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疾 第14節(jié)
而她呢,長的不夠白,脾氣火爆,更不值得贏哥哥為她拼命。除了身份倒是與贏哥哥門當戶對,她有哪點兒比得上皇帝表叔?! “我明白了?!笔捘畎部薜纳蠚獠唤酉職?,緊緊的拉住贏青玥的袖子堅強道:“我知道,贏哥哥的感情不容于世,謝謝青玥姐肯將這些告訴我。往后我不會再糾纏下去,我會默默的祝福贏哥哥,只要表叔一日不成親,我就當他也是一日念著贏哥哥的,陰陽相隔也不能阻攔他們雙向奔赴!” “呃……呃呃……這個……”倒也大可不必?雙向奔赴什么鬼,我少爺和皇帝陛下都是正經(jīng)男人……嗯,正經(jīng)女人和男人……嗯……好像也不是那么正經(jīng)了…… 饒是贏青玥腦洞大破天際,也被蕭念安更驚人的腦補能力給驚呆了。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際,卻聽蕭念安一聲暴喝,抽出鞭子如靈蛇般甩向一旁的垂枝花墻。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給本小姐出來!” 金鞭重重抽在姹紫嫣紅的九重葛上,抖落一地鮮艷的花瓣?;▔蟀察o了一瞬,一雙黑靴抬步,不緊不慢的繞過花墻。 “怎么,朕的園子,朕還不能來逛逛了?” 元修大大方方的走出來,瞟一眼尬在當場的兩人,嗤笑道:“幾年武藝倒是沒白學(xué),聽到動靜就知道甩鞭子了。不過蕭大小姐,你給朕記清楚,這里是皇宮,不是外頭街上。動手之前過過腦子,萬一傷了什么貴人,可有你一壺喝的?!?/br> “皇……皇帝表叔?”蕭念安趕緊行禮請安。 元修點點頭免了禮,繼續(xù)提醒道:“慈心宮離前朝近,你們?nèi)羰钦f話,最好是往里走。這一片雖歸屬后宮,但與前朝并無隔斷,偶爾會有書吏抄個近道,或是內(nèi)閣的大人們坐乏了來看看風(fēng)景。” 他意有所指的點了點蕭念安手中的金鞭,似笑非笑道:“別等會兒碰上舅舅來散散步,倒被你給抽了,出宮了可有的你好日子過?!?/br> 皇帝他老人家的舅舅,正是蕭念安她祖父,當朝平國公蕭斌。想到老爺子一張嚴肅臉,蕭念安縮了縮脖子,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行了,朕在這兒倒引得你們不自在了。你們繼續(xù)聊,朕回前頭繼續(xù)看折子了?!?/br> 元修瀟灑的擺擺手,當真一轉(zhuǎn)身悠悠走了。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蕭念安才顫顫巍巍的問道:“青玥姐,剛剛……表叔……應(yīng)該沒聽到多少吧?” “應(yīng)該,沒吧?”贏青玥同樣在打抖,用力回憶道:“之前并沒有感覺到有人在,也沒看到他的鞋,應(yīng)該就是你察覺的時候,他正好靠過來?!?/br> “那就好那就好!”蕭念安長舒一口氣用力拍胸前:“可嚇死我了!要是被他聽到——” 要是被他聽到贏哥哥對他有想法,他肯定會遷怒贏哥哥,說不定還會把之前給贏家的追封都找借口撤了,說不定還會借故處罰青玥jiejie! ——畢竟一個正常大老爺們兒,得知被另一個大老爺們看上,怎么也不會覺得這是好事兒,反而會覺得特別惡心吧?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慈心宮了,青玥姐,你也趕緊回去,到了表叔面前可千萬別說漏嘴!” 蕭念安千叮嚀萬囑咐,為此不惜揭元修的短:“你別看我表叔在贏哥哥面前那么好說話就覺得他是好人啊,其實他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了,得罪了他肯定沒好事!” 贏青玥沉痛的點頭。她是親眼看著元修如何一步步搞死先帝全家的,當然知道元修不是什么善與之輩?。?/br> 目送蕭念安喚回兩個伺候她的小宮女,一行三人匆匆往慈心宮的方向走去,贏青玥揉了揉狂跳的額角。 