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負我(雙重生) 第4節(jié)
堂上的林景珩只是靜默地看著抱住沈嬌的那雙手,過了許久才斂眸,再開口時聲音倒是溫和了不少,“沈嬌,堂上正在辦案,你先出去?!?/br> “辦得什么案?”沈嬌搶白道:“我都聽見了,你又……你想冤枉我阿弟!” 她才哭過,一雙眼睛晶瑩明亮,里面似是燃燒著重重火焰,只一眼便讓林景珩失了神。 深處的記憶里……也曾見過,她這般倔強而惱怒的泣容。 謝衷看不過眼,拿扇子指指點點:“哎!哪兒來無理取鬧的一個女人,林大人,她擾亂官中,還不快打出去!” 沈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又是哪兒來的東西?你能幫趙瀾兒,我就不能幫我的阿青了?!” 都城里誰不知道他混世五王爺謝衷的名頭,誰敢惹他誰就有大麻煩了,然而此刻被沈嬌劈頭蓋臉罵了一句之后,謝衷反而怔在了原地。 此女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披璀粲羅衣,珥瑤碧華琚。 一時間倒把謝衷看呆了,只覺得自己身旁這‘大楚第一美人’趙瀾兒,連對方鞋底的一?;覊m都比不過。 謝衷輕咳一聲,還欲辯解時,一聲不悅的驚堂木制止了兩人間的對話。 城中令林景珩面無表情,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具有壓迫感的威嚴,“沈嬌,你先出去?!?/br> 趙瀾兒此刻卻往前站了兩步,她身形弱柳扶風,語氣也暗含三分幽怨,“林大人,妾身想來無礙,只是妾身的婢女被撞斷了腿,方才在郊外,又聽著這位沈公子的人叫囂著要打死妾身,一時有些嚇住了。妾身本不欲牽扯出這些事情,妾身請……掉狀子?!?/br> 本來謝衷大半心神已經放在沈嬌身上,聽了這話登時又怒不可遏的拍桌而起,“真是豈有此理,趙姑娘莫怕,我大楚還是有王法的!” 他今日出城散心,不巧撞見了趙瀾兒的馬車被那沈青撞得是支離破碎,而那沈青身邊的奴仆居然不依不饒顛倒黑白,小王爺一向憐香惜玉,當即怒喝著為趙大家撐腰,不惜告到了官中這兒。 沈青皺了皺眉想說話,而林景珩此刻卻淡聲問趙瀾兒:“你當真要撤掉狀子?!?/br> 趙瀾兒沖他欠身,細聲細氣道:“妾身不過是毀了一輛馬車,受了些驚嚇罷了,不礙事的。” 好一對郎情妾意,可恨她上輩子怎么就看不出來呢。 而且上輩子沈青在都城里的聲名就十分狼藉,貴族子弟都傳他對趙瀾兒癡纏不已,甚至還意圖強迫趙瀾兒,致使許多人與他勢不兩立,讓他無論是在都城還是在軍中都分外難行。 那時的自己去問沈青是否確有其事,沈青只是看著她,挑起邊緣凌厲的眉峰,“難道阿姐也覺著,我會看上那樣的一個人,還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情?” 沈青自然不會。 只是那些日后將會傳的沸沸揚揚,以至于葬送了沈青的聲名與前程的事情,卻也不是憑空而生的。 撞車事小,但她不能讓此事成為沈青‘下作癡纏’趙瀾兒的影子。 沈嬌冷笑了聲,即刻問林景珩,“林大人,按大楚刑律,敢問誣告者該當何罪?” 一旁的茜玉立刻說道:“姑娘,誣告旁人者需當眾打二十板子,且賠償對方十兩白銀?!?/br> “如此便好?!鄙驄商诌b遙地指著趙瀾兒,自來后第一次正眼看著堂上的林景珩,面無表情道:“林大人,動手吧?!?/br> 第4章 堂上一片寂靜。 本來是趙瀾兒她識大體不予追究,這沈嬌倒反過來要來處置她。 謝衷雖說喜愛沈嬌的顏色,此刻也覺得看過不眼,輕咳了兩聲,“沈姑娘,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br> “沈嬌。”林景珩嘆了口氣,“主告趙瀾兒她是撤告,而非誣告,此事不可混為一談?!?/br> “原來是這樣啊?!鄙驄刹魂幉魂柕拇塘艘痪洌拔矣浀?,前些天有人告了趙瀾兒,最后要撤告時,林大人可是鐵面無私將他治了個誣告罪,怎么現(xiàn)在又變了?!?/br> 前些天,有個富家子弟偽造了趙瀾兒的賣身契,想把她抬回家做小妾。 