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花開 第114節(jié)
“我們也沒什么惡意,就是過來取點東西?!蹦腥苏f著又攤開手,語氣就像是在談?wù)摻裢沓缘氖裁匆话?,“順便在學校各處都放了點東西?!?/br> 褚一諾眼瞧著男人手心里的引|爆|器,本還強裝鎮(zhèn)定的眼瞳里終是掛不住露了怯。 “別緊張啊警官。”男人笑道,“或許你可以讓這一切都不發(fā)生?!?/br> 看著眼前的男人,褚一諾大致上把他們這一系列的動機都串聯(lián)了起來。 涼鄉(xiāng)突如其來的洪災(zāi)讓他們不得不走捷徑,跨過邊境線過來取他口中所謂的東西。冒著這么大危險過來說明這東西的價值非同一般,能裝在他們隨行的大背包里,大概可能會是毒品。畢竟去年這里才被緝毒警端過一個跨境合作的制毒工場。 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難,大量的軍警涌入救援,他們想要躲過各方軍警安安穩(wěn)穩(wěn)的離開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一旦被懷疑就永遠別想跑掉。 他們是有頭腦的。 災(zāi)民因為流離失所不可能隨身攜帶身份證。他們混入其中,一是能很好的掩飾身份,二是可以利用引爆定時炸彈的方式吸引大量軍警的注意力聚集到此處。又是天災(zāi)又是人禍,非常利于他們趁亂安全出境。 拿上千條人命來換取他們兩人的安全離開,把我國國民的生命當做他們聲東擊西的靶子,褚一諾恨不得就地槍斃了他們。 她開始慶幸這兩個匪徒發(fā)現(xiàn)了她,因為他們找到了更好的逃離辦法,就是她這盞引路燈。 她是警察,帶著兩人離開可以說是如入無人之境,沒人會懷疑,她來帶路比引爆炸彈的方案更加的穩(wěn)妥。 眼下明明白白告訴她,這里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她手上,看似給她選擇,實際上她沒得選擇。 “好?!瘪乙恢Z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我送你們安全離境,但你要保證絕不能引爆炸彈。” “警官你果然明白我要什么?!蹦腥顺樽唏乙恢Z手里的手機,“只要你別耍花樣安全送我們離開,我也會守信用?!?/br> …… 顧堯第一時間調(diào)監(jiān)控,在籃球場的監(jiān)控里找到了一個小時前褚一諾的背影,以及站在她一前一旁,像是在跟她聊天的兩個男人。 他眉頭緊蹙,神色冷厲地緊繃著下頜線,雙手握拳垂在身側(cè),青筋在胳膊手背上凸起蜿蜒。 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屏幕,凜冽的氣場仿佛能將周圍的一切都凍成冰塊,無人敢吭一聲。 監(jiān)控條件有限,不太清晰,加之天已將黑。 但顧堯如鷹隼一般的眼睛一眼就注意到褚一諾臨離開之前故意側(cè)過身微微掀眸,隔著監(jiān)控屏幕與他對上視線,一看就是被挾持了。 然而就是這一眼,她又明顯刻意地斂下眼皮。 顧堯的視線順著往下,落到了她的手上,見她的食指幅度極小地在她腿側(cè)輕微敲打著,顯得十分小心翼翼。 果然,她知道他會調(diào)監(jiān)控,是在利用這唯一的機會用摩斯密碼傳遞消息給他。 ——學校被埋了很多定時炸|彈。 ——邊境線…… 緊跟著,她徹底被男人給遮擋住,看不到后面的內(nèi)容,三人很快便離開了監(jiān)控范圍。 炸?????彈沒有爆炸,是因為褚一諾主動拿自己跟學校所有人的性命做了交換。 她的身份作為人質(zhì)帶他們離開則是最不會被任何人懷疑的方法,他們要靠她從邊境線逃離。 “何子謙?!鳖檲驇缀跏窍乱幻氡銚P聲吩咐,“立即請示上級召拆彈支援,排查拆除學校所有的炸彈?!?/br> 何子謙右手往太陽xue上一抬:“是。” “汪北,帶人疏散學校里所有的災(zāi)民退到安全地帶?!?/br> “是。” 