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肚明。

    ——　——

    沐鈺兒在頭痛欲裂中睜開眼，痛苦地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哭唧唧說道：“頭疼頭疼，我的頭?！?/br>
    “現(xiàn)在知道疼了，昨天喝這么多酒的時候怎么不怕現(xiàn)在頭疼?！鄙韨?cè)傳來陳菲菲無情的嘲笑聲。

    沐鈺兒滾到一般，隨后睜開一只眼，只看到陳菲菲正跪坐在一側(cè)煮著一壺茶，空氣中飄著奇奇怪怪的味道。

    “知道你昨天差點干了什么蠢事嗎？”陳菲菲抬眸問。

    沐鈺兒抱著被子，慢條斯理爬起來，乖乖搖了搖頭。

    “那就好?！标惙品普f道，順手用小刀把托盤上的甘草一刀剁成兩半。

    沐鈺兒看得一個哆嗦，嘟囔著：“我可沒得罪你，你嚇唬我做什么。”

    “我是怕你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陳菲菲淡淡說道。

    沐鈺兒發(fā)呆，好一會兒才說道，側(cè)臉貼在手背上，一雙滾圓的琉璃眼珠好似一汪盈盈春水：“不會的，我知道我要什么?！?/br>
    陳菲菲攪動茶壺的動作一頓，可到底也沒說話。

    她要的是建功，是立業(yè)，是跟著這個潮流做天下女子第一次能做的事情，她努力了十年，才不會輕易放棄。

    誰，也不行。

    “對了，什么時候了？”沐鈺兒又哀嚎一聲撲倒在被褥上，像只小貓兒一樣打著滾，隨口問道。

    “快午時了?！标惙品普f道，“若是尋常人生孩子，都要生出來了。”

    沐鈺兒打了一個寒顫；“好冷的笑話?！?/br>
    “那其他人呢?！彼謫?。

    “都睡得跟豬一樣呢，早上女官來傳旨都沒人起來?！标惙品频钩鲆槐伾殴值牟?，一臉平靜地喝進去。

    沐鈺兒一個激靈爬起來：“有圣旨！什么圣旨？”

    “主要的事情就是和昨日少卿說的一模一樣，不過少卿被罰俸一年了，還要抄官箴書三十遍，不過我們倒是好運，什么事情都沒有，還被賞了一百兩銀子，十匹綢緞。”

    她指了指一側(cè)的淺緋色的官袍，笑說道：“得償所愿，恭喜啊?！?/br>
    沐鈺兒一躍而起，頭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麻利地走過來捧起衣服：“五品的衣服！”

    “對，五品武官的官袍，金帶十一銙，銅飾龜袋，一樣不少?！标惙品茡沃掳停樖值沽艘槐K茶，推過去，“喝一口，慶祝一下。”

    沐鈺兒立刻警惕地抱緊衣服，盯著那顏色古怪的東西，后退一步：“我不要，我去找少卿了！”

    陳菲菲幽幽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陛下讓他給明庭千送毒酒去了?！?/br>
    沐鈺兒腳步一頓。

    “陛下好狠的心啊?！标惙品埔踩滩蛔⊥樘撇谎裕皺?quán)衡利弊，殺人誅心。”

    沐鈺兒盯著衣服上的雄鷹花紋喃喃說道：“可少卿，不會低頭啊?！?/br>
    ——　——

    地牢內(nèi)，明庭千幾日不見，臉頰已經(jīng)瘦出高高的顴骨，可見了人還是笑了笑，臉上露出釋然之色。

    “你就不能跟陛下說一句軟話嘛?！彼娏巳耍瑹o奈說道，“何必呢?！?/br>
    唐不言盯著他面前之人。

    他帶著沉重的鐵鏈，頭發(fā)凌亂，遍體鱗傷，可跟人說話時，頭頸微微揚起，露出幾寸根根筋骨，嶙峋不屈。

    “你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我已經(jīng)讓人安置好了?！碧撇谎圆⑽椿卮穑皇抢^續(xù)說道，“云織寺和蕭家的冤情我也一定會昭告天下?！?/br>
    明庭千安靜地看著他。

    “澄明的尸骨我也會收下來安置在你身邊?！碧撇谎陨裆潇o，認真說道，“你犯了殺人死罪，逃不過這一死，但不屬于的污水我也不會讓他們潑到你身上?！?/br>
    明庭千拖著沉重的腳鏈走了過來，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喘了幾口氣，艱難站直身子，認真說道：“謝謝你，三郎。”

    唐不言終于抬眸看他，那雙冷沁沁的黑色眸子被兩側(cè)的燭火一照，顯出暗夜流光。

    兩人年歲相仿，當年在國子監(jiān)齊名，并稱雙杰，只是兩人性子一冷一熱，卻出人意料地成了好友，雖然時時會有不懷好意之人出言挑撥，可兩人卻一路走到現(xiàn)在，走的越來越近，直到現(xiàn)在……

    唐不言從狀元到探花時，坊間充滿流言和嘲笑。

    ——志強者智達，言信則行果，燕雀安知鴻鵠志，三郎今后必當高飛。

    唐不言被陛下放逐揚州時，只有他帶著秦知宴來送行。

    ——大道如青天，何懼巍峨路，三郎此去為求索，路漫何須快馬，老天自有定義，不必多想。

    從未有一人，這般懂他。

    唐不言曾想，兩人本該一起攜手登鳳臺的。

    “當年我和昭弟被一輛途徑這里的馬車救了……”

