視頻畫面顯示,舒笛于早上6點搭出租車離開。 上車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別墅,眼神定在二樓程之銜臥室的位置。 初晨寒風吹著她的發(fā)絲,舒笛裹緊那件羊毛長外套,隨后上車。只留下車屁股后筒的灰色尾氣在空中快速消散。 程之銜大概不會想到,眼前這幕,是他見舒笛最后一面。 半個小時后,榮杉查到班佳琪電話。 電話被班佳琪掛斷兩次,第三通直接拉黑。程之銜換座機繼續(xù)打。 “神經(jīng)病吧,別煩了行不行?” 劈頭蓋臉迎來班佳琪一通訓斥,程之銜哽住,千萬個問題無從下口。他火氣騰升,臉色相當難看。 這邊不說話,班佳琪以為不是程之銜。她提起警惕,試探性問,“你是哪位?” 無措之下他只好忍氣吞聲,放平聲音小心詢問,“我是程之銜。你知不知道舒笛在哪?” 那頭二話不說掛電話,程之銜換成趙阿姨手機打。 接下來一周,班佳琪不接歸屬地顯示江城的電話。 去舒笛租的小區(qū),他沒門牌不能進。保安見他眼熟,想起來他是那個美女男朋友。說美女上午帶保鏢提著兩個行李箱走了。 不是住戶,按規(guī)定不能查看監(jiān)控。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和舒笛之間沒有任何紐扣,找人都不知道該問誰。 談了一百多天戀愛,他連她身份證號都不知道。 郭杰鑫那貨沒接電話,程之銜打給他秘書助理,問他們要舒笛母親電話。 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言論,推三阻四,程之銜直覺不太好。 一切事情充滿戲劇性,中道而止。沉痛的事實憤然敲打,失重感從腳尖蔓延,程之銜不是在做夢。 終于為自己的欺騙和隱瞞迎來了慘重的代價,待他知曉真相,已是三個月后。 那時舒笛早已漂洋過海,獨自到美國進修學習。她在滿大街疫情嚴峻和物資搶奪頻發(fā)的籠罩下,輾轉反側三個多月。 * 舊金山的春節(jié)更像一場休閑party。幾個留學生自發(fā)組織過節(jié),舒笛收到邀請,除夕夜里帶著香檳上門。 穿過花園小路,舒笛望著門外兩側這對不正宗的紅色金字對聯(lián)。 揣摩片刻,沒分出來到底是王羲之字體還是瘦金體,她覺得門上貼的倒福倒挺像回事兒。 無聲淡笑,飽滿的紅唇勾起一抹漂亮抹弧度,她眼里淹沒已久的灰沉短暫消失,冷媚的臉變得明艷。 壓制住打開支付寶掃福的想法,舒笛敲門入廳。 萬物皆可涮火鍋,來舊金山三個月,她終于吃到一頓正宗的中國飯。 盛情難卻,舒笛今晚難得多吃了一小碗火鍋面。 坐她對面的外國佬很會來事兒,堅稱拌面煮雞蛋好吃,給舒笛也添了一顆流心蛋。 蛋黃戳破,流在圓滑的面條上??曜臃韼兹?,裹住蛋液,送進嘴里。舒笛終于有那么一絲吃面的實感。 見Shu Di笑得杏眼微瞇,彎睫撲閃時迷離又慵懶。同學問她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 舒笛神情一愣,眼下剛燃起來的一點喜悅跟著煙消云散。 回家路上,她開車到金門大橋,車停在紅色雙欄邊上。 抬眼能看到遠處的中國城,大紅燈籠高高掛,各種熱鬧中式活動熙攘熱鬧。 這里是海外華人同胞居住密度最高的一座城市。房子沿著坡道而建,風從耳邊躥騰。流浪漢聚集的街道橋墩,腥臭里夾著刺鼻的麻葉味。 劉漣妮買房時,有想到一切計劃均以這種可笑又屈辱的方式顛覆嗎? 開窗后寒風襲來,舒笛緊了緊身上的小皮草外套,趴在方向盤上出神。 耳邊傳來呢喃聲,舒笛扭頭向左看。是一對外國小情侶在車里運動,紅色小轎車的前輪胎不時抖幾下子。 轉過來臉,她聽著旁邊男女的嬌/喘聲出神。 一個闔家歡樂的節(jié)日,舒笛躲在大洋之外,過得如此狼狽又凄涼。