顧堯看向高宇:“裝備借來沒?” 高宇點頭:“到了?!?/br> “上車換?!彼D(zhuǎn)身,“任意?!?/br> “是,顧隊。” “出發(fā)?!?/br> 一旁趕來的孔向明見狀伸手摁在顧堯的胳膊上,一雙擔心的眼眸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的囑托:“一定要把她平安帶回來?!?/br> 顧堯用力地一點頭,目光堅定,嗓音卻微?。骸拔冶WC。” 說完,他朝一旁的孔遠一一頷首,面無表情地領(lǐng)著人邁著大步跳上了停在門口的軍用吉普。 孔遠一就這么望著顧堯漸漸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 這一個小時內(nèi)他通知了當?shù)鼐?,通知了他爸,一直在著急的到處找褚一諾,而后想起調(diào)監(jiān)控。 監(jiān)控雖然比較模糊,憑借著路燈照明大致只能看清畫面里男女,他是完全沒察覺到監(jiān)控里的姑娘有任何傳遞關(guān)鍵信息的舉動。 顧堯一來就調(diào)監(jiān)控,他還告知他他所看到的,表示人確實在籃球場估計被挾持跟他們走了,不知了去向。 而他就像是沒聽見似的,堅持調(diào)監(jiān)控自己看,好像是格外堅信著什么,直到他說出炸彈和邊境線時,他懂了。 顧堯堅信的是褚一諾會利用一切機會傳遞有用的信息給他。 他看到了,而他卻沒看到。 他似乎越來越明白為什么會是顧堯,他們兩人的默契無間無人能比,哪怕是從小陪她長大的他也根本比不上。 …… 涼鄉(xiāng)雖說是鄉(xiāng)鎮(zhèn),但面積比很多縣城還要寬廣。由于災(zāi)情的原因?qū)е虏糠制瑓^(qū)的信號電力還在搶修,未來得及完全恢復(fù)。如果不是褚一諾偷偷傳遞出他們?nèi)ネ姆较颍胍粉櫟剿麄兇_實是難上加難。 目前很多道路受洪水和泥石流的影響限制通車,能通往邊境線的路就只剩下一條。 綠色的軍用吉普沿著這條逶迤的道路,車輪攆著黃泥甩在車身,如狂風般疾馳在路上。 一車的特戰(zhàn)隊員們換好了作戰(zhàn)服,戴好耳麥,檢查好槍械,神色嚴峻地望著車窗外昏黑的天色和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山脈。 他們又齊刷刷地偷看著向來出任務(wù)都淡定沉穩(wěn)的顧隊,那張俊臉難得失了從容,露出緊張的神色。 想必這次被挾持的是褚老師,畢竟是認識那么久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過的戰(zhàn)友。說實話,連帶他們都比以往緊張,想想也是正常。 不多時,他們聽見坐在副駕上的顧隊收到了旅長的命令。 “營救人質(zhì),將私自入我國境的匪徒緝捕?!蹦沁咁D了一下,聲嚴氣穩(wěn),“必要時,可誅?!?/br> “是,旅長?!鳖檲虺谅晳?yīng)道。 另一邊,褚一諾開著車也行駛在這條路上,有她這一身警服作為擋箭牌,一路上路不太好走,但也確實是暢通無阻。 她瞄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在心里暗自掐算著顧堯他們能追上來的時間。余光掃了一眼副駕上對準她腰上的槍口,又瞥了眼身旁格外警惕的男人和內(nèi)視鏡后面依舊戴著口罩看不到表情的男人,腳下的油門松了松。 哪怕被挾持了,也早就打定了注意。 她是警察,是絕對不可能放隨意入我國境的犯罪分子離開,她要盡量為顧堯爭取時間。 “耍什么花樣?”槍口直直抵上她的腰側(cè)。 褚一諾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瞅準前面的水坑碾了過去,車身左右一個搖晃,過了水坑。 “水坑?!彼站o方向盤,額頭上和后背都滲著細細密密的汗,聲音倒還算鎮(zhèn)定,“不減速難道等著翻車?” 腰上冷硬的槍口退開,她梗了下喉嚨,聽到身旁的男人再次警告:“警官,槍子兒不長眼,你最好別?;?。” 