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龍背上，夜色很沉，晚風(fēng)很涼。即便是夏天，北方的天空仍沁著一絲涼意。

    明鏡望著夜空，什么都沒有想。直到，身后的飛雪背著他，靠上了他的背。

    嗯？明鏡愣了下，才淡淡開口。「睏了嗎？」

    飛雪搖搖頭?！干砩线@么臟誰睡得著……」飛雪的話很輕，就像在呢喃。

    但剛剛才經(jīng)歷從懸崖墜落、想起母親的死以及被龍劫持的事情，竟然是因為太臟而睡不著嗎？

    「那么你愿意跟他走，真的是因為我嗎？我說的他，是指路寅?！?/br>
    聽見明鏡的補充，路寅低鳴了一聲，像是在抱怨。

    飛雪想起了方才明鏡因為她的決定露出的訝異眼神?！甘前?。不過，你是在擔(dān)心我的安危嗎？」

    明鏡有些自責(zé)地抿脣?！浮筒慌滤莵砗δ愕?？」

    路寅又低鳴了一聲，還晃動了腦袋，疵牙咧嘴，表示不滿。

    飛雪輕笑起來?！肝蚁氩粫?。第一，黑龍一般不會靠近邊境，因為黑龍領(lǐng)地的邊疆環(huán)境非常險惡。第二，我認(rèn)識神無，他身邊確實有一個手下，擅長化龍?！?/br>
    「……擅長化龍？」

    「嗯?！癸w雪點頭。「雖然我們是龍族但化為龍的機會不是人人都有。靈魂靈力的力量決定了化龍的能力。一般來說，皇族血統(tǒng)的靈力強大，或是長期鍛煉體術(shù)的人也會特別強大。有些百姓體弱，只要化龍就必須用盡所有靈力，也意味生命結(jié)束，很多人甚至一生都沒有化龍過?！?/br>
    「剛才路寅說了他不會打架吧？可是他卻是以龍的姿態(tài)來到這里的，表示他可能很擅長化龍。」

    此時，路寅高亢地鳴叫起來，好像很開心。

    看見路寅的反應(yīng)，明鏡不自覺淡笑?！高@孩子好像滿可愛的……」

    所以，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化龍后的龍人明明那么強大、飛行速度也很快，但進(jìn)入荒地、移動等等都還是以座騎代步，也是以人形戰(zhàn)斗。

    「對了?！勾藭r，路寅的聲音劃破了明鏡的思緒。「這位西方小哥，從剛剛開始……」

    「咦？你化龍之后可以說話？」

    「可以阿，大家都可以?！孤芬硭?dāng)然地說?！钢皇潜容^辛苦而已，所以一般人不會想說。」

    聽著路寅解釋，靠在他背上的飛雪也點點頭。

    「原來如此，那……怎么了嗎？讓你突然開口……」明鏡小心地問下去。

    「其實我剛剛就在想啦。因為我也跟著神無陛下好一段時間了，我覺得我……好像見過你耶？」

    嗯？見過我？

    「大概是70多年前吧，神無陛下也曾經(jīng)跟一個阿芙海特的女子相處過一段時間。當(dāng)時，那女子在東方找一個阿芙海特的孩子，因為這件事很奇怪，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那個女子之后帶回了一個深咖發(fā)色、藍(lán)綠色眼睛的嬰兒，就跟小哥你的特徵一模一樣呢！」

    ……是嗎？不過，光是發(fā)色與瞳色就說「見過」的話也太……

    「我一開始是懷疑啦！不過，我想起來一個很關(guān)鍵的事情，就是，那女子也叫那個嬰兒『明鏡』呢！」

    明鏡訝異地與飛雪交換一個眼神。

    「那你記得，她叫什么名字嗎？」

    「當(dāng)然囉！她畢竟是陛下的愛人嘛！雖然她早已回到西方，但到現(xiàn)在陛下還是對她念念不忘呢！她的名字就叫做……」

    明鏡的心跳就像鑼鼓敲響那樣，在他的腦中留下一下下的重?fù)?。他第一次有了這荒誕的想法，卻來不及否認(rèn)，便成了真實……

    「雪沉！」

    ※※※※※※※※※※

    「嘖。錯過了?！?/br>
    黑暗中，靛只看見懸崖另一端，一隻黑龍在天空亂舞后，疾速朝北方的方向飛去。

    另一隻蒼龍載著一名少女追了上去。

    她是誰??？有點眼熟。不過也難怪，在海地時肯定有見過她……

    「被聽月說中了呢?！挂慌缘囊聊系卣f，好像不帶任何意味，卻讓靛聽得有些刺耳。

    她肯定又會自豪地說，『我早就說過了……』但想到這里，靛又不自覺地彎了嘴角。

    「青龍的人應(yīng)該馬上就會來了?！闺m然一無所獲，但現(xiàn)在的情況，其實并不算太差。

    帶走寶器的，看來是黑龍皇的人呢。

    「走吧。去找菲司?！?/br>
    伊南默默跟上了靛的步伐，雖然靛看起來從容不迫，但就他跟在靛身邊這些歲月，已足以讓他看出來靛步伐中透露的焦躁……

    自從聽月出現(xiàn)后，靛就更常感到焦躁了。

    ※※※※※※※※※※

    ……然后啊，少女決定不再成為主教的雙眼，因為那不過就是恐怖的監(jiān)視，因此，她篤定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決定不再為教會做這樣的事了。』

