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無為花
屋外是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屋內(nèi)是滿室紅火的裝飾,燭火照耀下滿室敞亮如晝,由于才剛新婚,屋子里外還有許多囍字紅綢沒有拆,又更顯火紅。 嚴成瀾走進屋里便看見桌上擺放著喝完的湯盅,靳若魚則是和衣側(cè)坐在窗前榻上,手撐著頭閉眼假寐。 梳起婦人頭的靳若魚,今日梳著飛仙發(fā)髻,頭上點綴著紅色的流蘇發(fā)飾,耳下垂掛著紅色珍珠耳墜,淺緋色的外衣下是精緻的鎖骨,鎖骨上正靜靜躺著一串金燦燦的魚咬玉如意金項鍊,項鍊之下還有些淡淡的緋色? 嚴成瀾不自覺揚起唇角,因為靳若魚為了自己的改變,那梳起的發(fā)代表著她是自己的人,昨夜他曾吻過的鎖骨,上頭印著自己的標記,那只有自己才能探索的一切祕密泉源,魚兒終在自己手中養(yǎng)成,也被自己啃得精光涓滴不剩。 嚴成瀾端詳許久靳若魚的氣色,而后才隨手放下搓衣板,那細微聲響讓靳若魚睜開雙眼,這才發(fā)現(xiàn)嚴成瀾早已回房了。 「醒了?」嚴成瀾走到靳若魚身前彎身看著她問:「等很久了,肚子餓了嗎?」 靳若魚雙頰有些緋紅,畢竟昨日她睡過去后什么都不知道,聽顏梅說所有清洗的工作都是嚴成瀾做的,一想到那情景就忍不住臉紅。 輕輕搖頭,靳若魚坐正身體后微微朝后傾,啟唇說道:「還好,下午醒來時有用些點心還不會餓,那你事情處理得如何?」 嚴成瀾一撩衣袍隨興坐在靳若魚身旁,面色露出薄鄙,淡然開口:「無妨,都是些小蟲子?!股喜涣藱吤娴娜硕?。 視線停在窗上某處,如果他沒看錯,靳若魚將岫玉蕭放在窗旁當了窗戶的叉桿? 「那個?最明顯的地方就是最隱匿的地方,所以我才會將岫玉蕭放在那邊?!菇趑~不好意思解釋著,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管藏在哪里,心底眼里都會想看、想找出來,所以乾脆不藏了。 嚴成瀾雙眸略彎染上輕笑,他開口:「給你了,你自己作主就好?!?/br> 靳若魚看了眼窗外,屋外天色盡黑,星兒都高掛在夜空中,于是她起身說道:「要不先把晚膳吃了?!?/br> 「嗯?!箛莱蔀扅c下頭說道:「讓她們擺飯吧!」 顏梅她們手上端著盤子魚貫進入,其實桌上并沒有很多道菜,嚴成瀾和靳若魚都不是鋪張浪費的人,桌上也就擺上三菜一湯,飯后一盞潤喉清胃的茶水和一道水果而已。 吃完飯嚴成瀾半拖半拉著還想睡覺的靳若魚去消食,兩人一起繞著竹屋周圍轉(zhuǎn)圈順道聊著天。 「明年本座打算召開一次武林大會?!箛莱蔀戇呑哌呎f道:「近年來江湖不是很平靜?!顾帽荛_谷邑古潭的位置還不能離開延平太遠,這地點還得好好思量一番。 「因為那些新起之秀的門派?」靳若魚挽著嚴成瀾的手臂側(cè)頭問。 「嗯,那些新門派身后的人才是重點?!箛莱蔀懣粗h處嗤笑說道:「朝堂不愿我們江湖人太團結(jié),總想打散我們的勢力?!?/br> 靳若魚有些擔憂看著嚴成瀾問道:「那該怎么辦?」既使不常出門也知道自古和朝廷斗,能贏的沒幾人。 「傻魚兒,只有太清間的人才有間情管其他人的事。」找事讓他們做就好,最好還是一輩子都完成不了的事。 「也是,咦?!」靳若魚突然放開嚴成瀾的手朝前方跑去。 手臂突然被人放開,嚴成瀾立即伸手抓去,他拉住靳若魚的廣云袖襬扯著,皺眉問道:「怎么了?」 「成瀾,你看有螢火蟲!」靳若魚指著自己面前那點點煢煢的螢火蟲興奮說著。 「你是說耀夜?」嚴成瀾運氣將一隻螢火蟲困于掌心方便靳若魚觀賞。 「哇,沒成想到今年便能見到,還以為還要再等久一些。」