她想到葬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她的好朋友們。 回憶一發(fā)不可收拾地牽動全局,不可避免觸到心里被抽走的那塊缺失,怎么都填不滿的一片空地。 算算日子,她已失去已久。 藥物的副作用,神情呆滯,記憶模糊。舒笛暫時只遇上前者。 全天時間表排得滿滿當當,除去學業(yè)纏身,每天一小時健身,一小時閱讀,兩小時遠程工作。舒笛必須身心俱憊,能量耗盡,以此保證那點微弱的睡眠質(zhì)量。 極力控制住想打開手機查閱的心思,舒笛伴著男女呻/吟聲,從抽屜里抽出煙灰缸和打火機,點燃一根細煙。 周圍有便衣男警不時巡邏。旁邊轎車已經(jīng)開走,舒笛按亮手機,也才過去二十分鐘。 沒勁兒!她發(fā)動車子踩下油門,一腳開回她的小公寓。 向庭已經(jīng)到家。 聽到開門聲,她從沙發(fā)上跳起來,“笛寶,我們演出順利結束啦!” 今年9月,向庭只身前往加州求學,沒想到會在華人超市碰到舒笛。 和絕大多數(shù)留學生一樣,舒笛也曾遭遇搶包偷家這種魔幻的經(jīng)歷。 房子是劉漣妮一早就買好的,在兩層獨棟帶小花園的那片兒高價富人區(qū)。 一個人住,三天兩頭刮風下雨,舒笛懶得抽時間打理屋子。 除了剛到舊金山時,請過家政阿姨打掃。其他時間用不上的幾間屋子,她全部封防塵層上鎖,物理減少居住使用面積。 舒笛反詐意識相當敏捷。那晚回家后發(fā)現(xiàn)門外花盆擺放位置不對,門把手鎖眼方向不對,門下有兩道大小不一的腳印。 掉頭回車上鎖門,舒笛調(diào)出監(jiān)控,果然遇上偷家。 也是好笑,洋人挺不識貨。偷了她梳妝臺首飾盒里的幾條名牌項鏈,卻對首飾盒第二層那塊已經(jīng)碎掉的積家手表嗤之以鼻。 美國時間晚上八點,舒笛獨自開車到最近的警局報警,等待事情受理。 警方到家里看現(xiàn)場,采集完信息,讓她再換一把鎖,最好把花園大門處理一下。 在所難免想到那次綁架,對舒笛的影響歷歷在目。 不敢自己住,在警察的等待下,她快速收拾日用品,拿著小行李箱躲到酒店。 那是她剛到舊金山時,失眠最嚴重的一段時間。 不敢乘坐沒有人的電梯,不敢在日出前日落后離開酒店。行走在熱鬧繁華的商業(yè)區(qū),舒笛也怕突遇搶劫。 和班級同學相交甚少,和這里的飲食結構背道而馳。她每天提心吊膽的過著,精神狀態(tài)嚴重受阻。 有晚做夢夢到番茄打鹵面,舒笛破天荒點了一次留學生圈子死貴死貴的那家中餐廳外賣。 打開包裝,胡椒奶油味直面襲來,不是她記憶里的那個味道。 那晚凌晨兩點,舒笛點遍了附近正在營業(yè)的中餐廳??偣?家,送過來賣相極差。 拆開盒子,試吃一口,味道不對,然后丟掉。再吃,面條不對,丟掉。 舒笛連續(xù)重復6次,只用一百多美金,吃了幾口難以下咽的軟爛面條。 沒有家了。 沒有人愛我了。 程之銜,你什么時候找到我? 程之銜,我恨你! 我好恨你! ...... 酒店房間地毯上的外賣盒子層層擺放,服務員還特意敲門為她怎么不接外賣。 別無他法,舒笛只好自己去華人超市買食材。 遇到向庭時,她正和房東打電話,一堵墻的問題鬧得不可開交。 向庭也是個認死理的,一口磕磕絆絆聲音尖銳的英語在超市里尤為矚目。 告訴舒笛緣由。她接過電話,快速幫向庭解決好房子問題。 劉漣妮買的房子不小,她一個人住空蕩蕩的,向庭經(jīng)紀公司給她配的有助理和保鏢,搬過來剛好。 白天兩人各自出門上課,向庭偶爾遇到需要跟翻的情況,總撈著舒笛出門透氣。 向庭帶她看演出逛商場吃特色,游走在燈紅酒綠里。 舒笛隨遇而安,清醒又麻木地墮落著。 現(xiàn)在的生活是踩著李叔叔和劉漣妮的生命換來的,她沒有資格浪費。 