林景珩可是查得一絲不茍,最后還了趙瀾兒清白不說,還好好收拾了那人一通。 彼時的沈嬌只覺得他為人正派,即使面對一個青樓女子也體諒人家的難處,現(xiàn)在看來卻未免可笑。 分明因為趙瀾兒是被告,他就幫被告,如今趙瀾兒是主告,他就偏幫著主告! 她粉面含春,眉眼嬌俏,惡狠狠看人時不僅不會讓人害怕,反叫人的心頭好似被輕輕抓了一下,極輕又極快,卻掀起滔天的波瀾。 林景珩抿起了唇,靜靜想著:原來如此。 是因為這件事吃味了,難怪昨天晚上又將那珊瑚屏風抬了回去。 他不合時宜地感到心神暢快,表面上只看著鐵面無私,“沈嬌,案堂之上不容兒戲,既然趙瀾兒準備撤告,那么本官裁決……” “林大人?!鄙蚯鄥s懶洋洋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半靠著沈嬌的肩膀,不大高興地問他,“你說誰在兒戲?你們方才險些冤枉了我,我阿姐替我討公道,有何不對?” 憑什么認定了他阿姐在胡鬧。 趙瀾兒她穿著一襲粉白色長襦,帶了一頂輕紗帽遮住了面容,此刻她主動掀開了帽子又向前兩步,竟是沖著沈嬌欠了欠身子,“沈姑娘、沈公子,一切都是妾的不好,妾向你們賠罪,想來沈公子也絕非故意,妾不該把事情鬧得這樣大,使得林大人他為難,妾心中實在不安?!?/br> 沈嬌磨了磨牙。 真是惡心。 “我說你們姐弟差不多也就得了?!敝x衷也跳了起來擋在了趙瀾兒身前,然而一看著沈嬌這傾國傾城的容顏,卻又不由自主地放軟了語氣,“沈姑娘,你弟弟他駕車沖撞了趙姑娘不說,還險些要動手,若不是給我正好看見了,趙姑娘她怕是要吃大虧?!?/br> 這沈小公子長得儀表堂堂讓人心生好感,背地里卻欺負一個弱女子,實在是為人不齒。 謝衷不由得橫了沈青一眼,又不耐煩道:“這樣吧,本王出錢賠償你們沈家,此事便也就算了!” 沈嬌本來就有氣,看著謝衷這副拉偏架的樣子更是心煩,她猛地沖過來,不由分說就推了這人模人樣的謝衷一把,“我弟弟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謝衷不妨被她狠狠推得踉蹌幾步險些跌倒,人還沒反應過來,門外的護衛(wèi)隊便齊齊拔劍要沖沈嬌過來,當場被林景珩斥道:“案堂內豈容放肆?五王爺,煩請把你的人管好!” 謝衷:…… 他才是那個挨打的人吧。 只是他怎樣都提不起怒火,還覺得方才被沈嬌推搡的那處骨頭都松動了些許,悻悻然地按著自己的肩膀,把火沖著護衛(wèi)隊發(fā):“你們快下去下去,別嚇著沈姑娘!” 斥完了謝衷,林景珩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沈嬌,此事與你無干。便就是你弟弟他撞著了他人的馬車,自己卻是毫發(fā)無損,你……莫要再胡鬧了?!?/br> 說到最后,尾音逐漸低了下去,分明是沒什么不妥當的,林景珩還是輕咳了一聲。 像是要掩蓋什么。 三月未見,沈青長高了不少,就在她身后堅定地支撐著沈嬌。 這么好的青兒,最后卻落得個白白送死的下場,而今天的這一幕與上輩子又何其相似。 都是被林景珩與趙瀾兒害死了。 這案子似乎已有定奪,沈嬌也不再說話了,她只是在堂下遙遙看著林景珩。 沈嬌一向膽大,卻知道分寸,以往心悅于林景珩時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下如此直白。被她這樣盯著的林景珩倒也淡然,只是耳根子略有些發(fā)熱,緩了緩語氣,“退堂——” “阿青?!鄙驄芍苯愚D身,親密地拍拍沈青的肩膀,一雙眼睛里仿若有著璀璨星辰,“是你撞了趙瀾兒嗎?” 沈青不由挺直了脊背,沉聲道:“是那位趙姑娘的馬車不受控,沖著我奔來,虧得陳叔他駕馬避免了二車相碰,趙姑娘的馬車是撞在道旁的樹上才散了架子,我本想援助一二,但她的車夫與婢女卻是一口咬定、顛倒黑白?!?/br> 他話音剛落,謝衷就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拿扇子點他,鴿子血扇墜子一搖一搖著,“你你?????