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選擇了閉嘴。

    因為他意識到封愈的話說的是極其有道理的。

    曾幾何時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會喜歡上一個人。

    戈沭……再正常不過了。

    看著青年一副想明白了的模樣，封愈問出了剛才起很想知道的答案：“所以，即便知道自己正在面對消亡，會在某一天無聲無息的死去，你也不害怕嗎？”

    好問題。

    但是。

    “戰(zhàn)神闕臨從不畏懼死亡。”

    宋離目光清澈，眼底似有流光化過，他望著封愈漆黑深邃的眼眸，徐徐道：“我生來就是為了三界，如果有一天我為三界戰(zhàn)死，那將是我的榮耀?！?/br>
    就像韓天。

    那么聰明，那么強大，那般精通推演的韓天，要說他沒有辦法延續(xù)自己的生命，宋離是不信的。尤其是到現(xiàn)在，宋離發(fā)現(xiàn)自己之所以活著多半是韓天的手筆。

    韓天順著既定的軌跡消亡，或許是他的不幸，但卻是三界的幸。

    一個人過分增長的欲望會帶來什么，戈沭已經(jīng)給出了最確切的答案。

    那些死在天災里的無辜人同樣是最確切的證明。

    沉浸在思考中的宋離感覺到指尖傳來的溫熱，下意識低了低眼眸，他看著男人修長冷白的五指擠進自己的手指，占據(jù)所有縫隙，又聽到封愈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我將會是你最虔誠的信徒。”

    “就當我這只惡鬼野心勃勃，我希望成為你手中最鋒利的刀刃，去守護你的名字?！?/br>
    …

    回到江正初的房子，宋離站在門口時便聽到了屋內(nèi)傳來的感慨和罵罵咧咧。

    封愈匆忙離開平磐鎮(zhèn)前往神都以后，邵修、江正初一行人雖然緊張又擔心，但大家也自知自己是什么水平，要真跟上去了頂多也只是湊下熱鬧，到時候說不定還得拖后腿。

    再者，他們該相信宋離身為戰(zhàn)神的強悍戰(zhàn)斗力才是。

    說服了自己的邵修和江正初很快便將注意力放到了溫成濟的身上。光是溫成濟和封愈那簡單的對話仿佛都藏著眾多秘密，現(xiàn)在封愈走了，只留下溫成濟一個傷患，邵修和江正初對視一眼，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溫成濟的床邊，眼睛微瞇，就差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自曝。

    溫成濟：“……”

    無語了一陣以后，他倒也想開了。

    左右自己身上藏著的最大秘密已經(jīng)告知了封愈，他是死是活也不必太在意，無所謂告訴江正初和邵修更多的事情。

    眼睛微瞇，就差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自曝。

    所以，此時此刻，宋離站在門外就聽到江正初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慨：“改明兒我可以去jj文學城連載一本小說，書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我的身邊都是大佬》。”

    可不就是大佬嗎？

    酆都之主，戰(zhàn)神，還有羅浮山鬼帝。

    就連一旁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的閻烏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妖怪，能坐鎮(zhèn)妖都的大妖，戰(zhàn)斗力怎么也能在整個妖界排得上號了。

    邵修比起江正初略顯正經(jīng)一點，滿腦子都是堂堂天道不做人事，眉心皺得緊緊的，“連天道都有問題的話，那我們的敵人不就很強大？”

    江正初反應過來，忽然想起現(xiàn)場似乎還有個和天道戈沭熟絡的人，目光趕緊挪到了正逗弄小云朵的明霜，好奇的問：“明霜，天道和宋離打一架的話，誰能贏啊？”

    明霜眨了下眼睛，將竄到肩膀上的小云朵給扒拉下來，思考了一陣后搖搖頭：“不清楚，他們兩人以前沒打過架，但我覺得應該是闕臨大人更勝一籌?！?/br>
    江正初果斷將明霜的后半句話無視了。

    他看得出來，明霜和尤拓等人差不多，也是宋離的頂級腦殘粉。

    就這種問題，是絕對不可能站在天道那邊的。

    正想著，就見明霜的手指往門的方向一指：“闕臨大人和封愈大人好像回來了?！?/br>
    邵修三兩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果不其然見到了并肩而立的兩人。視線在宋離身上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青年完好無損，頓時將那顆悄悄吊起來的心給重新放了回去。

    “情況怎么樣了？”

    “戈沭跑了，不過他也算完全暴露了?！狈庥S口道。

    宋離擦著封愈的肩膀走過，目光落在了靠在床上、臉色已然變好的年輕人身上。許久沒見，即便是已經(jīng)恢復正常記憶的溫成濟和以前也沒有太大差別。溫成濟主動朝著宋離露出了笑容，“宋先生，好久不見?！?/br>
    宋離微微點頭，溫聲道：“確實很久不見，身體還好嗎？”

    “嗯，您不用擔心?！?/br>
    溫成濟因著先前去云朵奶茶看張羅一事兒而對宋離存有莫大的好感和尊敬，如今從邵修幾人口中得知宋離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戰(zhàn)神闕臨，這份尊敬便越來越濃。

    宋離點頭表示知曉了。

    隨后一轉(zhuǎn)頭，就注意到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

    閻烏一個大男人緊張得身上的溫度都在飆升，要不是還殘留著幾分理智，怕是連衣服都要燒起來了。對上宋離的眼，他突然聞到了火苗的氣味，趕緊將腦袋上著火的頭發(fā)撲滅，尷尬又緊張兮兮地沖宋離彎腰打招呼：“您、您好，我是寧省三界管理處的副處長，我叫閻烏。那個，我從小就是聽您的故事長大的，不知道可不可以跟您要個簽名 ？”

