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負我(雙重生) 第69節(jié)
當晚,幾次不曾踏進后宮的沈嬌,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昭月閣。 還沒走到院門處,沈嬌便忽而訝然地停下了腳步,借著朦朧的月色,瞧清了堵在前方那人。 ……孟春雪。 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張琴,就明目張膽的盤腿坐在了昭月閣的門前,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盹。 還穿了一身雪白的透紗外袍,里面似乎什么都沒穿…… 月光下,猛地一看,好像是什么不祥之物,讓領路掌燈的太監(jiān)猝不及防地驚叫了聲,又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沈嬌微微后退兩步,而那孟春雪亦被驚醒,瞧見了不遠處的沈嬌,本來還困倦著的眼睛里忽而閃現(xiàn)一抹精光,坐直了身子就開始撫琴。 他本來不會彈琴,這幾天勤學苦練這么一首曲子,彈起來倒也像樣,一邊彈琴,一邊無比幽怨地望著沈嬌,張口唱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沈嬌也定定的看著他,然后忽然嘆了口氣,又仰頭看了眼天。 孟春雪似乎被她的動作所鼓勵,唱得更為起勁,甚至帶上了抽抽搭搭的泣音……更讓人心煩了。 后頭的太監(jiān)察言觀色著,輕聲詢問沈嬌:“陛下,是否要將孟侍君帶回去?” 也該是他膽子大,不過似乎倒也惹得了沈嬌的憐惜。 沈嬌神色自然地搖搖頭,隨口吩咐道:“來人,把他帶下去打一頓,然后趕走吧?!?/br> 孟春雪的琴弦斷了一根,他慌張地要解釋,然而卻已經(jīng)讓侍衛(wèi)們飛快上前拖走,哀哀叫喚著趕了下去。 總算是趕走了他,可是沈嬌徘徊在了這院門的門口,一時卻又有些止步不前。 直到里頭響起了一陣寥落的琴音,她才咬了咬牙,獨身推門而入。 院門是正對著陸清顯的房門,她一進去便瞧見了一身裝束齊全的陸清顯,正從里出來。 “晚上好啊?!彼φf了句,“陛下,要不要隨我出去走走?” 不等沈嬌有所反應,陸清顯便自然而然地上前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外面走。 沈嬌倒是沒反抗,只是有些好奇:“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又要去哪里?” 這些天來,陸清顯都是安安靜靜地等在這個小院子里,從不曾主動要求過什么,也不曾踏出房門一步。 “去見一位故人?!彼N近了沈嬌,“請陛下安排出城的馬車,我們要數(shù)十日才能回來?!?/br> 沈嬌愣住了,“你要帶我去哪兒,見誰?” 陸清顯直白答道:“小瀾山,太皇太后?!?/br> 小瀾山離這里少說有四五天的車程,這意味著她要離開這里數(shù)十日。 可一時之間,沈嬌卻生不出什么拒絕的心思。 秦昭然頭疼于落云寨,而朝堂上自有李如卿替她應對著。 “好?!鄙驄上铝藳Q心,“我讓人去安排馬車?!?/br> “不必大費周折?!标懬屣@笑吟吟說道,“若是讓秦家知曉了你的去處,此事怕是辦不成了?!?/br> 他們不想放太后出來,無非是怕她會與沈嬌結成同盟,威脅到自身的權勢。 既然太后出不來,陸清顯便索性帶著她前去。 第59章 褪去繁重的帝王裝束,重新?lián)Q上輕便而靈巧的勁裝,趁著夜色,沈嬌匆忙使人安排了馬車,只帶了些路上必要的東西,整個人輕裝上陣。 等他們的馬車行駛至郊外,夏夜的星辰已經(jīng)開始寥落,天邊現(xiàn)出了一線微微的白,沈嬌盯著陸清顯看了半晌,眼皮子卻還是越來越沉,打著哈欠倒下去。 馬車里逼仄不堪,她舒展不開身子,蹭來蹭去,還是覺得靠在陸清顯身上最舒服。 可惜才靠上,她就被無情地推走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悶悶地蜷縮著身子睡下。 官道的路面上少有崎嶇,一路上可謂是暢通無阻,陸清顯他靠在車壁上,閉眼凝神了許久,耳邊便敏銳地捕捉到身后噠噠馬蹄聲。 那是西域進貢來的汗血寶馬,整個都城里舍得天天這樣騎著跑步的,也就只有秦家姐弟。 沈青他追了不過兩個時辰,唇邊隱約有些泛白,在瞧見了馬車影子后,精神為之一振,一直緊繃著的精神也終于隨之松懈。 隔得太遠,前面的人肯定是聽不清的,可他還是下意識地叫了聲:“阿姐——” 尾音消逝在了風里,一枚碧綠的玉扳指破空而來,直沖著他的面門而去。 力道太大,沈青需得側身下馬才堪堪避開。 馬匹受了驚,不斷發(fā)出桀桀嘶鳴,掙扎著跌跌撞撞停下了腳步。 沈青又驚又怒,他的右手已經(jīng)用力地按住了刀柄,然而在看清來人之后,又默不作聲地松了開來。 他低聲念出:“陸清顯。” 縱然是在趕路,陸清顯還是十分閑適的裝扮,他身著寬大的淡藍云紋織繡外袍,發(fā)髻間只是松松插了一只碧玉簪。 