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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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一同困在這小木屋幾個時辰之后,外面的雪卻不見小,反而還愈發(fā)大了起來。 所幸在這小小一方天地竟有人能暢談一番。 沒想到我與那位公子竟是話語十分投機,我們從天文聊到地理,自四書談到五經(jīng),又從經(jīng)商辯到治國,連那罕見的奇花異草、稀有的孤本殘片我們都能聊出個心得來。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能得一知己,又復(fù)何求? 他聊的正高興,便隨口問:「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 「家中行六,公子喚我六兒便好。」我又問:「不知公子又該如何稱呼?」 「在下姓顧,表字獨一個顗字?!顾檬终礉窳瞬杷谧郎蠈懴履莻€顗字,末了,才想起我看不到,便隔著袖子挽起我的手,一筆一劃又寫了一次,顗。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只知道這一刻,我的心頭跳的不似尋常,竟是生平未有之感,十分新奇。 他又待開口,卻突然傳來「碰!」的一聲,他的書僮奪門而入,急急叫道:「公子不好,雪崩下來了,公子快走啊?!?/br> 一瞬間變故來的太快,我只感覺到被拽了出去,隨后便是一聲轟隆作響,我看不到,自然更加害怕,混亂之中,好像被推了一下,在我跌倒前,只感覺好似被人摟入懷中,溫暖異常。 再次醒來,眼前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我卻能感受到身下的溫暖。 我摸索著探到了他的五官,拍了拍,試探著叫喚他,「公子,公子?」又摸到了他的頸脈,實在是萬幸,還有跳動。 我坐了起來,腳盤著,將他置于我的腿上,繼續(xù)嘗試叫醒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身子實在是冷的慌,只能握緊了他的手,盡力呵氣讓他能暖和些。 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滿天大雪之中,我又目不能視,身邊和一位初識幾個時辰的男子,我愈想愈覺得自己怎么這么可憐,人一受挫,便會想起往日的美好,又思及母親,我只覺得萬分悲苦,不禁眼淚一顆一顆滾了下來。 忽有隻手拂過我的臉龐,是他終于醒了,他語氣虛弱,可在我聽來卻是最美妙的聲音,「你眼疾還沒好,別哭了?!?/br> 我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掉淚,吶吶地說了句,「才沒哭?!?/br> 他好像笑了,胸膛淺淺地震動,幾下后卻咳了起來。 我連忙拍了拍他的背,他深深吸了口氣,「無妨,六兒,你可有受傷?」 我感受了一下身體,搖了搖頭。 他想坐起,卻聽得他「嘶」的一聲。 我有些緊張,「怎么了?」 他似乎摸了摸小腿,「想是腳脫臼了,無礙,接回去就好?!?/br> 接回去就好了?!這人怎么把脫臼講的這么簡單? 我未經(jīng)思索便罵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是日后落的什么病根子,可怎么得好?」 我當(dāng)時盲著,自然看不到他思及父母時臉上迷茫脆弱的神情。 10. 雪依舊下著,在這天寒地凍的荒郊野外中,我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瞎著,他腐著,他成了我的眼,我替了他的腿,雖然荒謬,倒也十分和諧。 他指揮著我去撿了幾條樹枝來,做了一個小栰,我便拉著那張小栰,在雪地中拖著他行走。 拖著一個大男人行走,儘管雪地摩擦力小,倒也實在不容易,不知道拉著他走了多久,不知道我們走的方向?qū)Σ粚?,我只知道在暗無天日的世界里,只要拉著他一直向前,便能找到希望。 因為我相信他。 又或者說,我也只能相信他。 雪下的愈來愈密集,迫于無奈,我們只好尋了個山洞先躲一會兒。 他問:「六兒,你可會生火?」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fù)u了搖頭,這一路行來,我覺得我好像成了一個稚齡小兒,看不到就算了,野外生存技巧全然不知,若非有他,我早就在這雪地里死了百八十遍了。 他拿出火石,「無妨,將木筏拆了,我生個火來暖下身子?!?/br> 我雖然看不到,但也能感受到身邊的溫度上升了幾分,想是他已點起了火。 