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花開 第64節(jié)
“跟你一起來那個,他們叫顧總?!瘪乙恢Z佯裝好奇地問,“你親戚???” 原來是琢磨著怎么扳回一城,勝負(fù)欲就這么強(qiáng)。 顧堯單手把著方向盤,慢條斯理地回答:“我堂弟?!?/br> “哦,難怪?!?/br> “難怪?” 褚一諾扭頭看向顧堯,故意氣他:“跟你長得有點(diǎn)兒像,但看上去比你斯文,而且……” 她頓了頓,格外刻意的放慢了字里行間:“比,你,帥?!?/br> “不是裝醉么?”顧堯噙著淡笑,玩味地說,“看的這么仔細(xì)?!?/br> 居然沒反應(yīng)。 褚一諾“嗯”了一聲,再接再厲:“主要是太帥了,忍不住啊?!?/br> 顧堯問:“真覺著那么帥?” 褚一諾點(diǎn)頭:“要是當(dāng)初跟我相親的是他,還有你什么事兒。” 顧堯也很是認(rèn)同地點(diǎn)了下頭:“成啊,要不明兒有空我把他約出來,讓你倆好好聊聊?!?/br> 褚一諾就這么觀察著顧堯,真就一點(diǎn)兒都不吃醋? 沒勁。 “好啊。”她都有些意興闌珊了。 “哼?!蹦腥藦谋亲永锢淅湟缌艘宦?,斜了褚一諾一眼,撂了句狠話,“我倒是看看,是你敢,還是他敢。”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駛?cè)胫髀?,華燈璀璨,屢屢光暈打在褚一諾心滿意足的笑臉上。 她正要說話,有了信號的手機(jī)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褚一諾一看來電顯示,接通了電話:“喂,爸?!?/br> 顧堯是看著褚一諾的笑臉在接通電話后,霎時變了色。 “我馬上過來?!?/br> 褚一諾掛了電話,顧堯就問:“去哪兒?” “陸軍二院?!瘪乙恢Z緊張的手都在抖,連帶著嗓音也在輕顫,“我弟,我弟受了重傷,剛送回來?!?/br> 顧堯打著方向盤,在前方路口掉頭,右手撫上姑娘擱在腿上冰涼的手背。 “會沒事的?!彼p輕握了握她的手給予她力量,溫聲安撫。 …… 到了陸軍二院,褚一諾腳步不停地往心外科手術(shù)室跑,顧堯緊跟在身后。 兩人出了電梯,徑直往走廊而去,他放慢了腳步,目光追著姑娘的纖瘦背影,看見手術(shù)室門口一群人,其中包括身著陸軍軍裝的軍官。 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沒名沒分的暫時不適合出現(xiàn)在褚一諾家人面前。 顧堯適時停下腳步,摸出手機(jī),翻開通訊錄,撥了個號過去。 褚一諾跑到手術(shù)室門口,一額頭的冷汗,抓著褚天言就問:“爸,怎么樣了?” 褚天言臉色也不太好,說了個大概:“你弟弟在邊境巡邏遇到恐怖分子偷入境,阻攔被擊中,胸部中槍,軍機(jī)送回來二次手術(shù)?!?/br> 褚一諾心一緊,努力保持鎮(zhèn)定:“有生命危險(xiǎn)嗎?” 褚天言咬緊牙關(guān),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在努力撐著:“不太樂觀?!?/br> 褚一諾心倏然一空,閉了下眼,有些站不住腳。 一旁暈了又醒過來的褚老太太看見褚一諾,起身就朝她走了過去。 “啪”。 “媽?!?/br> 褚老太太一巴掌甩在褚一諾臉上,來勢洶洶,褚天言下意識喊了一聲,卻沒能來得及攔住。 “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你一身酒氣?!瘪依咸瓶诖罅R,“我們褚家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我兒子,我兒子當(dāng)年受重傷差點(diǎn)熬不過來?,F(xiàn)在輪到我孫子,三年前你到底跟他說什么了?他為什么跟你回來以后,就嚷著一定要去當(dāng)兵,啊?現(xiàn)在好了……” 褚老太太伸手指著手術(shù)室的大門:“人在里面搶救,生死未卜。你在外面喝酒,電話電話打不通。冤孽啊,冤孽啊,我們家遇上你就沒什么好事兒,你這個克星,喪門星……” 罵著罵著,老太太又上手要去打,被褚天言他們伸手去攔。 同一時刻,站著任由褚老太太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褚一諾,被聽到響動就沖過來的顧堯伸手護(hù)在了身后。 褚老太太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身上,隨即被褚天言和陸佳給拉開了。 褚一諾忍著眼淚,朝顧堯搖搖頭,輕輕把他推到一旁,走到褚老太太面前:“奶奶,等一鳴沒事兒了要打要罵隨您,您別……?????” “你滾?!瘪依咸获姨煅院完懠褦r著,只能動口打斷她,“你在這兒,我孫子還能活嗎?