你睜眼說胡話,本王親眼看見你們的人要與趙姑娘為難,趙姑娘的馬車都散了架子,你們卻毫發(fā)無損……” 沈嬌沖他瞪了一眼,大聲說道:“有人來找茬,我們沈家的人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冤枉我家撞了車,難道我家的人還要好聲好氣的和這群無賴理論分明?再說,你又不是沒坐過馬車,難道不知道是沖得越猛越容易被撞散架?!” 她天生不知道退縮兩個字怎么寫,更別說此刻是自己有理,一番搶白把謝衷說得愣在了原地,張了張口想要辯駁一二,細細思索卻又覺得她有道理。 這時一雙柔弱無骨地手搭上了謝衷的后背,將他飄遠的神思暫且拉了回來。 “五王爺不必如此。沈姑娘,你心中不平,瀾兒都知道,瀾兒愿磕頭謝罪,請沈姑娘莫要再行計較了?!?/br> 趙瀾兒已經放下了帷帽,雖說眾人見不著她那張含羞似怨的臉了,聽著那清幽而纖弱的聲音仍是心神一漾。 再看向那嬌蠻的沈嬌時,縱使對方生得再美,也不由起了點埋怨的心思。 趙瀾兒說完就要來給沈嬌磕頭謝罪,而沈嬌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謝衷平日里雖然混賬,卻是最看不得美人受苦,連忙拉著她的袖子不讓她跪,頭大道:“此事倒成了本王的不對了,好好好,都賴本王,本王不該讓趙姑娘告官,本王給沈姑娘磕頭賠罪成嗎!” 趙瀾兒趙大家她雖說淪落風塵,卻自有一番清高,謝衷一向是她的吹捧者,自是看不得她受委屈。 而沈嬌縱然性格嬌縱,但……實在是太美,謝衷只要一望向她,喉頭就仿佛滾了一杯美酒,又酥又癢,就連挨罵都覺出高興。 想來想去,謝衷他當仁不讓地就要來給沈嬌謝罪,又讓林景珩怒聲而阻,“五王爺!你身為皇族血脈去給沈嬌下跪,你難不成想讓她背上不敬皇族之罪?” 今日的案子辦得荒唐,然而這是林景珩第一次動怒,直把謝衷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后退兩步,“是我糊涂了?!?/br> 想來,他是被趙姑娘一句話激得,險些給沈嬌找了麻煩。 趙瀾兒不動聲色說道:“五王爺,你莫要沖動……” “趙大家。”沈嬌冷聲打斷了她,“你少說兩句,還能少害我一點?!?/br> 這是趙瀾兒的慣用伎倆,方才分明就是激得謝衷替她下跪,由此給自己造成罪過。 趙瀾兒飛快看了眼堂上的林景珩,而對方卻只是緊抿著嘴唇,沒有反駁沈嬌的話,大約也是贊同沈嬌的判斷。 她心中一驚,再欲開口時又被沈嬌身后那小丫頭打斷了話頭。 說起來,沈嬌跟著的這兩個丫頭穿得居然是南疆那邊進貢來的月影紗裙,耳戴紅玉墜,發(fā)綴綠眼石,看起來還要比尋常的官宦小姐還要氣派。 說話的是茜玉,她跟來后便默然不語,此時一開口卻直指要害,“是誰沖撞了誰,只需要回去現(xiàn)場,探查一番車轍痕跡便好。” 跑得急的馬車印必然會留下相應的痕跡,而今日才下過一場小雨,城外泥土松軟,更易通過痕跡來行辨認。 趙瀾兒她的馬車散了架子,眾人都是先入為主的以為她才是受害者,沈青即使是不認,在五王爺的證詞與馬車面前亦是百口莫辯。 茜玉的話才一落地,沈嬌眼前便是一亮,連忙抓住了沈青的手嚷道,“現(xiàn)在就去現(xiàn)場辨認,到底是誰撞了誰,林大人你可要仔細裁決啊?!?/br> 最后一句是沖著林景珩說的,語氣嬌嬌俏俏,聽起來像是撒嬌,然而卻是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意。 林景珩每月都會去城外的平沛寺,說是為幼帝祈福,實則…… 實則是去見趙瀾兒。 趙瀾兒她此次出城,想必也是為了這件事,只是回去的時候撞了沈青的馬車,由此而生出了這件案子。 堂內無人出聲,唯有謝衷摸著下巴琢磨著,“這話倒是不假……快走快走。趙姑娘,我們且去還你清白。” 傻貨,沒見到他家的趙姑娘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呢。 沈嬌幸災樂禍,不容有其他閃失,攜著沈青的手就要出門,步伐都透著股輕快,“好呀,既然大家各執(zhí)一詞,不如就讓死物來查明真相?!?/br> 兩方當即要走,林景珩卻是皺眉,再拍了驚堂木。 他看得分明,趙瀾兒透過輕紗望過來的眼神,帶著驚恐與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