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哪次守規(guī)矩了?
受傷的組織需要復(fù)原,閻王多少會在魔鬼訓(xùn)練期間安插休憩時段,要不日夜練個沒完,身體可會吃不消。 說到訓(xùn)練就賭爛,什么隨同閻王捉鬼,根本是把事情通通扔給他做,去到街上緝拿搞事的超常癥患者,從頭到尾閻王都翹腳坐旁邊,看紹翰被打得七葷八素。 就拿昨天來說,對面少說三名a評級的患者,附上一票cao家伙的混混,本以為尊晟會加入戰(zhàn)局,殊不知他大爺竟躺在旁邊嗑冰棒,欣賞紹翰被亂棍齊毆。 敵人的雷電癥狀炸得鄰近高壓電塔起火,少不了子彈呼嘯,紹翰被刮掉不少獸毛,光左閃右躲就忙不過來。 他憑一己之力掙扎了足足半小時,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推倒塔臺,壓爆一團敵軍才挺出鬼門關(guān),可惜最后還是體力透支,寡不敵眾,戰(zhàn)局最末同樣是尊晟跳出來撿尾,將剩下的雜魚爛菜收拾乾凈。 尊晟的訓(xùn)練方式就是看他被打個半死,半個月下來,紹翰的身體加倍結(jié)實,有沒有變強不曉得,但絕對有變耐打,體力也比從前更上一層。 只能說閻王不愧是閻王,就是夠變態(tài)才稱閻王。 尊晟總喜歡放他一打多,每每開戰(zhàn),紹翰都得先抓出距離,都要先長跑好一陣子,將敵人的陣型拉斷,再從落單的敵人先行擊破。每次戰(zhàn)斗都得先來個馬拉松,或是在高矮參差不齊的建筑間當(dāng)一下跑酷選手,跑完再開揍,充實到不行。 揍人也是門學(xué)問,由于敵方人數(shù)眾多,紹翰必須拳拳到rou,最好是一拳放倒一個,單拳擊斃,盡可能不浪費一分體力,能一拳干暈的絕不用到第二拳。不能只往死里揍,而是一拳就要把對方揍死。 于四面楚歌的窘境下冷靜應(yīng)對,完美施展每分力量,這就是「凈力運行」的宗旨。 尊晟早看出紹翰不是理論派,他清楚紹翰習(xí)慣用肌rou記憶,而非用大腦記事,所以也沒口頭教過紹翰什么,就是放他被人山人海圍毆,天天被打,照三餐吃拳腳,身體自然就記住了。 眼看一個月要過去,這些日子紹翰不是打坐就是挨揍,起初捉鬼回寺,他飯都吃不下,吃什么都吐,喝水也會咳,到現(xiàn)在終于適應(yīng),吃飽睡好,身體甚至能于運動期間,明確分辨出「現(xiàn)在是哪塊肌rou在使力」、「那股力量現(xiàn)在集中到身體哪個部位」,彷彿體內(nèi)每道筋脈回路都清晰了,這正是紹翰身體最明顯的變化。 他已能清楚感受能量在體內(nèi)的傳導(dǎo)及運行,若完全靜下心打坐,閉目時,紹翰甚至能看見血液的流動,那應(yīng)該是血液吧? 不知道是血球還是細胞,一粒一粒圓圓的,至少他認(rèn)為那是體內(nèi)某種東西循著網(wǎng)絡(luò)竄流,也好奇問過尊晟,但尊晟只隨便吐了句:「那是心眼,跟你說太多也沒用,反正看得見是好事?!?/br> 除此之外,紹翰也問過尊晟其他問題。 「為什么我最近看東西好像變慢了?」紹翰問。 「因為你變快了?!棺痍陕N腳吃冰。 「變快?什么意思?」 「就是你太笨,我跟你解釋也沒用的意思?!?/br> 「那為什么最近干架時,我老覺得自己被電到?類似有電流在體內(nèi)奔騰那樣?」 「因為你是笨蛋?!?