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廢后之子(重生) 第15節(jié)
“是。” “當初你遠在邊地,無封號爵位,只能讓你屈就了英國公府的庶女。太后疼你,想你今非昔比,想為你另求一位高門嫡女做你的正妃,那榮家四姑娘,與你做側妃,你看如何? ” 周顯旸立即道:“兒臣以為不妥。” “怎么不妥?” “當初兒臣身份微薄,想必皇祖母、父皇為兒臣的婚事廢了不少心思??蓢@英國公府忠君之心,無人能及,愿將千金許配。如今若他家千金做王府側妃,豈不是傷了英國公府的顏面,也傷了父皇與英國公幾十年來的交情?!?/br> 陛下沉默片刻,點頭:“你如今長大,懂事了許多?!?/br> 淑貴妃在一旁,輕輕松了口氣。剛才,陛下去了一趟承乾宮,忽而擺駕永華宮來,進門時神色嚴峻,似有怒氣,不知道皇后在跟前說了什么。只怕顯旸一句話不對,觸怒天威。 陛下又問:“可是你畢竟身份貴重,又為國朝立下不世之功,婚事豈能草率?” 周顯旸回道:“兒臣不過蒙父皇眷顧,才有機會出頭。收復西秦是父皇多年心血,榮將軍更犧牲于陽州,兒臣豈敢居功。榮大將軍在天有靈,若知道我輕慢英國公府,該是何等寒心?軍中那么多精兵將領都是他手下長出來的,他們也會因此寒心的?!?/br> 淑貴妃聽著這番話,心中納罕:顯旸這孩子,怎么想得這么多?又看陛下,神色頗為贊許,想來這思慮是對的了? “你能以國事為重,這很好?!北菹潞龆嫘χ蛉ぃ半蘼犝f紀老王叔,幾家國公府的人都把這永華宮的門檻踏破了,京中貴胄很看重你。昨日,那么多高門貴眷都來馬球場,往年可沒有過?!?/br> 周顯旸跟著笑了:“錦上添花的便宜事,誰不會做?皇后娘娘熱心,太后一句話,她便滿金陵為兒臣張羅,都是皇后的面子。” 這話倒是提醒了陛下。 顯旸回宮后,皇后絲毫沒有對往事介懷,對顯旸不住口的稱贊、賞賜,這讓陛下一度欣慰,她終于知道如何做一個皇后了。 剛才在承乾宮,皇后也張口閉口顯旸是眾皇子里最出色的,難怪滿朝親貴都想攀親……現(xiàn)在想來只怕并非賢德二字可以解釋?;首哟?lián)朝臣,向來是皇帝最深惡痛絕之事,而她不就是在攛掇這事嗎? 皇帝繼續(xù)試探:“這滿朝親貴,沒有你看得上的?” “這些親貴當初是如何推三阻四,只怕父皇比我更清楚吧?” “你倒是有脾氣!”陛下笑道。 “兒臣只是覺得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的情誼。若兒臣因封王爵,就毀棄舊約,跟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有何區(qū)別?” 淑貴妃此刻才滿意地笑了,她不是煜王生母,不好勸他接納榮相見,此刻方知他與她想到一起去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兒子,覺得他很陌生。 印象中的顯旸,還是一個知道母親出事,無助哭鬧的孩子。這些年,不知道他在邊地經(jīng)歷了什么? 他抬手招呼顯旸過來,坐在自己身邊?;鼐┻@么多天,他從未這樣近的和兒子說過話。 直至此刻,他才看到顯旸手指間的一道疤痕?;实蹖⑺终品^來,將他衣袖往上翻卷,直卷到手肘,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自他掌心一直割到手臂上。 淑貴妃在一旁驚呼:“這是怎么傷的?” 周顯旸淡淡答道:“這是西秦軍中常用的銀勾,榮大將軍就是被這個割了咽喉。” 瞬間,淑貴妃眼淚已經(jīng)落下。 