    少女脫口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犯下了無法挽回的罪過。

    是啊，教會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國家的和平以及繁榮，沒有什么比教會更偉大的了。當(dāng)然，也沒有什么是比教會的主教更權(quán)威的人物，他就是這個國家的中心??！

    那天，少女帶著恐懼離開了教堂。而她的罪罰也在隔日降臨，她將被處以極刑。

    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恐懼，少女此時真的走投無路了。離開教堂前的主教，只是慢悠悠地丟下一句話：『如果愿意向主神起誓，那么便原諒你犯下的罪過?！?/br>
    起誓？少女想著，起誓便代表永遠(yuǎn)失去自由。這與死沒有區(qū)別。

    因此，那夜，她向惡魔出賣了靈魂……

    〔那個，師父……什么是出賣靈魂？〕

    聽見明鏡的提問，雪沉停下了口中的故事，認(rèn)真地凝望著懷里的明鏡?！矠槭裁聪胫?？從來沒有小孩這么問過我呢?！?/br>
    〔因為少女不想死，所以才請求惡魔幫助的。不是嗎？既然不是死，那出賣靈魂是什么意思呢？〕

    沒錯，向惡魔妥協(xié)就是會被稱作「出賣靈魂」，但那代表著什么呢？為了活下來所以出賣靈魂……

    〔如果我說，惡魔其實一點都不邪惡呢？〕雪沉笑瞇瞇地回答，似乎有講起了另一個故事?！踩绻麗耗г敢鈳倥与x這個國家，并給她安身之所，那么是不是一點都不邪惡呢？〕

    明鏡點點頭，卻想了想又說道?！部墒菒耗У木铀芸膳隆?/br>
    雪鈴輕笑一聲，〔那你想像一下，如果，惡魔所住的世界是一個山川壯麗、繁花似錦的過度。然后惡魔還能每天帶著你遨游、追風(fēng)，還對你很和善，那么，如果你是故事中的少女，你會怎么樣呢？〕

    〔很開心！以后都要待在那里！〕

    【我許下，在群星簇?fù)?，繁花紛飛，白玉枝椏錯落生長的所在，與你相見的愿望。】

    是那個畫面嗎？

    明鏡回過神時，身旁的景色早已變幻為不同場景。

    在黑暗的夜空之下，鑽白的星辰閃耀通透，白色的樹林中，交錯的白色樹枝遍佈了周遭，樹枝上頭點綴著的粉色花瓣，在空中飄零著……

    與記憶中相同，第一次碰到龍巖璽時，看到的那個畫面，在這個樹林中，有一個黑發(fā)男人背對著。

    那個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明鏡警戒地起身，才進(jìn)入警戒姿態(tài)，卻與眼前男人的目光對個正著。這個男人的眼神平淡，好像還帶著一點笑意，但看見明鏡的瞬間閃過一絲失落，卻又很快消逝。

    明鏡呆愣了，這個男人沒有敵意，他也放下了警戒姿態(tài)。

    他回想起了在龍巖璽上看見的句子，似乎就是師父與黑龍皇的約定，他們想要見面，而且是透過穿越夢境的方式，所以說……

    他是黑龍皇？

    「你好，一切都過得還安好嗎？」此時男人開口了，帶著一絲愉快的笑意，「明鏡?！?/br>
    ……他知道我？

    頓時，飛雪失去了重心，仰倒在了路寅的背上，堅硬的背紋讓飛雪不禁哀號起來。

    「……怎、怎么了？」路寅傳來了驚呼，「你們不要在我身上吵架哦，不然都給我下去！」

    由于路寅看不見背上的情景，所以他還不知道……飛雪一邊仰望著寂靜卻璀璨的夜空，暗自想著。雖然她曾見過幾次明鏡透過壓縮時間而瞬間移動的畫面，但是，卻沒見過母皇曾經(jīng)提及的關(guān)于明鏡的另一個能力……

    飛雪幾乎沒有察覺的瞬間，明鏡消失了。消失在路寅的背上。為什么，他會突然之間消失？難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不過想想，或許真的是這樣……

    稍早我從懸崖上落下的時候，他難道也是這樣做到突然出現(xiàn)的嗎？靠著穿越空間？還有，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

    在她與明鏡相遇的那一天，她望著河流上的葉片，然后，明鏡竟毫無預(yù)警地出現(xiàn)了。

    「別擔(dān)心，我們沒有吵架，只是……」飛雪淡淡地回答?！杆呀?jīng)不在了哦。」

    「咦？不在？什么意思！該不會吵到把他推下去了？」

    「才沒有，他消失了。憑空消失?！癸w雪笑瞇瞇地說著路寅聽起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為、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是因為剛才提到了黑龍皇以及他師父的事情嗎？那么，我跌落懸崖時他突然出現(xiàn)，難道是因為……

    飛雪停止了猜想?！肝乙膊恢酪??！?/br>
    「……那、那我們是不是，要去找他？他應(yīng)該是你很重要的部下？不過，望月城到了……」

    黑龍城望月。飛雪爬起身，趴在路寅的背上俯瞰著地面上莊嚴(yán)的城市，深夜中，燈火寂寥，安靜肅穆卻帶著一種陰森的異樣。

    「不，不用去找他?！癸w雪揚起一抹微笑。

    「不、不用嗎！」

    「嗯。我相信不管他掉到哪里，都可以活得很好?！?/br>
    而且，我們應(yīng)該馬上會再見面。

    路寅感覺的到背上飛雪的笑意，卻覺得有點可怕。真的不是公主殿下推他下去的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