    宋離：“……”

    要簽名倒是無所謂。

    但前面那句從小聽您的故事長大可以不必多說。

    閻烏拿到宋離的簽名以后又死皮賴臉地要了合照，隨后才傻笑著離開了江正初的家。而江正初在注視了宋離足足一分鐘以后，去客廳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一沓紙，放在宋離的面前。

    宋離：“？”

    江正初有點不好意思：“要不宋離你也給我簽一點？說不定能賣個高價，到時候我給你分成。”

    邵修一行人：“……”

    你可真行啊。

    天色太晚，宋離和封愈將明霜和小云朵送到臨時居住的酒店便回到了別墅。

    再過一個小時已經(jīng)是天將明的狀態(tài)。

    宋離換了干凈的衣服鉆進軟被中，身后很快便籠罩了封愈身上的淡淡氣息。他索性在封愈的懷里轉(zhuǎn)了個身，用臉貼著男人的胸膛，眼睛卻沒有閉上。眼皮眨動間鴉羽長睫不自覺掃過男人心臟處的肌膚，好像有小蟲子在心臟上輕輕啃咬，帶來蝕骨的癢意。

    封愈的手扣著他的后腦勺，低聲問他：“睡不著？”

    宋離淺淺應一聲：“腦子里還是有點亂。”

    雖說一直以來跟他們作對的戈沭現(xiàn)了身，但今日與戈沭交手，宋離覺得他應該還藏著什么事。

    說到底，其實就是心底不安。

    封愈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沉默著用一下一下溫柔的撫摸來減輕青年心頭的焦躁與不安。

    他道：“說到底，主動權(quán)還在戈沭那兒。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他籌謀了這么多年，要是被我們隨隨便便就解決了，這個天道未免也太弱了?！?/br>
    宋離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莫名覺得有點好笑。

    他的掌心抵在封愈的胸口，從他懷里露出了大半張臉，薄唇抿出了一道笑痕：“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也是這么安慰邵修的?！?/br>
    “那不一樣?！狈庥鷳醒笱蟮?。

    宋離：“嗯？有什么不一樣？”

    封愈：“你那頂多是前輩對后輩的安慰，我這個是對男朋友的安慰，相差甚遠。”

    宋離：“……”

    宋離覺得有點好笑，笑意從唇邊溢出時忽然覺得心里也松了不少。拍拍封愈的肩膀，他低聲道：“睡覺了?！?/br>
    “晚安?！?/br>
    “晚安?！?/br>
    *

    妖都。

    慕燁懶洋洋地半躺在府邸的椅子上。

    他一向是只喜歡享受的大妖，寬闊的府邸內(nèi)有悠揚的音樂聲傳來，視線抬起時還能看到狐妖妖嬈舞動的身姿。然而幾杯酒下肚，慕燁卻打了個哈欠，隨手朝著狐妖一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狐妖見狀不免有些泄氣。

    都說龍性本yin，怎么慕燁這條應龍見到那么漂亮的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狐妖抱著自己的六條尾巴有些氣急地從慕燁的府邸離開，她是從后門走的，后面那條小道兩側(cè)生活著許多的妖怪。妖都不比其他地方，這里最初混亂得與鬼界幽冥有的一拼，但隨著幾只大妖坐鎮(zhèn)，情況終于好轉(zhuǎn)。

    生活在這里的小妖怪們也會很主動地將府邸修建在大妖的府邸邊上。

    就比如應龍慕燁的府邸。

    那樣會減少很多的麻煩，一般不會有其他的妖怪里找事。

    當然，兆尚除外。

    只有三條尾巴的狐貍看著鄰居六尾狐回到府邸，目光從她臉上一轉(zhuǎn)便隱約猜到了什么。她抱著雙臂靠在門上，三條尾巴慢悠悠、懶洋洋地晃動著：“早跟你說了，把應龍大人當做目標是沒用的?！?/br>
    六尾狐有些不耐：“用你多話？”

    三尾狐切了一聲：“我這不是提醒你嗎？我聽說應龍大人以前還追求過戰(zhàn)神闕臨呢，你和闕臨，你倆有哪點像的，連性別都不一樣?！?/br>
    六尾狐：“……你說真的？”

    三尾狐：“當然，是那只活了好幾千年的老烏龜告訴我的，他應該不會騙人的吧？”

    六尾狐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很快又嫌棄得撇了下嘴：“那確實有點不配?！?/br>
    三尾狐：“啊？”

    六尾狐：“我說應龍大人配不上闕臨大人?！?/br>
    三尾狐：“……”

    兩只聊得起勁的狐貍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頭頂站著有一道修長的影子。慕燁面無表情地盯著兩只狐貍的臉，氣急中又有些挫敗。追求闕臨那事兒算得上他這千年生命中唯一不順心的事了，尤其是他這條大名鼎鼎的應龍好不容易拉下臉來，卻還是沒能把人追上，說出去多少有點丟人。

    但慕燁沒想過，闕臨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這事兒還有人記得！

    慕燁在心里罵罵咧咧，腳下步子飛快，迅速就閃身離開了這塊區(qū)域。

    他剛剛收到了兆尚的信息，說是有事要商量，而且這事事關(guān)整個妖界乃至三界。慕燁這些年大多時間都在自己的府邸醉生夢死，和兆尚的關(guān)系不遠不近，陡然聽到這番話，腦門上當即冒出了個碩大的問號。

    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