冬去夏來,兩三個月暑假時間。 沒跟向庭去巴黎旅游,拒絕所有工作機會和同學自駕組織,舒笛只身前往冰島。 冰島夏季氣溫穩(wěn)定,偶爾風暴,沒有極光沒有藍冰洞。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地和深藍色大海。 日出日落時,云海融為一體,黑沙灘的岸上是個鉆石礦山。 周邊居民最近總能看到一個東方女人,皮膚特白,一頭烏發(fā),身材高挑勻稱。像夏日限定版漫山遍島的魯冰花,輕柔,漂亮。 女人有一張冷媚的臉,極具韻味。她會一口流利的英語,但她不愛說話。 白天,她往礁石堆上鋪條毯子,捧本書躺上面看。旁邊一杯黑咖,幾塊黑巧。 她總維持一個動作。雙肘撐書,上半身只有一件三角杯,裸露的半截身子在陽光照耀下美感十足。 看困了睡,睡醒了看,日落回房,日出出門。接連幾個月,反復如此。 后來時間久了,他們有過鮮少的交流。她說她來自中國,她來這里找點東西。 居民熱情詢問,到底是什么心愛的東西丟了,能否能幫上忙。她說她心愛的不在這里。 幾個月后,舒笛離開冰島,回到學校。 茍且偷生的日子一切照舊,舒笛依舊半夜驚醒,依舊睜眼到天亮,依舊如同行尸走rou飄蕩在世。 功課和遠程工作傍身,她不參加無聊的社交聯(lián)誼,不接觸庸俗浮躁的男大外國佬,不為下次疫情的嚴峻性未雨綢繆。 至于明天的午餐,那就到時候再說!窮途末路里,舒笛連得過且過都在硬撐。 和同學們熟了以后,她也出門品嘗加州特色美食,看世界上最著名的歌劇演出。 周末不時遇上街道里不同種族群體自發(fā)的游街宣誓,同學說要跟著喊,把熬夜肝論文的不開心全發(fā)泄出來。 舒笛坐在咖啡廳等他們。她片刻的歡愉感主要來自于落日余暉下,耳邊莊嚴無力的口感聲。 那是在夕陽里肆意自由散發(fā)的,無數(shù)生靈浩大的渴求和振奮的生命力。 偶有閑暇夜晚,舒笛還是睡不著。伴著夜色抽煙,看天花板吊燈,聆聽自己奄奄一息的心跳和呼吸。 這位行動遲緩的阿爾茲海默癥患者,深知自己的生命正在凋零。 夜晚搶奪分子和警笛聲不斷交合。舒笛渾渾噩噩,困沌難眠。她感到自己正在被焚燒,不久后,埋進垃圾場,淪為幽魂野鬼。 寒沉夏返,又是一年結課典禮。 導師對她提交的答卷夸贊有加。舒笛正和大家一樣面臨選擇。 要不要回國,她不知道。 向庭回國便開始后悔,她告訴舒笛就是死外面也好,千萬別回來。眼前的2022年是地球爆炸前的海嘯。 面對聞擎再三邀請,舒笛遲遲不做答復。她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西式餐飲結構好像并沒有那么難以接受,環(huán)境和文化的浸染她適應得很好。 鐘望說國內(nèi)疫情持續(xù)不斷,是常態(tài)也是宿命。國外動蕩不平,國內(nèi)亦是。他還說我們這一代保不齊會在暗色里壽終正寢。 班佳琪在視頻那頭看案卷,嘴里叼著她們常吃的麥旋風。下一秒,助理敲門而入。 “班律,不好了,您母親在休息室突然暈倒.....” * 美國時間上午十點,舒笛再次接到班佳琪的電話。 “笛寶,你能回來嗎?我想你了。” 那邊的聲音很空曠,班佳琪無力地站在ICU走廊,隔著小玻璃,看顯示屏里mama微弱起伏的心電圖。 剛從咖啡廳出來,舒笛現(xiàn)在斜坡上往下俯視,一架飛機藍天中飛過,有人從身后拍她。 是個賣紅手繩的年輕黑人,一口大白牙笑得相當熱情,“Lady,u need some luck!” 耳邊班佳琪的話還在繼續(xù),“你要是回來就麻溜點兒,我給你訂機票。” 眼前男人紳士有禮,等了片刻,舒笛抱歉地擺手拒絕,他知趣離開。 “笛寶,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