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沒多想便抱了上去，直到察覺秋末楓的身軀變得僵直，我才想到這樣的舉動實在過于不妥。

    對我而言秋末楓是特別的朋友，可對他來說卻不見得如此，我畢竟是一個他兩天前才剛認識，還不甚熟稔的陌生女孩子。

    「對不起！」有些擔(dān)心他認為我藉機sao擾，于是我趕緊放開他的身子，迅速逃離他的家中——幸好我仍是記得要好好開門，而不是隱形著穿透過去。

    后來我乖乖待在家中反省了三天，即便過程中非常想要打破自己的戒律，再度跑到秋末楓的學(xué)?；蛘呒议T口去見他，可我擔(dān)心自己的衝動會再次優(yōu)先于理智而行動，便克制下了這份念想。

    而秋末楓似乎也覺得我這模樣不對勁，不僅匆匆離開他身旁，在不告而別前的言行舉止也非常怪異，便在事后傳訊息來關(guān)心我，詢問我最近是否發(fā)生了什么不開心的事。

    而我僅僅是回覆了句「沒有」后，對于他傳來的「有事都可以說」，即便覺得暖心，卻仍是只有已讀，沒再多做回應(yīng)。

    忍了三天，當我下定決心再度前去尋找秋末楓時，我發(fā)覺自己的心情又開始變得愉悅。我知道自己見到他時會感到快樂，但確切而言我也無法解釋為何如此興奮，只能將原因推到「要去找朋友的期待感」上。

    而思考了許久，本想著要到校門口去候著他，但正巧今日小憩過后，醒來已是放學(xué)時間過后，我便發(fā)了則訊息詢問他在何處。

    「家里，怎么了嗎？」約莫五分鐘后，他如此回覆。

    我沒有給出回應(yīng)，而是懷著期待準備走出家門，可不巧，我碰見了正下班返家的母親。

    見她一臉憔悴，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幾秒后慢慢垮下。在她面前，即便我就像是個透明人般，我仍是無法讓自己若無其事的勾起唇角。

    我杵在原地，直到她走到沙發(fā)旁后我才緩緩穿過了家門。

    ——為什么我離開之后，他們沒有比較快樂呢？

    明明從前的我們鬧得如此不愉快，明明我這個女兒令她感到無比失望。

    既然到最后我們都落得如此痛苦的下場，為何當初不試著去了解我、站在我的立場思考呢？

    *

    按下門鈴，我不停在原地踱步，對于待會第一句話該說些什么而感到苦惱，甚至有些焦急。

    約莫一分鐘過去，我聽見門把轉(zhuǎn)開的聲響，在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時，便對上了門后秋末楓的眸子。

    我立刻轉(zhuǎn)移視線，打量他目前的穿著。他似乎是洗過澡了，身上沒有穿著制服，而是套著一件白色素t與運動長褲。

    「晚上好?！刮覍擂蔚男α诵?，輕輕揮了揮自己的手。

    面對我無理由的不請自來，他顯然感到好奇，在看穿我想入內(nèi)的念頭后便放了我進門，「怎么突然要過來？」

    我靠著門板，老實道出自己的來意，「就只是單純想見見你呀。」

    看見他頓了下，我明白自己又說錯話了，可這確實是我毫無隱瞞的心思。

    至少我沒有說出「因為我很想你」這個理由。

    「你剛剛都在做什么？」我歪頭問道。

    他聳聳肩，「讀書?！?/br>
    我跟在他身后走進房門，他顯然覺得莫名其妙，可也沒有阻止我擅闖的行為。

    我環(huán)顧著他房內(nèi)的配置，雖說房間不小，可床鋪卻是單人的。門邊有著一個大書柜，里頭塞滿了書，有一部分還是外文的。

    他沒有打擾我參觀的舉動，而是默默坐回書桌前，用筆在方才尚未闔上的講義中寫寫畫畫。

    「要段考了，你不讀書嗎？」我聽見他翻頁的聲音，聽他這么問，我沒有回過頭去，而是繼續(xù)端詳著他的書柜，偶爾抽出幾本有興趣的來翻翻。

    「不讀?！刮颐鏌o表情的回答，「我不喜歡讀書。」

    而現(xiàn)在，我也終于沒那個必要為了任何事而讀書。

    「你的未來是不用讀書就能達成的嗎？」秋末楓的語氣平靜，可我聽來卻覺得惱怒，不禁嘖了聲。

    我生氣的原因并非我是個沒有未來可言的人，而是因為我對這樣的現(xiàn)實感到不齒。

    「那你希望的未來是什么樣子？」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書塞回他的書柜中，走到他身畔反問。