/br> 「你這又是什么意思?」紹翰越問越上火。 「多說無益的意思。」尊晟叼著冰棒棍,見紹翰捲起袖子,一副準(zhǔn)備開干的狠樣,他好意提醒:「你已經(jīng)成功從小貓蛻變成獅子,但恕我提醒,獅子依然斗不過神仙,對神明動手前最好先立遺囑,決定好骨灰罈的花色后再揍我也不遲。」 到頭來紹翰只能識相放下拳頭,再問下去也得不到答案,他就當(dāng)自己任督二脈通了,通了就好,沒必要深入探究。 現(xiàn)階段想戰(zhàn)勝閻王仍舊不可能,但要在「過掌」頂下幾局,鐵定有機會。 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紹翰吊著三角巾在寺里散步。 他在寺里間逛,想說找個好地方賴下來曬太陽,來個懶貓取暖耗掉整天,沒料晃到一半,就見羽雯孤身在寺院最角落的花圃旁澆花。 她背對人群,獨自站在那灑水,刻意和其他人隔得老遠,像是怕人瞧見。 注視羽雯落寞的背影,紹翰很快就察覺不對,他隨便拉個路人問:「喂你,那笨女人怎么搞的?為什么一個人窩在角落搞自閉?是不是有人欺負(fù)她?」 被扯住的病患反射一頓,他腋下夾了份報紙:「咦?你不知道嗎?她昨天在伙房里昏倒,差點把大伙嚇?biāo)??!?/br> 「昏倒?為什么昏倒?」 「不曉得,身體貌似沒病,好像是聽到新聞太過震驚,大概是被嚇到喘不過氣。」 「什么新聞?」 那名病患順手將報紙遞給紹翰,紹翰攤開報紙一看,就見斗大的報章標(biāo)題「非法潛入監(jiān)獄!濫用特勤頭銜!」,這種偏頗的標(biāo)題多半用來誹謗費洛斯,被創(chuàng)世動力收買的新聞媒體多到數(shù)不清,標(biāo)題殺人屢見不鮮。 重點是內(nèi)文提及「費洛斯患者柯辰彥慘遭溶解,正義得到伸張!」,看到辰彥的死訊,紹翰隨即瞪大雙眼。 cao!那傢伙怎么掛了?! 最后一次見到辰彥,是陪羽雯前去海爾安德接見他,那時他們還握有天翔科技案的調(diào)查權(quán),見到辰彥時,他人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葛屁了?! 緊接劃過紹翰腦海的,是辰彥和善的神韻以及他最后一席話。 「謝謝你以這樣的身份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就交給你了?!?/br> 那句託付就這么成了遺言,開什么玩笑? 這是在開什么玩笑! 紹翰氣得想撕爛報紙,但趕在憤怒之前的是難以言喻的悲傷,那份悲痛源自對羽雯的關(guān)心。 他清楚羽雯有多在乎辰彥,更知道他們是青梅竹馬。 即便他這隻大貓蠻多時候很遲鈍,但再怎么遲鈍,紹翰也知道羽雯喜歡辰彥,哪怕只有一丁點他也嗅得出來。 「謝了?!菇B翰將捏皺的報紙塞還給路人,他大步朝羽雯走去,卻見羽雯恰好別過身。 兩人隔著幾步之距對到眼,四目交接的剎那,羽雯先是一愣,她快速揉了揉眼,擦乾淚痕,沒等紹翰接近,羽雯只管擠出笑容并拍拍胸口,又比了個「ok」手勢,表示自己沒事。 紹翰腳步未停,又見羽雯飛快揚起雙手,她皺緊眉頭,兩手擋在身前揮舞,要紹翰「千萬別過來」,隨后又十指向外掃,要紹翰趕緊離開。 桑說過規(guī)矩,在紹翰過掌贏過尊晟前,他倆不準(zhǔn)交談,打破這項鐵則就打包回家吃自己。 