螢火蟲要的生存環(huán)境不是很好養(yǎng)成,她以為想在這水塘邊見到螢火蟲會很難呢。 螢火蟲一閃一閃的煢光照映著靳若魚的臉,臉上忽明忽滅的光亮如靳若魚體內(nèi)的生命之花,在那一刻嚴成瀾似乎看見了靳若魚體內(nèi)搖搖欲墜的生命氣息,彷彿下一刻就會熄滅不在發(fā)光? 放開手上的螢火蟲嚴成瀾一把將靳若魚扯進懷里,他緊緊抱著,隨即低頭親吻靳若魚的唇瓣,如果可以,他愿意將自己的生命與靳若魚共享,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嗚?!」靳若魚對于突如其來的吻有些不適應,她伸手拍打著嚴成瀾的背,提醒他這是在屋外不是在房間內(nèi)。 幸好,嚴成瀾只是親著并沒有再進一步,否則明天真的沒臉見人了! 「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從我身邊離去!」嚴成瀾用他薄利的唇摩梭著靳若魚的雙唇低語著。 靳若魚緩緩睜開雙眼看著一臉嚴肅的嚴成瀾,她雙手環(huán)過嚴成瀾的頸項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就連腳都踩在嚴成瀾的腳背上,輕輕揚起眉梢和唇角,說道:「君心如故我心似君,君心思變我心似已?!?/br> 「好,本座便看著你如何似我心!」 細密綿長的吻讓靳若魚又疲又累,明明只是親個幾下怎么自己的眼皮子就變那么沉重? 「成瀾,我累,想睡?!菇趑~最后是昏睡歪倒在嚴成瀾的懷里。 「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夜色中嚴成瀾抱著靳若魚站在水塘邊,嚴成瀾神色陰暗不明,明明眼前有許多螢火蟲的光在閃爍,卻沒有一道光能照亮他晦澀不明的臉。 一個輕微的腳步聲緩緩靠近,最后就停在不遠處,來人彎身拱手說道:「家主,一切皆準備就緒?!?/br> 「嗯。」嚴成瀾抱著靳若魚走回竹屋內(nèi),他輕緩地將人放置在床舖上,隨手替她將被子蓋在身上,視線幾番流連后終是轉(zhuǎn)頭起身離開。 屋外,顏梅、竹、菊、春、雪、風、華、雨、月、云、夜和顏星十二位姑娘皆到齊了。 靳若魚若能看到必定會嚇一跳,什么時候自己身邊圍這么多人呀?!還有顏夜、顏星,她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么兩個人的存在。 「拿著無為花去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站好。」嚴東嘴上吩咐著,他的手上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滿十二朵無為花。 顏姓姑娘們魚貫上前一人拿起一朵無為花,以竹屋為中心她們捧著花站在十二時辰的方位上。 晚風徐徐吹來拂起衣袂翩翩,顏姓姑娘們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后便靜止不動,任由清風挑起長發(fā)戲耍,嚴成瀾則是雙手揹在身后站在一旁看著。 竹屋里一道水煙霧氣逐漸瀰漫在空氣中,一個女人的身影自水煙中出現(xiàn),她閉眼感應竹屋外的情況,確認十二方位上皆有人站上后她就睜開銳利的雙眼雙手快速掐訣施法。 屋外的顏姓姑娘們原本是靜靜地站著,突然間她們看見竹屋里開始冒出濃厚的煙霧,一開始還以為屋里失火了,顏梅、顏春差點就要移動腳步衝進竹屋里查看。 「通通不準動!」嚴成瀾低喝一聲,他率先發(fā)現(xiàn)這不是濃煙而是水煙。 顏姓姑娘們最后也發(fā)現(xiàn)那些煙霧繚繞過的地方都結(jié)出了水珠,故而她們也放下心來繼續(xù)站著不動。 