他走得并不快,明明是很遠的距離,可是眨眼間卻已經(jīng)到了沈青面前。 “小嬌嬌睡下了。”他溫聲說道:“不要打擾她。” 這是十分平和的語氣。 沈青的后脊卻不由挺立——那是在感知到了強大的壓迫感,身體自然做出的反應。 “落云寨是你的?!彼麖男淇诶锬贸隽四欠庑?,冷冷擲于陸清顯的身前,揚了揚下巴,“妄想用這個,來蠱惑阿姐?” 此時此刻,朝陽躍升,瞬間金光大盛,陸清顯微微瞇起了眼睛,重復道:“蠱惑?” 不,不算。 沈嬌的心智之堅定,行事之決斷,并不會為了這些而被輕易動搖。 他唯一能夠蠱惑沈嬌的地方,也就只有在床上罷了。 “那么你呢?!标懬屣@毫不在意地彎腰撿起了那封信,又漫不經(jīng)心地將其折疊在掌內(nèi),雙手不過輕輕一合,那封信居然在頃刻間化為了齏粉,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地。 沈青面色凝重地看著他,他渾身的肌rou緊繃著,整個人像是一道繃緊了的弦。 “你和秦昭然這些日子以來大權獨攬,逐漸架空了沈嬌,又放任她陷于泥淖之境,打量著她心里不知道么?!标懬屣@甚至又靠近了一些,拍拍沈青的肩膀,好笑道:“以為這樣,就能讓沈嬌依賴于你,成全了你那點心思?” 旁人看不出來,可沈嬌的心里從來都明白這一點。 她裝著不知道,甚而故意配合了他們,只不過是在笨拙地希望安撫沈青。 沈青卻不知道。 有一道銀光乍現(xiàn),然而不等鋒刃全數(shù)出鞘,便又讓一個精巧的力道重新塞了回去。 兩人的動作幾乎快得看不清,只是短短一瞬之后,沈青便踉蹌著后退幾步,眸間現(xiàn)出了狠意,不管不顧著又要出手——依舊是讓陸清顯隨意打了回去。 “休得胡言!”沈青喝道:“阿姐她不諳世事,獨自難以支撐。我與秦家絕無半分不臣之心。” 陸清顯依舊是淡淡的口吻:“不諳世事?你這樣去說沈嬌,便是最大的不臣之心了。” 嬌嬌分明聰慧又可愛,哪像沈青說的這樣愚鈍。 “我問你,”他單手制住了沈青的攻擊,“你把沈嬌當成了什么?” 沈青咬牙道:“她是我在世間最為……” “少說這些廢話?!彼荒蜔┑睾笸藥撞?,“你是把她當成了一個玩意兒,妄圖讓她成為你的禁.臠罷了?!?/br> 心里未必是這樣想的,可他的行為卻莫不彰顯如此。 鼓膜處血液流過的汩汩聲撞擊著他的腦袋,沈青忽而大叫了聲,接著猛地甩開了手里的短劍,鏘然道,“我與她相親相伴二十年,我們本就該一輩子快快活活地在一處!” 管是什么姐弟、君臣、情人。 他不在乎。 在這么激烈又昂揚的剖白下,陸清顯卻嗤笑了聲,眉眼間涌現(xiàn)出些許不屑,“你要當?shù)诙€林景珩么?!?/br> 那么,陸清顯不介意就此終結了他的性命。 “……不。”沈青怔怔地后退了步。 極目遠眺,他能瞧見前面正在等著的馬車,而車里則是沈嬌。 不能讓她走,要把她綁回來,不管她宮里有多少個侍君,他們依舊是世間最為親密的人。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卻從不曾這樣被拎出來,被這樣細細地審判。 日頭徹底亮了起來,曦光大盛,照著路旁清脆野草上的露珠,反射出炫目的白光。 如此耀眼晶瑩的露珠,卻不該存活于日頭底下,它會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揮發(fā)蒸騰,直到不能留下一絲蹤跡。 “我不愿殺你,但是你要記著,”陸清顯幾乎是憐憫般地看著茫然無措的沈青,“你的行為終會逼得沈嬌站在你的對立面,終有一日,她會親手殺了你。” 對此,陸清顯深信不疑。 “屆時,對你對她,都是莫大的折磨?!标懬屣@微微彎腰,直視著沈青,他漆黑的瞳孔和聲音一樣無悲無喜,“我不希望事情走到這樣的地步,請你好自為之?!?/br> 刺眼的日光透過車窗的縫隙,激得沈嬌皺起了眉頭。 她不耐煩地推了下,碰著了陸清顯堅硬的胸膛,人還沒醒透,下意識伸手打了一下,“好.硬啊?!?/br> 難怪睡得這么不安穩(wěn),總覺得硌人。 車窗被人徹底關緊了,陸清顯扶了下沈嬌的腦袋,讓她調(diào)整著更為舒適的姿勢,隨口嗯了聲,“嬌嬌不喜歡嗎。” 口是心非。 沈嬌已經(jīng)再度陷入了沉睡,不知道夢見了什么,砸吧了下嘴唇,又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她的身量不算高挑,此時蜷縮在他的懷里倒也合適,一夢睡到了天色向晚,她才打著哈欠睜開了眼睛。 是被餓醒的,可是人還迷糊著,無意識地蹭了幾下。 她夢見了吃果蜜,那時幼年時吃的野果子了,果子本身不能吃,但是可以吮出里頭香甜的蜜來。 果蜜清清涼涼的。 陸清顯本是閉目養(yǎng)神,也被她的動作所吵醒,只是人還懶得動,安撫性地順了下沈嬌的頭發(fā),察覺到她正在拽開自己的領口,也任由她去。 可是隨后,他便坐直了身子。 天色已完,昏暗的夕光照不進這小小的車廂里,卻無限放大了陸清顯溫柔地呼喚,“嬌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