雖然她確實沒有察覺到動靜,但記憶中隱約有一個畫面,在她和蕭念安剛見面沒多久,花墻旁邊的灌木叢里模糊出現(xiàn)了那雙黑靴,在樹影中一閃而過。 當然,許是她看錯了,又許是這會兒心慌意亂,反而將樹叢里的陰影當做了陛下的靴子。 可萬一——她沒看錯呢?贏青玥打了個寒戰(zhàn),狠狠壓下這個恐怖的猜測。 “不會的,應(yīng)該不會的?!壁A青玥試圖說服自己:“看陛下出來時多鎮(zhèn)定,要是真聽到這種話,還不得當場暴怒么?” 可偏偏,那是元修,是一個多么擅長隱忍和偽裝的人啊。 贏青玥無力的錘腦袋。所以皇帝到底聽到?jīng)]聽到呢?要是沒聽到還好,要是真聽到了,她家少爺?shù)那灏酌暱删驼鏇]了! 尤其是她少爺還是個“死人”,不能跳起來證明自己對陛下并沒有什么齷齪想法。且有些話從親近之人嘴里一本正經(jīng)說出來,比自辯更讓人信服。 “少爺真的是清白的,”贏青玥快哭了:“所以好端端的找這么個借口是為啥?。孔约嚎幼约簡??” 果然這就叫報應(yīng)吧,你想忽悠小安,小安就給你把事坐實,當著“jian丨夫”的面揭穿你,讓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贏青玥錘破腦袋也無濟于?????事,最后只能憤憤的想: 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贏天青!都是你的錯,你活該! 作者有話說: 你們猜元小修聽到了沒? 元小修,一個自從被抓包后就找來大內(nèi)侍衛(wèi)努力練習(xí)隱匿氣息和偷聽技巧的屑皇帝→_→ 青玥meimei為了她家少爺?shù)那灏渍媸莄ao碎了心(貓貓嘆氣) 第23章 幸福發(fā)糖 元修一路走回明光殿,看似漫不經(jīng)心悠然自得,其實攏在袖中握緊的拳,掌心已被指甲摳出了血痕。 他當然不是故意偷聽,只是隨意散步時偶爾聽到那個名字,就忍不住湊上前。 而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這個決定。他從不知道,從不知道那個人,竟然也對他有此情愫,他只以為一個人卑微隱秘的相思,其實是兩個人的隔空相望。 若是他早知道,該多好啊。 若是他早一日對他說出口,該多好啊。 不甘遺憾怨恨在心中激蕩,又以甜蜜的浪潮將它們拍散。原來他是這么看自己的么,原來自己在他眼中,從未有過不堪,反而是——漂亮,乖巧,溫和,可人? 甚至是他愿意付出生命的存在! 多么濃郁的深情,他是怎么壓抑著不表達,卻一直在自己身邊,默默的陪伴自己,保護自己的呢。 “不,未必是他沒有表達,而是我根本不敢想……” 元修喃喃,曾經(jīng)過往如走馬燈一般出現(xiàn)在回憶里。對視時眼中的光芒和喜悅,拉著手一起跑過的大街小巷,夜里躺在一張竹榻上看月亮,那人一邊喝著小酒,一邊不忘為他驅(qū)趕飛舞的蚊蟲。 甚至陪著他胡鬧,為他得罪大半朝堂的重臣——被陛下忌憚的王爺才需要紈绔的偽裝,一個注定要繼承鎮(zhèn)北軍的朝中大將,怎么會是不計后果動輒樹敵的蠢貨? 細細數(shù)來,那些被他們聯(lián)手揍過的人,有大半都是為了給他出氣的。 以他的名望和前途做賭,只為自己一時歡愉和氣順,明知道自己是蟄伏,依舊不愿看到自己受半點閑氣。 是的,自己從未隱瞞,他也一直知道。樂王元修并不是真正的紈绔,不過是韜光養(yǎng)晦麻痹敵人。而小將軍贏天青更不是紈绔子弟,他弓馬嫻熟武藝出眾,熟讀兵法深諳戰(zhàn)術(shù),他是鎮(zhèn)北軍合格的繼承人,將來重權(quán)在握保衛(wèi)邊疆的朝廷肱骨。 ——所以,他們誰都不能愛上一個男人。不是他們不能,而是對方,并不能承擔這樣的后果。 皇帝需要有繼承人,鎮(zhèn)北軍也需要有繼承人。他們的命運早已寫好安排,便是結(jié)婚生子登臨高位,在被人仰望的地方默默祝對方幸福。 多么可笑,多么諷刺,多么——溫暖。 喉間又開始癢,血腥味暗自蔓延。