不久之后,顏姓姑娘們手心捧著的無為花開始發(fā)光發(fā)熱,她們驚訝不已卻再也不敢隨意亂動,任由水煙茫茫淹沒竹屋和她們,站在水煙中的人臉上、頭發(fā)上和衣服都被濕氣沾染,儘管夜風偏涼她們卻感受不到風的氣息,只有溫潤的濕意包裹著她們周圍,那感覺像是整個人浸泡在水里卻又能夠自在呼吸。 一旁的嚴成瀾雙眸瞠大而后又瞇起,此刻他只能沉著氣息等著。 那條龍魚那一日獻上六朵無為花,加上葉英作為和自己交換條件的六朵,恰好是十二朵無為花,龍魚說找齊十二個女子各自捧著一朵花站在十二時辰的方位上,她將親自施法替靳若魚穩(wěn)固體內(nèi)的生命氣息,在這期間內(nèi)她不能被人打擾,所以需要嚴成瀾在一旁護法。 而且十二朵無為花用完后還能入藥,增強靳若魚的體力,故而嚴成瀾同意了這做法,胭脂心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完成,十二年的時間應該夠他將胭脂心完成。 竹林旁的水澤里,一隻烏龜就停在那兒觀看,他知道龍魚藉著無為花對靳若魚輸送自己的純靈之力,也藉著無為花替靳若魚穩(wěn)固加強防御來自嚴成瀾身上的魔性侵襲,可這一方法只能用一次而且只有十二年的時間,為今之計仍是在于如何造出胭脂心? 龍魚為了彌補對女兒的虧欠也是拼了命,昨夜耗盡法力尋找無為花,今夜就消耗生命來為女兒續(xù)命,而他這個當?shù)姆吹故菬o所作為了?? 罷了,他得找個時間進入李牧的夢里,教他如何將無為花入藥所能達到的最佳藥效,能拖一年靳若魚就能多活一年,至少也能替嚴成瀾多爭取一年的時間不是? 他還得教李牧如何幫靳若魚換心,畢竟胭脂心完成后還是需要一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來執(zhí)行。 看著竹屋被純靈的水氣包圍著,烏龜悄悄嘆氣,仰望著夜空繁星月色傾斜,在夜色掩護下,烏龜張嘴輕呵一口氣飛入竹屋里,希望自己這口氣能多少穩(wěn)固龍魚的法力助她一臂之力。 黎明的曙光乍現(xiàn),照映著水塘上波光粼粼,同樣護衛(wèi)了一夜的烏龜跟著龍魚的身影沉入水塘里,這幾日龍魚應該會陷入沉睡里修復精神體力。 當水煙盡數(shù)被竹屋里的龍魚吸收回去后,十二個顏姓姑娘們看著自己手上的無為花,花的模樣依舊只是乾扁了許多。 嚴成瀾瞥見一道光自竹屋里飛出鑽入水塘,他不理會那束光逕直回竹屋里查看,靳若魚還在睡覺只是她的氣色和昨晚已經(jīng)相差很多,細細查看她體內(nèi)生命之花的氣息,已然增強穩(wěn)固許多,嚴成瀾暫且放下心來,他又為靳若魚多偷十二年的時間。 屋外的嚴東收到訊息后開始回收無為花,并且讓站了一夜的顏姓姑娘們下去休息,畢竟此刻竹屋里也不需要她們在場,家主一個人就夠了。 一夜無夢悠悠轉(zhuǎn)醒的靳若魚便看見自己竟然和衣睡在嚴成瀾的身旁,而嚴成瀾衣著也整齊彷彿他才剛睡下。 不敢隨意亂動,靳若魚眨著眼睛看著屋內(nèi)敞亮的景致,內(nèi)心靜靜推算著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無意間看到桌幾上放著的搓衣板,靳若魚才想起自己剛醒來不久就讓嚴東給嚴成瀾拿搓衣板的事,這人怎么真的將搓衣板拿回屋里,該不會真的要跪吧?! 如此一想心底竟然有些期待,不能說她壞心眼,她小時候也被嚴成瀾欺負很久很慘,這時候可以看他出糗何樂不為呢! 因為興奮不已的期待,所以導致有人心跳加速也有些躺不住,身旁的嚴成瀾緩緩睜開雙眸轉(zhuǎn)頭看向靳若魚,就見到傻魚兒似乎正在想什么,想到摀著嘴在偷笑。 「何事如此高興?」