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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xué)的生活并不清閑,陳青每天的日程都很飽滿。 自從進(jìn)組,陳青便變得忙碌起來,除了日常在實驗室,還有大課要上。她需要在課前預(yù)習(xí)一遍知識點,才能保證課堂上能跟上教授的講解,課后又要重新整理一遍,再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每天都覺得時間流速極快。 陳青懷疑是近期事情太多過于疲勞,才導(dǎo)致出現(xiàn)了幻覺。 旁邊的幾個同學(xué)還在侃侃而談,可她有點心不在焉,又回憶了一下剛剛看到的側(cè)臉。 實在是太像了??煞綕u青怎么可能跑來這里參加這種活動,甚至穿著和他完全不搭的服裝,方漸青可不會愿意這么丟人現(xiàn)眼。 越想越堅信是看走眼,陳青定了定心,重新聽他們說話。 可話題已經(jīng)換了好幾輪,如今正在談?wù)摳星閱栴},看樣子還要持續(xù)很久。 陳青沒有興趣,道了聲“不好意思”,想悄然退下。 彭悅察覺到她的意圖,給了陳青一個眼神,同陳青一道離開。 兩人去了邊上的吧臺,各拿了一杯酒在手,不至于看上去格格不入。 陳青問彭悅怎么不和他們繼續(xù)聊了。 “聊不下去,聽他們秀恩愛心煩?!迸韾偀o奈道。 她家境平平,能出國鍍金純粹依靠多年努力,沒時間談情說愛不說,對談?wù)撨@種話題更是敬謝不敏,加之她和那群人也不熟,對他們的感情歷程并無興趣,與其聽他們講,倒不如聽陳青說。 彭悅看向陳青,好奇道:“你呢,有男友嗎?” 陳青說“沒了”。 彭悅細(xì)細(xì)咀嚼這兩個字,了然道:“分手了?” “差不多。” 客觀上來說,陳青和方漸青從未分手,但主觀上,方漸青不記得他們開始過,那他們就沒有開始過,即便是后來稀里糊涂地躺在一起,也沒有任何意義。 彭悅又好奇道:“是個什么樣的人,講講?” “很煩?!标惽喙麛嗟?,想了想,又補(bǔ)充,“真的很煩?!?/br> 嘴里說的和眼里藏的永遠(yuǎn)不一樣,眼里藏的和心里想的也不一樣,心里想的和行為上做的更不一樣,研究超導(dǎo)材料都比研究方漸青這個人容易。 彭悅見陳青是真嫌棄,頓時樂了:“怎么這么逗啊。” 她們又聊了一會兒教授課上講的作業(yè),還有選修課的事情。 彭悅說她想選幾門與專業(yè)無關(guān)的歷史課程,但又擔(dān)心導(dǎo)師知道會不太高興。 陳青不明白彭悅怎么會為這種事煩惱,她認(rèn)為只要不耽誤手上的課業(yè),選修什么都是個人自由,根本不必考慮導(dǎo)師的想法。 彭悅聞言哭笑不得。 有時候陳青太無所謂,顯得別人杞人憂天,可她明明也是正常考慮。 “我是怕到時候?qū)煂ξ矣幸庖姡ь^不見低頭見的,尷尬?!彼忉屨f。 說話間,不遠(yuǎn)處傳來一點躁動聲。 有人將桌臺上的飲料打翻了,乒乒乓乓,動靜不算大,彭悅只隨便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打算繼續(xù)話題,可下一秒,她眼看著陳青皺起眉,臉色一點點變了。 彭悅愣住了。 “陳青,怎么……” 話還沒說完,陳青已經(jīng)撇下她往桌臺方向走去。 陳青盯著不遠(yuǎn)處的身影,腳步飛快。 由于太過不可思議,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又重又快,像有一桶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诓粩嗷蝿?,快要灑出去?/br> 陳青不信自己的眼神差到這種程度,那個背影她怎么也不可能認(rèn)錯,從最初的狹窄單薄到后來的堅實寬闊,陳青看了這么多年,踢過、摸過、吻過,死也不會忘。 她擠開人群,氣喘吁吁地看著這個正半蹲著收拾狼藉的人。 “方漸青?”陳青說,“起來?!?/br> 對方的動作頓了頓,沒有起身,好像陳青認(rèn)錯人了。 陳青要?dú)庑α?,又喊了一聲“起來”,這次不帶任何遲疑,語氣冷得像塊冰,仿佛再不起來她就動手了,對方才像很尷尬很不情愿,慢動作似的緩緩站直了身體,露出了她不能更熟悉的面容。 不是方漸青,還能是誰? 派對嘈雜繚亂,燈光斑駁昏暗,食物與酒的香甜氣味在半空中流動,蒸得人頭腦發(fā)昏,他們?nèi)チ巳松俚慕锹?,坐在甜品臺一側(cè),被一顆景觀樹半擋著。 