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黑貓(雙更合一)
安瓷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她搓了搓手臂,熱水帶來的暖意的確在慢慢消散,但接踵而至的寒意更像是冷熱變化帶來的反差。不過,看Andre漸漸嚴肅起來的表情,安瓷也隱約感到了些不對勁,她匆忙擱下毛巾,謹慎地沿著他的目光朝外望去。窗戶外面,夜色凝重得宛如一口倒扣的鐵鍋,月光像是漫灑的鐵屑,透著股逼人的冷峻。Andre低聲道:“我對溫度的變化非常敏感,這種突然降溫有些不正常。安瓷,你先回你的臥室去,我會用五分鐘檢查整座房子。在此期間,如果你聽到外面?zhèn)鱽砣魏温曇?,不要往那里看,不要回?yīng),更不要去觸碰傳來聲音的東西。懂了嗎?” “為、為什么?” “我們通過接受邀請進入室內(nèi)?!盇ndre回答道,“如果有什么東西想要對你發(fā)動攻擊,首先它必須想辦法進入你的屋子,所以,它會用盡一切辦法引誘你開門。這是一則非常古老的守則。只要你待在屋檐下,就受到守則的庇護。” 安瓷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Andre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趕緊離開。安瓷一邊提防著會不會吵醒安仁,一邊記掛著Andre,躡手躡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后者則是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樓梯口的黑暗里。安瓷坐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住身體,心如擂鼓,焦躁地盯著頭頂?shù)囊构忡?,像是坐在一張燒紅的鐵墊上,坐立難安。她盯一會兒夜光鐘,又盯一會兒門口,在心里祈禱Andre最好能在被安仁發(fā)現(xiàn)之前回來。 頭頂?shù)呐艢馍裙艿乐序嚾粋鱽砹藥茁曒p響。 安瓷從床上一躍而起,心率陡然加快。她記掛著方才Andre的叮囑,不敢直接朝那里望,干脆從旁邊的桌子上摸到一支鉛筆,將Purify的淡淡白光附著上去。她膽戰(zhàn)心驚地低著頭,閉上眼睛凝神細聽排氣扇背后的動靜。片刻后,她聽到排氣管上再次傳來幾聲微弱的抓撓聲,旋即,一聲十分輕柔的貓叫在屋子里響起。 安瓷訝異地睜開眼。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雙金黃色的眼睛,緊接著,她看見了眼睛的主人——一只黑貓。它趴在排氣管里,用爪子不停地扒拉著面前的欄板,當(dāng)發(fā)現(xiàn)安瓷注意到自己后,黑貓站了起來,并急切地再次發(fā)出幾聲嬌柔的喵嗚,烏黑的尾巴重重拍在欄板上,把那扇鐵制品拍得砰砰作響。安瓷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一幕,隱約意識到這只貓似乎是想讓自己打開那扇排風(fēng)扇通道。 安瓷深吸了一口氣。她重新閉上眼,依據(jù)聲音傳來的方位,將那支附著了Purify的鉛筆用力地扔了過去。 下一秒,貓咪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安瓷霍然看去,只見它猛地轉(zhuǎn)過身,身體像是被小孩子捏在手里的橡皮泥那樣,怪異地扭曲起來,朝著黑漆漆的通道內(nèi)側(cè)逃竄而去。安瓷驚魂未定地喘了幾口氣,重新坐回到床上,心臟跳得像是要撕裂她的胸脯。 冷靜,冷靜下來。她對自己反復(fù)地說。那只貓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誤入排氣管的流浪貓,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在美國,這種事情很常見,前段時間還老有浣熊來翻他們后門外邊的垃圾桶。 但濃烈的不安還是如烏云般在安瓷心頭盤桓著。她咬住下唇,又看向夜光鐘,距離跟Andre約好的五分鐘還有四十秒,只要捱過這四十秒,她確信Andre一定會如期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 她按捺住立即沖出房間去尋找Andre的沖動,努力鎮(zhèn)靜下來,目光凝在夜光鐘上。還有五秒鐘。秒針仿佛在跑一千米最后半圈的學(xué)生,氣喘吁吁地挪向它的終點,最后一格。 數(shù)聲清脆的叩擊聲陡然敲碎寂靜! 安瓷悚然一驚。那些叩擊聲分別從自己臥室的玻璃門外、衣柜中、天花板上、床底下以及半掩的臥室門外涌來,或輕或重、或急或緩,簡直像是一場令人耳目繚亂的朋克音樂會。不知從何而起的大風(fēng)將身旁的窗簾掀起半丈高,從底下透進慘白的月色,簡直像是一層厚厚的霜,緊接著,她又看到了那只黑貓,它的皮毛不再像方才那樣順滑光亮,其上布滿了斑駁的燒傷,正瞪著黃澄澄的眼睛,狠厲地看著她。 安瓷信手抄起身邊的書本,狠狠砸在玻璃門上。“離我遠點!” 厚厚的門頁顫抖了一下,黑貓從陽臺上輕盈地跳了下去,沖她齜了齜牙。