我坐在他身旁,「你覺得我們真能走的出去嗎?」 他的聲音給人一種強而有力的心安,「自然可以?!?/br> 他拾起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吹奏起來,是我沒聽過的曲子,曲調(diào)輕快飛揚,讓人聯(lián)想到春日的第一抹綠意盎然、第一株繁花盛開,百蝶飛舞,瑞鳥呈祥,皆在此曲。 曲畢,我笑著稱讚,「真好聽,這什么曲子?!?/br> 他的眼中深藏著幾分落寞,只是我看不到,「是我母親自己編的曲子。」他又問,「想學(xué)嗎?」 我點點頭,他又拿了一片葉子交與我,一個一個音節(jié)教我吹奏。 學(xué)完后,我又吹奏了一遍,一曲畢,細(xì)細(xì)品評了曲調(diào),我誠心讚嘆,「你母親真厲害,這曲聽了就能讓人感到歡喜,想來你母親也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吧?!?/br> 他只是淺笑,「是啊,只是可惜嫁給了我父親???!?/br> 我思及母親,自然而然便道:「我娘也很好,只是?也可惜生下了我???!?/br> 他接話,語帶欣賞,「你家教如此好又博學(xué)多聞、見識廣闊,想來令尊定也是一位賢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br> 我笑了,大家閨秀的只有婉姨娘,「我娘親不會說話也未曾讀過書。禮儀、典籍、書畫、女工都是姨娘教我的?!?/br> 他的語氣隱有歉意,「失禮了。」 「無礙?!刮覔u了搖頭,想起母親盡是暖意,「娘親固然不懂典籍、不識筆墨,但她卻給了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br> 「你母親很愛你?!?/br> 我微笑,「天下父母心,你父母也是一樣的。」 他這次沒有接我的話只是轉(zhuǎn)了話題,「天色晚了,我?guī)湍沅亗€地方讓你歇一會兒吧。」 「多謝顧公子了?!?/br> 很奇怪,在淇宮之時夜里總是淺眠,今日身臨險境又和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男人共處一室居然意外睡得安穩(wěn),也許是累了,也許是我總有點莫名的信任他。 我是被講話聲吵醒的,模模糊糊聽見身邊的人似乎在講什么。 一個好似四五十歲的男聲,語帶恭敬,「殿下,如若有一日,活一人,還是活千人,您會如何選擇?!?/br> 他說:「自然是活千人。」 「若那一人是您至親骨rou、至愛戀人,可千人只不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您又會如何選?」 他沉默不語,又道:「在其位,謀其政,若我出生于農(nóng)田商賈之家,一生平凡,我會選那一人?!?/br> 他看向遠(yuǎn)方,語氣淡淡卻不容置疑,「可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能任意而為,我只有一個選擇,活千人,無論那一人是誰?!?/br> 那名中年男子似乎跪地行禮,「屬下心悅誠服,自愿追隨太子殿下?!?/br> 他屏退了那名男子,問我:「醒了還繼續(xù)偷聽嗎?」 我坐起身來,彎頭醒禮,「民女僭越,見過太子殿下?!?/br> 是啊,打從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起,便生了疑惑,交談之后更是坐實了我的猜測,若非太子,又有何人有如此見識,如此氣魄,如此心性。 只是昨日的生死相依如夢一般,到了今日,夢該醒了。 卻不曾想他竟是托住了我的手,「何必多禮,六兒,若非有你,我早就身死在這荒野之地了,說起來倒是我得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他把一株草放進我的手中,「這是我適才遣人去摘的九尾草,你若想回南方治療,我便派人送你回去,其它的藥都很好尋,想來你到下個城鎮(zhèn)便可治癒你的眼疾了。」 這都和我預(yù)想中的結(jié)果一樣,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在我心里氾濫,或許是因為他是我活在這世上的十九年來遇到最特別的人吧?但我不欲多想正待點頭時,他卻忽然抓緊了我的手,一字一句地問:「只是,若你信我,便讓我?guī)慊爻邪驳?,請最好的太醫(yī)給你醫(yī)治,以報救命之恩,你看如何?」 我的心頭蹦蹦直跳,有點緊張又有點說不出的開心,小女兒的心態(tài)便在我的心底萌生發(fā)芽,己中想法呼嘯而過,我緊緊抿著唇捏著衣角卻是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