元修拼命咳著,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直咳的筋疲力盡,咳的淚流滿面。 真好啊。真好。他竟然是這樣想的。 小福子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皇帝陛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不知道是該喊張御醫(yī)還是喊和尚道士來驅(qū)邪。之前陛下?lián)]退了他們在灌木叢里站了許久,也不知是聽了些什么,與阿碧姑姑和蕭姑娘說話時還算正常,怎么一回來就瘋魔了? “想什么呢?”皇帝陛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小福子的浮想聯(lián)翩。語調(diào)中并無惱怒,甚至有些許笑意。 隨手將沾滿鮮血的帕子丟給他,元修嘴角翹著,在唇邊比劃一個噤聲的手勢:“一會兒阿碧姑姑回來,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懂?” 小福子趕緊點頭。陛下發(fā)癲的事兒要對阿碧姑姑守口如瓶,他懂! “行了,讓人安排午膳吧。慈心宮那邊給蕭姑娘賜菜,嗯,算了,還是都賜吧,賞她們一份宴席,讓她們樂呵樂呵?!?/br> 皇帝陛下心情極好,甚至記起了曾經(jīng)乾元宮紅人余招娣,吩咐他道:“給阿碧姑姑送一份荷葉烤雞,讓她和余招娣一塊兒用?!?/br> “對了,如果阿碧姑姑問起,就說之前鎮(zhèn)北軍滅了一群sao擾邊境的悍匪,經(jīng)查背后有晉國的影子。朕派了使臣拿著證據(jù)找晉國問責(zé),今兒使臣回來復(fù)命,不僅替朕狠敲了晉國一筆竹杠,還把李儒深給搞下去了!” 他不能讓阿碧發(fā)現(xiàn)他的想法。哪怕他與她兄長是兩情相悅,但僅從贏青玥與蕭念安交談時說及此事的不安與羞愧,就知道這份感情依舊不容于世,連親近之人都引以為恥。 他不能敗壞贏天青的名聲,那個人永遠都會是英勇善戰(zhàn)馬革裹尸的小將軍,是景國的英雄,不沾染丁點兒污泥。 恰好有李儒深——晉國邊軍是鎮(zhèn)北軍的死敵,而晉國名將李儒深正是導(dǎo)致贏家父子慘死的直接對手。雖說兩軍交戰(zhàn)各有立場,但能讓這個仇人身陷囹圄,無論對他來說還是對阿碧來說,都算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 小福子公公一頭霧水的安排去了。雖不知道陛下到底高興個什么勁兒,但可以肯定不是王大人帶著大批糧食和珠寶回來這點子小事。沒看上午朝會陛下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揮手就把那些東西折算成錢幣發(fā)放給犧牲的鎮(zhèn)北軍兵士的家屬,還得從私庫倒貼一筆賞賜給了王大人。 不過當下人嘛,尤其是心腹下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快。小福子公公低眉順眼。只要主子說是為了慶祝,那就是為了慶祝! …… 贏青玥對于元修給出的慶祝理由半信半疑,垂頭喪氣想了半晌,到底還是叫來余招娣,跟她一五一十的招供認錯。 “……我真沒想到小安會突然那么說?!壁A青玥無力道:“雖然我沒覺得陛下當時就在附近,但是根據(jù)咱們向來怕什么來什么的慣例歹運,我覺得此事不得不防?!?/br> “要怎么防?”贏天青兩眼望天的啃雞腿,不是她不明白,是世道變化太快,前兩日還在糾結(jié)怎么讓蕭念安不惦記自己,今兒就變成她看上陛下了? 行吧,看上就看上吧。贏天青決定躺平任嘲:“反正軍中就沒少過結(jié)契的兄弟,我一個行伍之人,看上個漂亮乖巧的男人也沒什么出格的吧。” 不,這已經(jīng)很出格了好嗎!你是個女的??! 贏青玥在心中吶喊,忽然腦子里一亮:“確實,不僅不出格,甚至非常好!” “少爺你想,你是個女的??!