下一刻,那些叩擊聲變得更加急促,催命鈴似的在她耳邊環(huán)繞回響。 安瓷再也顧不上別的了。她一把推開臥室的大門,沒命地沖了出去。 “Andre!”她大喊道,“你人呢?” 走廊里漆黑而死寂。安瓷環(huán)顧了一圈,順手打開燈,結(jié)果下一秒,她就看到走廊盡頭、浴室的窗戶外面,又出現(xiàn)了原先那只黑貓的影子。它身上的那些被Purify燙傷的痕跡看起來更加觸目驚心,皮rou以驚人的速度腐爛著,幾乎能看到森然的白骨。安瓷將一聲尖叫堵在喉嚨中,所幸這時她已經(jīng)稍微鎮(zhèn)靜了一點,迅速將肩膀上搭著的毛巾解下,指尖在上面一抹,令Purify附著上,再將毛巾用力地扔了過去。 由于隔著紗窗,毛巾沒有像之前的鉛筆那樣跟貓直接接觸。但還是令黑貓驟然弓起背部,沖著安瓷發(fā)出呼嚕呼嚕的威脅聲音,在安瓷的注視下,它狠狠地撲到了紗窗上,爪子和尖牙死命地撕扯著網(wǎng)紗。由于先前毛巾和紗窗的接觸,Purify有一部分也被轉(zhuǎn)移到了后者上面,令其泛出一層淡淡的白光,并令黑貓身上的皮rou潰爛得更加厲害,腐壞的部分不斷地朝下脫落。但后者置若罔聞,依舊不顧一切地想往屋子里鉆。安瓷這下是真的開始慌亂了。她回頭望向走廊,崩潰地大喊:“ANDRE,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依然沒有任何人回答。只有她自己的聲音在屋子里激起一片連綿不絕的回音,整棟房子開始輕輕地搖晃起來,所有的門同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嗬嗬聲響,安瓷拼命咬住牙,死死捂緊胸口,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她聽到正門外傳來了沉重的敲門聲。 “安瓷?”Andre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安瓷感覺自己腿一軟,差點跌倒在了地上,“開一下門,讓我進去!” “你怎么到外面去了?”安瓷連忙跑下樓,將手搭在門把上,下意識地想打開,“你剛剛不是說在屋子里檢……” 她的動作忽然一頓。 “我剛剛想出門再檢查一下,但風(fēng)把門吹上了。”Andre的聲音帶著不自然的沉悶。安瓷慢慢松開扶著門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等等……Andre,你剛剛就這么出去了?” “對。” “你先別進來?!卑泊伤浪赖囟⒅侵稽S銅把手,活像是它突然變成了一只尖牙利嘴的怪物,會在她的手放上去的瞬間把她撕成碎片,“外面有只黑貓,一只在試圖進來,你去把它抓住。” “我沒看到什么黑貓?!?/br> “一定有?!卑泊傻吐暤馈K牭椒讲拍切┎煌U痤?、發(fā)出噪音的東西,那些敲擊聲、貓叫、還有門扉開合的吱呀,此時此刻全部沉寂了,整個屋子墳?zāi)拱汜o,透著一股詭異的幽冷?!癆ndre,去找到它?!?/br> “你先讓我進去!”對方的聲音驀然變得急躁而兇狠。安瓷這下對自己的猜測已經(jīng)有了八分確定,她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過頭,把Andre拋在腦后,沖著二樓三步并做兩步地跑去,一把拉開安仁的臥室門:“爸?” 房間里空無一人。 安瓷深吸了一口氣。那些凌亂的叩擊聲又響起來了,從她最初看見黑貓的那一刻,就一直若有若無地纏繞在她心頭的違和感,到這時終于達到了頂峰。 她的Purify的確能夠造成燒傷,但同時也能夠令對方變回人類形態(tài),最好的例子就是今晚的Eric——在她揍了對方一拳后,他立刻收回了魔形;Andre先前告訴過她,“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曇簟薄笆紫缺仨毾朕k法進入室內(nèi)”,也就是說,此時那個不知名的,大概是異族的家伙,應(yīng)該在門外,就算他能弄出點什么噪音,也肯定只能是在外面弄出來,可她剛剛聽到的許多雜音,都是在室內(nèi)響起的;Andre是最先意識到不對勁的,也是他對她做出了警告,讓她不要開門,沒道理會突然又讓她為自己開門;而最重要的、最令人質(zhì)疑的一點,就是突然消失的安仁。 安瓷可不覺得,安仁在這種時候消失,會是出門遛彎抽煙了。 這里要么是幻覺,要么是夢境。 一周以前,被Mare拖進夢境中的場景浮上眼前。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當(dāng)初堅持不讓校長清除自己的那段記憶,才能讓她這時迅速厘清現(xiàn)狀,并作出判斷。 她方才已經(jīng)用Purify攻擊了那只黑貓。它被燒傷,意味著這是一名異族,而沒有恢復(fù)人形,周圍的異狀也沒有消失,這說明,這個夢境的“主體”不是它。 安瓷閉了閉眼,咬住牙,覆蓋上白光的右手使勁地按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將Purify注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