羽雯邊退邊比手畫腳,偏偏紹翰根本沒在鳥,他坦蕩跨步,沒幾秒就站到羽雯身前。 「你在演默劇嗎?比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誰看得懂?用說得比較快。」紹翰選擇性眼瞎。 羽雯兩根指頭交叉擋在唇前,要紹翰別跟她說話。 「煩死了笨女人,你這樣比我不明白,嘴巴長在臉上就是用來吃飯跟講話,想講什么就用說的,別在那邊比來比去?!菇B翰不耐煩。 羽雯無奈一嘆,她左看右看,確定四下無人才敢開口:「你是當(dāng)真忘記?還是臉上的眼睛只是裝飾?我們被禁止交談,記得嗎?要是被桑前輩或尊晟組長看到,我們就會被調(diào)回一般組!」 「但你現(xiàn)在很難過。」紹翰注意到羽雯的眼睛很腫,八成哭了整晚。 「我已經(jīng)沒事了,真的。」羽雯勾起嘴角,她眼角泛著淚光,單手輕推紹翰胸膛:「現(xiàn)在重要的是趕緊通過考驗,你得學(xué)會獨自面對壓力,我也得獨自承擔(dān)悲傷,這就是閻王給我們的課題?!?/br> 「還逞強啊?笑得有夠假,你們戒護官總喜歡裝沒事,每天這樣憋,早晚憋出病?!菇B翰的腳像是被水泥定住,羽雯怎么推都推不動。 「我們必須以大局為重,為了你的未來,我們說什么也不能調(diào)回一般組,不可能讓你的努力泡湯?!褂瘀┻煅?,她話完就轉(zhuǎn)頭,本以為自己能輕易離開,卻被紹翰硬生抓住。 紹翰及時握住羽雯的手腕,他不讓羽雯走遠,不讓羽雯甩開。 就怕羽雯掙脫,紹翰用力到羽雯的手都被抓疼,這逼得羽雯只好別過頭來瞪他。 見羽雯臉掛兩行淚轉(zhuǎn)過來,紹翰認(rèn)真道:「你第一天認(rèn)識我?我哪次守規(guī)矩了?」 「別鬧了紹翰,如果你要創(chuàng)造一個好人不再掉淚的世界,那就不能止步于此??」 「但你現(xiàn)在就在掉淚啊?!?/br> 聽到這話,羽雯強忍多時的淚接連落下。 「連自己身邊的人都顧不好,還談什么世界???」紹翰放輕握住羽雯的力道:「什么狗屁規(guī)定,我管他媽去死,看你難過我就賭爛,要我什么都不做只會更賭爛?!?/br> 「可是萬一被看到??」 羽雯淚流不止,沒等她說完,紹翰直接打斷:「那就回一般組無所謂,要調(diào)組要開除隨他們,老子才懶得管那么多,我就是沒法站在旁邊看你哭哭啼啼。」 「那??那我們就別說話吧。」羽雯盡可能放低音量:「借我靠一下,一下下就好??」 她將額頭貼向紹翰胸口,輕輕倚靠,那藏于衣下的獸毛十分溫暖,令羽雯不自覺抬起雙手,環(huán)抱住紹翰。 擁抱身前的大貓,羽雯滿臉涕淚,她盡力不哭出聲音,這一刻,什么戒護官守則,什么理智通通被她拋到腦后,現(xiàn)在的她只想放縱壓抑多時的情緒。 她好想辰彥,她還有好多話想對辰彥說。 她好恨那些唆使辰彥的惡徒,更恨什么都來不及做的自己。 辰彥死前很痛苦嗎?他有被折磨嗎? 他是一下下就離開人世,還是飽受凌虐才嚥下最后一口氣? 他走的時候是不是很孤單?他會不會怨自己死前身邊沒有任何人陪? 沐浴暖陽,放任悔恨隨淚水而去。 這是羽雯初次抱著紹翰大哭,她頭次發(fā)現(xiàn)原來這隻大貓的胸膛如此溫暖,如此讓人心安。 至于紹翰,這是他第一次見羽雯哭得像小孩。 作為燈塔,戒護官始終得像名成熟大人,他們不能輕易表露情感,碰上任何鳥事,從始至終都得將理智擺在第一位,但人終究不是機器,怎么可能一輩子沒情緒? 