他倒是好奇了,這條傻魚兒七早八早的就這么高興,是因為自己睡在她身邊的關(guān)係嗎? 「嗄?」靳若魚睜著圓滾滾的雙眸往上看,就見到嚴成瀾已經(jīng)清醒正低頭看著自己。「不,我只是在想你跪搓衣板的模樣?!?/br> 嚴成瀾挑眉,他起身走去桌幾旁拿起搓衣板,轉(zhuǎn)身看著靳若魚問:「小魚兒真要讓本座跪搓衣板?」 靳若魚撐起上半身笑瞇了雙眸,點著頭說道:「人家沒看過啊。」快跪快跪,她在等著呢! 「那魚兒看好了?!箛莱蔀懞芮嗬涞膶⒋暌掳宸旁诘厣?,搓衣板剛接觸地上的那一刻手上卻略施小計,就在他放好搓衣板起身時,那塊搓衣板就整塊碎裂成碎屑。 「咦?!」靳若魚傻眼的看著地上那已經(jīng)碎成渣渣的搓衣板,說好的跪著呢?!她忿忿不平的指著嚴成瀾指控:「你又耍詐!」哪有人這樣的! 嚴成瀾揚唇笑道:「這可怪不得本座,以本座修為這搓衣板還經(jīng)不起本座的跪姿?!?/br> 靳若魚粉嫩的唇瓣嘟起,雙頰生氣的鼓起來,瞠得大大的雙眸彷彿會冒火一般瞪著嚴成瀾瞧。 「搓衣板本座是跪不了,但有個姿勢小魚兒倒是能看見本座跪下?!箛莱蔀懽叩酱策吀┫律砜粗趑~說著。 看著嚴成瀾唇邊的笑意,靳若魚心中警鈴大作,她整個人朝床里頭退去,搖頭擺手說道:「我突然不想看了?!?/br> 「這可不能,本座突然很想讓小魚兒看。」 「那什么,我不看了還不成?」 「如今,小魚兒不看也得看!」 「等等,等等,嚴成瀾你別動手動腳的!」 「你是本座的妻,怎么就算動手動腳的?」 「白日宣yin是不對的啊!」哀嚎連連,悔不當初。 「這是閨房樂趣無關(guān)白晝?!桂I狼撲魚,殺! 竹屋內(nèi)新的一輪肢體大戰(zhàn)開打,如火如荼、水深火熱、激烈非常。 京上五皇子府內(nèi)卻人人自危,杯盤狼藉、滿目瘡痍,這些都是華禮一手造成的。 華富看著自己的五哥為了一個失蹤的宮女發(fā)了好大一通火,還當著自己的面將一桌好吃好喝的菜餚全都掃落在地,真真可惜了自己花重金請來的御廚的手藝?幸好,自己還有搶到一隻雞腿來啃。 「五哥,那個宮女就這么重要?」華富咬著雞腿口齒不清的問道。 華禮瞪了華富一眼,咬牙回答:「吃你的雞腿少多事!」話落一甩飛云袖轉(zhuǎn)身離開。 鐵玲瓏竟然失蹤了,在自己派給她前去探查嚴成瀾的底時,帝師單賢此刻應該也收到消息,他會懷疑是自己從中做手腳嗎? 好不容易得到單賢的支持自己可不能這般簡單捨棄,為了那個位置他華禮再不能有任何失誤! 單賢的府邸寧靜依舊,此刻的單賢坐在太師椅上聽著自己的孫子單寒背誦詩詞歌賦,桌幾上壓著一張下人遞上來的紙條,上頭清楚寫著鐵玲瓏失蹤前后接觸過的人。 「嗯,有進步,寒兒來瞧瞧?!箚钨t示意單寒拿起桌上的字條來看。 單寒看過字條后他眉宇微皺,低聲問道:「那么五皇子此刻是如何?」 「正在府里發(fā)著脾氣呢?!箚钨t拿起桌上茶盞淺啜一口回道。 「祖父是否想換人?」既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何必繼續(xù)扶持呢。 「寒兒可有人選?」單賢看一眼眉頭深鎖的孫兒問。 單寒靜靜思索一會兒后,看著祖父開口:「孫兒屬意華胤?!?/br> 那是二皇子的兒子,華朝要起這些皇子都不夠格撐起,華胤倒是一顆好苗子。 單賢明白單寒尚未說出口的話,那個華胤啊,他記得二皇子妃似乎又要生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可二皇子妃似乎是江湖中鏡月閣的孫女兒呢?? 單賢起身雙手揹負在身后,他緩緩朝前邁步,每一步都極為緩慢,似乎天下朝堂之事都在他的步伐間塵埃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