褚一諾目視前方點了點頭,稍稍將車速加了回去。 夜色漸濃,天地皆是漆黑,唯有車頭燈照亮著前路,洇開一道光亮。 一片片隱匿在夜色中失去蒼翠的山川在車窗外一一倒退,山下的洪流依舊湍急,車子越往前開越荒無人煙。 哪怕褚一諾絞盡腦汁拖慢時間,車子仍然還是快要抵達穿越邊境線最后的那片叢林山腳下。 在山腳下停了車,兩人摸出手電筒,推拽著褚一諾上山進入?yún)擦帧?/br> 此時天空又開始下起了雨。 “已經(jīng)到這兒了,你們可以自己走了吧?”褚一諾扭頭看向兩人。 “這還有這么長的路,你得繼續(xù)跟我們再走一段,無論如何我還需要警官你的保護?!蹦腥苏f著拽著她胳膊沿著小路往上走去。 很會說話,說是保護,其實不就是人質(zhì)。 這人應(yīng)該是吃過虧,不是一般的警覺。 這一路上就能看出來,他十分的有頭腦,只有一個目標,完全不上她的套。 但她更慶幸的是這倆人看樣子確實急著離開,比起性命和金錢,他們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對她見色起意。 下雨天上山容易打滑,褚一諾有意無意地摔了好幾跤,搞得自己蓬頭垢面,滿臉滿身的泥污。好在成功地拖慢了一些進程,當然也成功的摔得她渾身都痛。 應(yīng)該是經(jīng)常走這條道,他們對界碑的位置格外的熟悉,似乎在隔著不知道多遠的地方便關(guān)掉了手電筒。 四周剎那陷入一片漆黑和靜謐,耳邊是雨水打在樹上,地上,他們的身上,完全憑感覺找方向,腳下踩著松軟滑膩的泥土繼續(xù)向前。 算算時間,現(xiàn)在差不多應(yīng)該到凌晨時分。 手電筒驀地一關(guān),眼前頃刻間陷入一片黑暗,待眼睛適應(yīng)周圍的環(huán)境,又出現(xiàn)了另一種感覺。 夏夜有雨本也不應(yīng)該會冷,可她莫名一股子森寒之意從腳底竄至了頭頂,被雨水砸著的頭皮都在發(fā)麻。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偶爾會做的那個無比真實的夢,黑暗,壓抑,喘不過氣。 褚一諾的雙腿有些發(fā)軟,呼吸也逐漸變得困難,眼前模糊,好像有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碎片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在腦子里,拼命的運轉(zhuǎn)著。 她暗自閉眼搖了搖頭,想要努力將那些沒頭沒尾的不適之感全部摒除掉,一邊強迫自己思索著怎么脫身,一邊繼續(xù)被迫前行。 他們來到山前一處廢棄的村屋,男人將她推了進去。 接過另外那個男人遞過來的繩子,將她的手腳全部綁住。 他蹲在她面前,笑意nongnong地跟她道謝:“謝謝你了警官,就送到這兒吧?!?/br> 說完他站起身來準備跟同伴離開,似又想到什么,回頭跟她添了一句:“哦對了,這山里好像有野獸,那就祝你好運了?!?/br> 也料到他們會不講信用了,好在沒有親手解決她,或許也算是她另一種福氣。 褚一諾現(xiàn)在渾身也沒了力氣,發(fā)軟發(fā)痛的手腳被緊緊的捆綁在椅子上,一雙泛紅的眼望著兩人毫不留情離去帶上門的背影,她最終認命般地閉上眼睛。 她想,如果她的命能換上千條百姓的命,也算是值了。 就是,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顧堯那張英俊的笑臉。 很舍不得他,也對不起他。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野獸沒有來,身后轟隆隆的響聲伴隨著地面卻震動了起來,越來越厲害。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什么,“轟”地一聲,她只感覺自己連人帶屋被沖走。 緊跟著被淹沒在伸手不見五指里,鼻息間全是泥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