你馬上給我滾,別把你的霉運(yùn)傳給我孫子。” 褚老太太血壓有些升高,扶著腦袋還在硬撐:“你還不滾,你有什么資格在這兒,你根本就不是我們褚家……” “媽?!瘪姨煅詤柭暣驍嗔笋依咸疽怅懠押蚼eimei把老太太扶走。 隨即他看向褚一諾,解釋道:“你奶奶是太擔(dān)心你弟弟了,血壓上去了胡言亂語,別放在心上?!?/br> 褚一諾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看了眼被扶走的老太太。 她如果堅(jiān)持繼續(xù)留下來的話,估計(jì)老太太也得搶救。 于是,她對褚天言說:“那我在外面等,手術(shù)結(jié)束了跟我說一聲?!?/br> “也好,去吧?!瘪姨煅哉f。 …… 褚一諾靠在樓下門口邊的墻上,被初冬夜晚刺臉的冷風(fēng)吹得渾身都清醒了,耳邊全是老太太剛才的話。 漸漸的,眼前像是出現(xiàn)了一塊隱形的幕布,上面一一播放著這些年來老太太對她說過很多話的一幀幀畫面。 “年三十的過什么生日,小小年紀(jì)的吃什么長壽面?!?/br> “你干什么讓你弟弟上樹,你怎么不去?” “你是jiejie,讓讓你弟弟怎么了?” “成績好也不一定要學(xué)金融,女孩子遲早要嫁出去的,生意還是得留給一鳴。” “警察挺好的,文職又不危險(xiǎn)?!?/br> “生日快樂什么,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倒是來了?!?/br> “……” 臉上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襲來,褚一諾眼前的幕布消失了,那些久遠(yuǎn)的聲音也跟著消失了。 她掀眸,看向立于眼前的顧堯,老太太剛才的聲音又繼續(xù)在耳邊響起。 “你這個克星,喪門星……” “……別把你的霉運(yùn)傳給我孫子?!?/br> 這次是褚一鳴,那萬一下次是顧堯呢。 是啊,從第一次見面遇見顧堯就不是什么好事兒,總是在危險(xiǎn)的邊緣,他也總是在救她。 看來,老太太說的也沒錯,她就是個克星,喪門星,總是給人帶去厄運(yùn)。 爸爸是,弟弟也是。 如果是顧堯…… 不,顧堯不可以。 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手術(shù)室里的那個是顧堯,她該怎么辦?她承受的住嗎? 她實(shí)在是沒有勇氣想下去。 “別胡思亂想?!?/br> 顧堯的聲音讓褚一諾回過神來,她伸手扶住冰袋,自嘲的一笑:“又在你面前丟人了?!?/br> 顧堯?qū)⒚撓聛淼耐馓状钤谒砩希瑤е砩系捏w溫和氣息,將她完全包裹了起來。 臉上是冰的,身體卻暖暖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丟人就丟人吧?!?/br> 顧堯邊說邊仔仔細(xì)細(xì)地?cái)n了攏外套的衣領(lǐng),順勢將姑娘的頭發(fā)理了出來。 一切穩(wěn)妥,他腳下一挪,挪到褚一諾身旁。雙手一環(huán)胸,陪她一起靠在墻上耐心等待。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顧堯沒有問一個字,褚一諾沒有說一句話。 他們就這么平靜的看著眼前昏沉的黛色,看著光影下來往的醫(yī)護(hù),看著夜風(fēng)吹拂著這世上的每一處變幻莫測。 終于等到后半夜,褚一諾的手機(jī)振動了起來。 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振了出去,提著一口氣,緊張的無與倫比。 她立馬站直,接通電話,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直到電話那頭說完,她吊著的那口氣才醞釀了下來,腳下一軟,眼眶跟著就紅了。 顧堯身手敏捷地將褚一諾的雙肩扶住,穩(wěn)穩(wěn)地把人撐著,看著她掛了電話。 “手術(shù)很成功?!瘪乙恢Z望向顧堯,“送重癥了,可是暫時還沒脫離危險(xiǎn)?!?/br> “也算是好消息了?!鳖檲蛘f。 褚一諾就這么仰頭望著顧堯,一瞬不瞬地用眼睛描繪著他每一寸的輪廓,像是要牢牢的鐫刻在心里似的。 這眼神溫柔而認(rèn)真。 像愛慕,也像告別。 “我想吃面。”褚一諾彎起嘴唇,朝顧堯笑了笑。 “好。”顧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渝江的凌晨三點(diǎn)總歸是寂靜的。 褚一諾跟顧堯出了醫(yī)院大門。沒有開車,而是一路有目的,卻又漫無目的地踩著馬路,更像是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