    此時，我正巧瞥見他放在一旁的模擬考成績單，不禁拿起來端詳了下。

    接近滿級分的成績，優(yōu)秀的排名。

    「目前的目標是考上醫(yī)學(xué)系，沒有意外的話，未來就是當個醫(yī)師?！顾谥v義的正面練習(xí)題打了個勾，讓我有無比強烈的既視感，紅筆劃過紙張的模樣歷歷在目。

    我輕聲問，「不累嗎？」

    看著他讀書的模樣，看著他優(yōu)異的成績單，我彷彿能想像他是耗費多少了心力，多少個日子在努力朝著這個目標前進，光是這樣想著我便替他感到瀕臨窒息。

    「累的話，能改變什么嗎？」他無奈勾起唇角，「如果我不這樣努力的話，我就會離目標越來越遠。」

    我有些無力的坐到床沿，咬著牙緊緊抓住床單?？粗@樣的秋末楓，我?guī)筒簧厦?，我不曉得該怎么辦才好。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好想說服他休息一下，讓他別這么努力，但這無疑是在將他推離自己的理想未來。

    不只秋末楓，世界上有好多人皆是如此。

    多少人拼命的唸書，只為了將來能考上好的學(xué)校與科系，可在這樣漫長的過程中，只要有一刻松懈了，似乎就會前功盡棄，過去做的一切努力猶如撕裂的綢緞般，因為這個社會從來就不會在乎你在過程中付出了什么，看的只是最終成果，只要結(jié)果不符合期待，即便為此犧牲了多少仍然徒勞。

    而那些天才是萬中選一的少數(shù)，不適用這樣的生存法則，并非我們能與之相比。

    也是因此，才會有人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選擇退出，在中途放棄這樣的人生。

    「秋末楓，我討厭讀書、沒有對于未來的規(guī)劃，我活得很任性、只做喜歡的事。我跟你不一樣，我沒辦法像你這么努力、認真?！刮掖鬼莱鲎约旱某舐c不堪，「我是個不上進的人……你討厭這樣的人嗎？」

    「我為什么會因為這樣就討厭你？」他立刻應(yīng)聲，停下筆來，將椅子轉(zhuǎn)了個方向與我對望，「我發(fā)現(xiàn)你似乎很擔(dān)心別人對你感到不滿，你太容易將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想了?！?/br>
    我搖搖頭，但并非全盤否認，「現(xiàn)在的我只害怕被你討厭。」

    如果被你討厭，我就什么都沒有了。

    秋末楓別開眼，喉頭滾了滾，「我不會討厭你?！?/br>
    「你怎么能夠保證？」我微微噘起嘴。

    我好想問他，當知曉了我的陰影與不堪后，你仍能將這話信誓旦旦的說出口嗎？

    真實的我遠比秋末楓現(xiàn)在所認識的梓泫要來的丑陋。

    他稍稍朝我湊近了些，隨后抬起我的下巴，讓我能夠好好看著他的雙眸。

    「沒有原因，但直覺告訴我不會?！顾⑽⒐雌鸫浇?，「所以你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你想說什么、做什么都不需要多想，如果我真的感到不愉快，我會說。」

    他的語氣溫柔，像在哄小孩似的，使我心中的不安也逐漸消散。

    「你說的喔?！刮倚Σ[瞇的伸出小拇指，「那我纏著你，你也不能討厭我喔?！?/br>
    秋末楓失笑，笑起來的樣子極其好看。他同樣伸出了小拇指勾住我的，「好?！?/br>
    我仍是不知道秋末楓為何會答應(yīng)我那日說要做朋友的請求。

    我也不曉得，他為何對我那么包容，也對我沒有什么防備心似的。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能跟他相遇真的太幸運了。

    我好喜歡秋末楓，我好喜歡他這個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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