陳青借著燈光打量方漸青,發(fā)覺他好像瘦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 兩人靜了至少五分鐘,最后還是陳青先開口:“你怎么會在這里?” 方漸青咳嗽了一聲:“路過?!?/br> 哪種路過能跨越八個時區(qū)…… 陳青不確定道:“有項目?” “嗯?!?/br> “那為什么穿著……”陳青說一半便停住了。 因為方漸青的表情看起來很不高興,像是在說陳青廢話怎么這么多。 可陳青有什么法子,這人出現(xiàn)得毫無征兆,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她又不能直接問是不是來找她的,因為如果不是,那平白顯得自作多情,如果是—— 那方漸青也不可能承認(rèn)。 兩人再次被沉默包圍,這場派對最安靜的地方一定唯這莫屬。 方漸青生硬地說:“換個話題?!?/br> 陳青斟酌了下,問:“最近還好嗎?” “……”方漸青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和我沒話說了?” 陳青好無辜:“我就是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br> “關(guān)心?”方漸青冷笑,語氣幾近嘲諷,“你要真關(guān)心我,就不會一聲不吭跑來這里。我看你和別人聊得挺開心的,繼續(xù)去聊啊?!?/br> 陳青沉默了,不明白方漸青一副指責(zé)出軌妻子的模樣是個什么意思。 過了兩秒,她聳聳肩,站起來道:“好吧,那我去了,你忙吧,拜拜?!?/br> 剛轉(zhuǎn)身欲走,卻又被喊住。 “陳青!” 陳青回身看方漸青,用眼神詢問有何指教,方漸青一臉憋屈地看著她,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來都來了,也可以帶我逛一逛?!?/br> 陳青回去找彭悅,和她道了歉,解釋說自己有點事,得先離開。 彭悅滿腹好奇,很想問些什么,但和陳青對視了會兒,最后只是嘆了口氣,說沒關(guān)系,讓她回去的時候小心些,還揮了揮手中的斧頭作道別。 中途走前門離開不太禮貌,陳青和方漸青約好在后門見。 去后門前,陳青先繞去側(cè)邊的衛(wèi)生間了一趟,出來的時候眺見方漸青抱著胸靠在門框上,身前站了兩個女生。 陳青停下腳步,準(zhǔn)備稍等片刻再過去。 一位女生朝方漸青打招呼,問他在等誰,陳青聽見方漸青先是禮貌地回了句“你好”,接著毫無誠意、十分無情地朝對方說:“與你無關(guān)?!?/br> 陳青:“……” 是方漸青的風(fēng)格。 典型的禮節(jié)到位,但本人不會委婉。 不過方漸青好像從沒對她說過這句話,陳青短暫地回憶了一下,就算小時候關(guān)系最差那一陣,方漸青也是有問必答,最多是語氣差了點,倒是她時不時會說,方漸青總是會被她氣得夠嗆。 那兩位女生很快離開了。 方漸青還在原地。 他穿著不知哪來的劣質(zhì)白色西裝,不僅布滿褶皺,還不合身,有種捉襟見肘的滑稽感,可背還是挺得筆直,像個落魄卻依舊一身傲骨的公子哥,別人給他錢他都不要的那種。 面向著派對方向,側(cè)臉看上去十分專注,像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但陳青走近后,方漸青臉上的專注又消失了。 他抱怨說“怎么這么慢”,然后和她一起從后門離開。 室外的風(fēng)迎面吹來,陳青問方漸青:“衣服哪來的?” “買的。” “哪兒買的。” “你別管。”方漸青煩躁道。 他這副樣子,讓陳青懷疑他可能是在門口隨便拉了一個人,斥巨資從對方身上把衣服扒了下來,畢竟這次派對辦得還算嚴(yán)格,學(xué)生證和服裝缺一不可。 等紅綠燈的時候,陳青又說:“今晚我們還挺搭?!?/br>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方漸青:“我是簡,你這身像東尼?!?/br> 方漸青微微蹙眉,似乎在回憶這是什么電影,但沒多久,像很不樂意和陳青作搭似的,把外套脫了下來,并在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qū)⑵鋪G了進(jìn)去。 “哪里像。”方漸青低聲說,“一點也不像?!?/br> “是嗎?”陳青愣了下,朝方漸青笑笑,輕聲說,“我開玩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