女人喜歡男人沒有錯!你女扮男裝有苦衷的,如果哪天迫不得已掉馬了,你癡戀陛下卻不敢開口不是合情合理水到渠成嗎?” “而且這樣一來,你也沒騙小安不是?你確實心有所屬,也確實沒法兒和她在一起。我都給你想好了,到時候要是掉馬,你就給她用苦rou計,就說你有多么不容易,心里多么愧疚,一直想和她當好姐妹想對她坦白,但為了家族存續(xù)榮辱什么都不能說……” “停!”贏天青嚇得嘴里雞腿都掉了,這都什么鬼,還被她越說越像那么回事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我哪有什么癡戀陛下,我干嘛要癡戀他還不敢開口?騙人的活兒被你搞砸了,你不能回來坑我啊,你能不能正常點啊妹子!” “我哪有不正常?!壁A青玥把雞腿塞回她嘴里讓她閉嘴,兩眼放光的繼續(xù)道:“咱們斥候課不是學(xué)過嗎?想讓別人信你的偽裝,就先要讓自己相信。你都能讓別人十幾年信你是個男人了,難道還不能讓人相信你喜歡一個人?” “以前確實沒有,但可以從現(xiàn)在有啊,你從現(xiàn)在就開始喜歡陛下,愛上他,以后再說起來不就天衣無縫了?” 贏天青心頭狂跳,也不知是不是氣的,用力推一把這瘋丫頭斥道:“你丫有病吧!我干嘛要愛上陛下??!” “當然是圓謊保命?。 壁A青玥理所當然道:“我說了那么多都白說的嗎?就是為了以后你掉馬了不被陛下砍頭,也不被小安抽死啊?!?/br> 她掰開揉碎仔細解釋:“你想,要是陛下因你喜歡他覺得犯了忌諱,可你是女子,這不就不犯忌諱了嗎?一個苦苦癡戀自己卻愛在心頭不能開口的女子,他就算處置時不也得心軟三分嗎?” “對小安就更加了,男子喜歡男子多驚世駭俗,可要是女子喜歡男子就正常了,我將你喜歡陛下的秘密告訴她,不就是在為今后說明你身份和苦衷做鋪墊嗎?反正她腦洞那么大,一定可以自己圓回來的?!?/br> 說的有理有據(jù),贏天青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反駁??墒窍矚g什么的…… 贏天青心煩意亂,贏青玥卻壓根兒不知道她在糾結(jié)什么:“你裝男人逛青樓都不覺得為難,裝喜歡一個人會很難?要是這樣的話,我可是會質(zhì)疑你這個斥候首席的能力的?!?/br> “再說了,你以前也沒少和陛下混一塊兒啊,除了沒一塊兒進澡堂子里坦誠相待,基本上把男女大妨都犯完了。萬一將來掉馬,你除了招贅就只能跟他好,所以喜歡他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我才?????不跟他好,不是你說的么,他不行!” 贏天青紅著臉口不擇言,說完連忙捂嘴,皇帝不行什么的,就算是私底下也是禁語。 “他不行可以你行嘛,辦法總比困難多。”贏青玥輕描淡寫的擋回去,眼神堅定不容反駁:“總之為了最壞的情況做打算,你從現(xiàn)在起好生試著喜歡陛下,最晚一個月后,你要能面不改色的當著小安的面發(fā)自內(nèi)心的告訴她,你愛的是陛下,并祈求她的原諒。我等會就把你調(diào)到前院,你多在陛下面前晃晃,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和狀態(tài)?!?/br> 贏天青怨念的舉手,做最后掙扎:“你也說了,元修可能根本什么都沒聽到,他都沒懷疑到我頭上,我干嘛非要現(xiàn)在就為掉馬之后的事兒做準備啊。” 再說了,欺君就是欺君,騙人就是騙人。難道她喊一句“我喜歡你”,元修就可以當一切沒發(fā)生么? “死馬當活馬醫(yī)唄?!壁A青玥老實說道:“死刑犯還要給自己辯護幾句呢,找個理由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渣,總比什么都不做的等死強吧?” “……可是我就從來都沒渣過啊!我是無辜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