    唐不言眼神微動。

    明庭千輕輕上前，伸手握住他搭在欄桿上的手，緩緩用力，握在手心。

    “多活了十年?！彼?，“能認識你，是我這十年來最大的幸運?！?/br>
    唐不言垂眸，緩緩伸手握著他滿是鞭傷的手：“得一摯友，人生大幸。”

    明庭千只是看著他，似要把他的模樣記在眼底，面露懷念之色：“當年誤打誤撞進去國子監(jiān)，來到國子學(xué)，現(xiàn)在想來也是不可思議，雖然前兩年沒有和昭弟在一起，但后來的日子相遇之后，只覺得是老天庇護?！?/br>
    唐不言沉默，手指微微蜷縮，隨后長長的寬袖跌落在兩人交界處，染上斑駁血跡。

    明庭千伸手拿起一側(cè)女官托盤上的酒杯，盯著那澄亮的毒酒：“有人問我后不后悔走這條路。”

    他仰頭喝下那杯酒。

    酒杯被摔在地上，發(fā)出破碎聲。

    “自然是不后悔。”

    他嘴角吐出一絲血來，大笑說著。

    “三郎，國子監(jiān)那面學(xué)子石墻下的辯論……”他的聲音很快被源源不斷的血水吞沒，順著消瘦的下巴低落在衣襟出，暈開驚心動魄的紅色，“我至今都記得?！?/br>
    唐不言瞳仁微張，最后眼睜睜地看著他跌倒在地上，最后緩緩閉上眼。

    “走吧?！鄙砗蟮呐俾曇粼诒澈箜懫?。

    唐不言沉默。

    “該走了，奴婢要給陛下交差了。”女官催促道。

    唐不言最后冷淡地睨了她一眼。

    女官被嚇得一個激靈，頓時不敢說話。

    唐不言卻沒有停留，反而轉(zhuǎn)身離開幽暗的地牢。

    女官輕輕松了一口氣，跟在他身后悄無聲息離開了，沒一會兒，衙役打開牢房，搬出尸體。

    唐不言上了馬車，不再理會女官，女官摸了摸鼻子，只好先一步離開。

    馬車內(nèi)，他手指微動，最后攤開，露出里面一條細碎的布，只看到上面寫一個字——局。

    他緩緩閉上眼，手指在膝蓋上微微點著。

    ——康成到底要跟他說什么？

    他們并未在那面學(xué)墻下發(fā)生過辯論。

    不，不對。

    唐不言瞬間睜開眼睛。

    他們辯論過，只是深夜抵足而眠時，兩人獨自說的。

    ——厲太子的死，到底是誰做的？

    他伸手敲了敲車壁，瑾微腦袋緊張伸進來：“怎么了，三郎不舒服嗎？”

    唐不言把手中的血字捏在手心，一字一句，認真說道：“去查十年前，有哪位貴人的馬車經(jīng)過云霧山救了人，還有他是如何到現(xiàn)在養(yǎng)父母家中的，最后去查康成到底是如何入學(xué)的?！?/br>
    瑾微一驚，但一看到三郎如此嚴肅的神色，便也不敢多問，低頭應(yīng)下。

    他驀地想起梁堅案中，那個在暗處救了梁菲的人，魯寂案中，到底是誰指引魯寂去做這等事情，貓女之死中，一個莫白真的可以做到這個地步，再或者是，這個案件中，怎么就挑中錢家了。

    當真都是……巧合！？

    他心中微沉。

    “哎，搶小孩啦！搶小孩啦！”馬車外響起一個驚叫聲。

    唐不言瞬間回神，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但只看到一群人把一個人踢倒，抱回他懷中大哭的小女孩，小孩眉眼間點這一刻鮮紅血痣，雪白可愛。

    “洛陽現(xiàn)在的治安怎么回事？”瑾微嘟囔著，“光天化日還搶人啊?！?/br>
    “可不是?！鄙磉呌幸粋€老漢也跟著抱怨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這幾個月洛陽的治安一點也不好。”

    “走吧?！碧撇谎苑畔潞熥?，淡淡說道。

    老漢這才發(fā)現(xiàn)這輛馬車格外豪華，嚇得連忙跑了。

    瑾微揮動鞭子，不高興說道：“現(xiàn)在大白天都管不好，我看也沒幾個巡邏的人，過幾日就是端午了，到時候一開夜市，不是更要命，希望不要出事?！?/br>
    唐不言蹙眉。

    一旦開夜市一向是人販子出動的時刻，最嚴重的時候，一夜能接到三十四起報案，這樣本該嚴正以待的事情，奈何如今的京兆府尹望春芝出了名的水泥匠，別的不行，和稀泥的本事一流，功勞不搶，出事不背，所有事情都給手下兩個少尹。

    “去秦府吧?！碧撇谎宰詈鬅o奈說道。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詳細的庭院描寫和衣服描寫，我個人很喜歡，有一種我給人搭建衣服，搭配衣服的感覺，好像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一樣，我給他們一點點添上生活的氣息，我最喜歡的兩套衣服是女主那次東宮赴宴，還有千秋公主的一件衣服，雖然每次描寫不是事無巨細，但每次我都會把他們從頭到腳都打扮起來，甚至把妝容都想象起來，可惜我不會畫，不如我一定畫起來，給你們看?。?！我現(xiàn)在很期待小貓兒去唐家，我給唐家搭的大房子，前面那一點點四合院，花了我兩個小時找資料，還有每個人送的禮物，我想了好久，好像他們真的要去做客一樣，笑死。

    小貓兒升官了，撒花！

    瑾微：flag我立下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出門看電影去了，晚上回來再修文修細節(jié)，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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