他從來沒看羽雯哭得這么傷心,從來沒有。 是第一次,也必須是最后一次。 紹翰伸出僅剩的單手,他輕撫懷里的女孩,眼底的獸瞳隨之從溫柔轉(zhuǎn)為憤怒。 任何讓好人掉淚的王八羔子,他絕對會把那些人揪出來干趴,揍到那些人叫mama。 同一時間,位于花圃草叢,某片濕潤綠葉上的紅瓢蟲正睜著眼,它已鎖定那對擁抱彼此的男女。 比起說睜著「眼」,不如說睜著「鏡頭」。 那對不斷聚焦的迷你鏡頭將影像回傳至監(jiān)控室,桑就坐在隱密的地下監(jiān)控室里,他翹著二郎腿,大嚼洋芋片,身體后傾與浮空電腦椅合而為一,廢宅的招牌坐姿。 身前多面螢?zāi)?,一堆子母畫面分割多處視角,這些高科技能讓桑隨時監(jiān)控地面上各處的狀況,一目瞭然。 「還真是感人啊。」賴在電腦椅上的桑邪笑,一旁的豆芽菜也用兩根夾子比出甜蜜蜜的愛心手勢。 桑指尖一戳,戳下按鈕,令位于地面上的機械蟻抬頭,好從另一個角度欣賞新人演出的浪漫橋段:「讓前輩替你們小倆口拍張照,就當(dāng)?shù)置怆娪捌?,咱就誰也不欠誰囉?!?/br> 瓢蟲,壁虎,蚊子,生活隨處可見的小動物全是桑的眼線,這些智慧機器全天潛伏于凈修羅寺各個角落。 并非偷窺癖,這不過是最低程度的防范。 要說他心機重也行,起初會打造這些小動物,就是怕那些街邊撿回來的患者手腳不乾凈。 行善可以,但善良過頭也不行,多多少少得監(jiān)督那些有前科的人。 或許尊晟會完全信賴那些病患,但??刹粫?。 而同樣在欣賞這齣羅曼史的尊晟,他人就站在桑的電腦椅后方:「你真的是變態(tài),成天花錢蒐集沒穿衣服的公仔,又愛偷拍人家卿卿我我?!?/br> 「什么變態(tài)?沒禮貌,我是為了閻王寺的安全好嗎?不過是移動式監(jiān)視器,政府不也大街小巷安裝一堆?沒道理政府官員可以干,老百姓卻不能玩吧?」 「那沒穿衣服的公仔要怎么解釋?」 「那是興趣,請尊重每個人的興趣,謝謝?!股H滩蛔“籽郏煌鼘⒃掝}拉回重點:「倒是他們打破修煉規(guī)則,要轟他們回家?」 誰知尊晟竟順手拔掉插頭,直接斷電,令桑身前所有螢?zāi)凰矔r翻黑,「喀嚓!」兩聲,所有監(jiān)視器畫面全數(shù)消失。 「走了,吃披薩去。」尊晟插頭一扔,索性轉(zhuǎn)身,他拋飛的插頭還打到豆芽菜,發(fā)出鏘響。 「蛤?吃披薩?」桑看了下遺棄在地的插頭,再看看全數(shù)黑屏的螢?zāi)唬骸改阈能洶???/br> 「少廢話,神明餓了,再嘰嘰喳喳就燒你后宮?!棺痍杀硨ιI斐鲆桓兄?,中指的指尖上燃燒一撮蒼炎:「反正送那些沒穿衣服的meimei去到極樂,你死后也用得著?!?/br> 「給我放尊重點,說多少次了,我是你的戒護官,不許這樣沒大沒小!」桑起身就朝尊晟的屁股踹去。 「你才沒大沒小,你是人,我是神,你才該放尊重點?!?/br> 兩人就這么在斗嘴中離開監(jiān)控室,期間桑還單腳跳了幾下,邊瘸腳邊喊疼。 全怪尊晟剛才挨腿時用上「凈力運行」,他迅速將力集中至臀肌,害桑單腿發(fā)麻,有種一腳踹向石頭的痛感。 見爸爸腳疼,貼心的豆芽菜立馬從胸前的儲存槽拿出痠痛噴霧,它夾子一舉就朝桑臉上亂噴,直接噴它老爸的眼睛,完全搞錯方向,險些就把桑給弄瞎。 狗屎爛機器,欠人拿去資源回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