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碧眸
但不管怎么做,那股灼熱感也沒有再次出現(xiàn)在她掌心。安瓷心想既然連異族生物都出現(xiàn)了,自己身上有魔法師的血統(tǒng)說不定也不是不可能。她干脆開始回想以前看過的小說里面對這種情況的描寫,想象自己手中出現(xiàn)了一團火焰。不過自然,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那股灼熱就像是它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正當她忙著打量自己的手時,上課鈴響了起來。安瓷暫時把這件事擱到一邊,轉頭先去把本堂課要用的書找出來。 在開學之前下發(fā)的學年書籍清單中,名列英國文學欄目下的書籍有足足五本,并且都是大部頭書。安瓷也是一時腦子沒拐過彎,在開學時就把所有書都帶到了學校,全塞在了儲物柜里,結果現(xiàn)在要怎么把需要的書找出來,就成為了一件麻煩事。她還記掛著要去把剛剛丟出去的筆盒也給撿回來,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急,就在她總算在一堆本子中間看到《呼嘯山莊》的書封時,安瓷忽然感覺到背后掠過一陣微弱的涼風。 身旁響起來一聲東西落地的輕響。 安瓷抱著《呼嘯山莊》轉過頭,意外地看到自己的筆盒竟然正臥在地上。由于文化差異,除非特殊情況,安瓷并不太想麻煩別人,所以雖然剛剛把筆盒扔了出去,但她也沒有喊住路過的同學并請求幫助。眼下這一幕,或許是某個好心人從走廊上幫她撿了起來,并放了過來。安瓷的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希望能找出是誰幫了自己。然而因為上課鈴打響,儲物間亂哄哄的,許多顆腦袋攢聚在一起,遮擋了她的視線。 “Night?”安瓷不確定地輕聲呼喚道。她昨天因為昏迷,實際只上了半天課,別說認識年級上的人,就連自己班上的同學都還沒認識幾個,除了Andre和Ilya之外,她唯一能想到可能對自己施以援手的,就只有那位飄忽莫定的精靈了。 但并沒有回答。安瓷茫然地環(huán)顧周圍一圈,只看到各自行色匆匆的同學們,這些人中有的把她當空氣,有的貌似是被她剛剛的舉動鎮(zhèn)住,故意跟她拉開距離,而更多的人則是在自以為隱蔽地偷看她。安瓷將筆盒撿起來,塞回儲物柜中,決定還是先從這些注視中脫身為上。 由于這個插曲,安瓷緊趕慢趕,最后還是遲到了。所幸Banner教授沒有責備她,提醒下次注意時間后,就告訴她在這節(jié)課上需要找一個搭檔來共同完成接下來的學習任務。 安瓷下意識地開始在教室里尋找Night或者Alvin的身影,他們倆的課程跟她差不多,應該也會出現(xiàn)在這兒。但令她多少有些失望的是,由于她來得晚,這兩人已經(jīng)分好了組,而在意識到安瓷在看自己時,那位銀發(fā)精靈還輕輕昂起頭,沖她露出了一個空茫的微笑。他將食指豎了起來,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用唇形對她說道:“Follow it.”(隨命而定) 他的話還是那么難懂。 安瓷左顧右盼,發(fā)現(xiàn)只有角落的一個男生旁邊還剩下空位,于是快步走了過去,將手上的書本和筆記本電腦堆在了桌子上。男生并沒有向她投來任何視線,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自我介紹,沉默而冷淡地直視前方,仿佛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安瓷坐在了自己旁邊。 安瓷在國內時,已經(jīng)讀過好幾遍中文版的《呼嘯山莊》。但英文原典卻要比譯文難上好幾倍,尤其是最開始艾米麗對呼嘯山莊周圍環(huán)境的描繪,即使在整個英國文學史上也是出了名的晦澀復雜,所用的語法和詞匯都相當艱澀。安瓷已經(jīng)盡可能集中注意力,并在電腦上奮筆疾書,但在老師要求和搭檔針對文中的一處隱喻進行討論時,她還是為難地嘆了口氣。 她壓根兒沒看明白這句話…… “同學?”安瓷試探性地問自己的新搭檔,“你能不能……” 那個男孩子忽然顫抖了一下。 幾乎下意識地,安瓷猛地握緊拳頭,身體提防性地往旁邊靠去,胳臂也抬了起來,做出一個防御的動作。但那個男孩僅僅只是顫抖了一下,不到一秒鐘,就恢復了鎮(zhèn)定——如果說突然挺直腰板,并渾身僵硬地挪到椅子邊緣也算恢復鎮(zhèn)定的話。安瓷蹙起眉,好奇地打量這個有些古怪的少年:“你、你還好嗎?” 他快速地看了安瓷一眼。 就在這一會兒功夫,安瓷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濃翠的眼睛,仿佛是將群山萬林濃縮成為了一滴碧色,點在了他的瞳孔之中。天然的綠眼睛本來就很稀有,而翠綠到這種地步更是罕見。他的睫羽和頭發(fā)都烏黑得如同子夜,臉頰卻蒼白得好似霽后粉雪。 這種綠色倒是讓她想起了昨晚上闖進來的那頭巨狼……安瓷胡思亂想道,那頭狼也有一雙盈翠的眼睛,像是閃閃發(fā)亮的寶石。 他輕輕點了下頭。算是回應她沒事。 安瓷猶豫了一會兒,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去打擾他,但她的確沒辦法靠自己解決這道題目,于是硬著頭皮對男生道:“你能說一下你的看法嗎?我來做筆記?!?/br> “畫眉山莊寓意傳統(tǒng)封建婚姻的束縛,咬傷凱瑟琳導致她留宿的那只獵犬暗喻她終將被封建傳統(tǒng)所捕獲并犧牲,希刺克厲夫從此與她在空間上分道揚鑣,盡管他們的孤獨和痛苦如出一轍并在心靈上永遠依偎。”男生說完這一句后,就重新沉默了下來。他的口音相當俄式,很多地方存在彈舌音,安瓷醍醐灌頂,迅速在筆記上抄錄下他這句話:“多謝!” 對方這句話著實給了她很大啟發(fā)。安瓷下筆越來越順,沒多久就把要在課后上交的答題紙寫滿了,她抬起頭輕輕伸懶腰時,看見男生面前的紙張仍一字未動。這才注意到他右手原來打著石膏。只不過剛剛他一直把手縮在衣袖下面,安瓷才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難怪沒人愿意和他搭檔:在文學課這種需要動筆桿子的課堂上,失去右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guī)湍銓懮先グ??!卑泊身樖謱⑺拇痤}紙拿了過來。 男生猛地按住了她的手。 ——他比雪還要冰冷。這是浮現(xiàn)在安瓷腦海中的第一句話。 下一秒,他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松開了按住她的手。他迅速轉過頭去。突然,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起書包一言不發(fā)地走出了教室。安瓷愕然地看著他有些踉蹌的背影,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她哪里惹到他了嗎? 真是個怪人。 但畢竟他也是自己的搭檔……安瓷將答題紙挪到跟前,決定還是盡一下搭檔的義務,幫這位逃課的朋友寫好作業(yè)。她將男生留下的答題紙翻了一頁,發(fā)現(xiàn)他此前已經(jīng)在正面用左手寫上了自己的姓名。 Ivan·Romano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