皇帝將顯旸的袖子褪下,近看著他,膚色不像小時候那樣粉雕玉琢,黑了些,粗糙了些,也更有男子氣概了,心中百感交集。 “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周顯旸笑道:“既入了軍,都是分內之事?!?/br> 余氏出事時,顯旸是個孩子,何其無辜。 皇帝滿心歉疚,有心彌補這些年對兒子的虧欠,便說:“父皇給你做主,讓你娶榮家三姑娘,既全了英國公府顏面,又全了你的體面,如何?” 有那么一刻,周顯旸猶豫了。 三姑娘……在陽州時,他真的想過,自己有一日建功立業(yè),便要回京求娶,好好待她,照顧她,報答她。此刻,機會就在眼前…… 可是他最近總是想起那個花燈后面、大火之中、球場之上……飛揚又可愛的姑娘。 人心如此易變,連自己也是這樣?小時候的他,有什么資格怨怪皇上,偏寵張貴妃? “顯旸?”淑貴妃叫他:“你父皇問你話呢!你是否中意三姑娘?” 中意? 顯旸竟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他鬼使神差地問:“如果我娶了三姑娘,四姑娘會如何?” “嫡庶有別,自然是與你做側妃?!?/br> 不,周顯旸清醒過來,起身答道:“兒臣怎么能享齊人之福,納兩個公府千金入門?這對她們太不公平,英國公也會為此飽受閑言碎語困擾。” “你的意思,只要三姑娘?”這一計劃倒是與英國公府日前的提議相吻合。 皇帝頓生猜疑:莫不是英國公府早已與煜王私下協(xié)商決定了,在他這里演兩出戲? 淑貴妃在一旁,見皇帝眼中劃過一絲不悅,剛剛松下的心又緊張起來。 只聽周顯旸說:“四姑娘是父皇賜婚,兒臣毀約豈不是辜負了父皇的心意,也讓四姑娘難堪。況且,昨日,仲卿告訴我已經(jīng)與三姑娘說了親事,兒臣如何能與她議親?多謝父皇美意,請恕兒臣不能接受?!?/br> 皇帝試探道:“四姑娘你不必cao心,我可以給她安排去處。仲卿與三姑娘只是口頭之約,未過明路,你若要三姑娘,朕自然另給仲卿賜一門好婚事。” “婚事可改,人心難改。父皇對長公主和七皇叔手足情深,為天下人之典范,豈可為了兒臣,傷了長公主的心?” 此言一出,陛下面色和悅,淑貴妃算是徹底放心了:“好孩子,難為你孝心,處處為陛下著想?!?/br> 誰料皇帝還有一問:“你說不能,不是不愿。你中意三姑娘,卻顧忌朕與長公主,不敢娶她,是嗎?” 第26章 “并無此事。”顯旸趕忙否認。 “不然,你干什么替她下場去爭皇后的金簪?” “原是仲卿來拜托我,我是看他面上下場。 ” “送登云錦給三姑娘又是為什么?” “登云錦?”顯旸詫異,淑貴妃補充道:“國公夫人生恐婚事旁落,便進宮探口風,說你送了登云錦給三姑娘,不知是否有意于她?那是蜀地貢品,只有皇后才穿過,珍貴無比?!?/br> 顯旸心中一沉,隨即起身回答:“兒臣久在邊地,粗陋不堪,見識淺薄,實在不知什么是登云錦。當初,皇后賞賜了一些女子的釵環(huán)首飾衣縷,兒臣用不著,拜壽時都送給英國公府的幾位千金了。兒臣實在不知一塊紅布,竟然比金銀玉器還要珍貴,鬧出笑話,請父皇責罰。” 說罷,滿宮寂靜,只剩更漏滴答。 片刻后,皇帝冷笑道:“皇后可真是大方。朕之前想賞一匹登云錦給淑貴妃,她都有一車話等著朕,使小性子。沒想到,如今倒是眼也不眨地賞給你。你不必請罪,這是小事?!?/br> 周顯旸心里終于松了口氣。 因為小時初見,三姑娘就是穿的紅色,覺得登云錦她應該會喜歡,并沒有想那么多。當初,母親常常把登云錦等貢品賞賜給其他妃嬪、命婦,沒想到如今在京中這已經(jīng)是皇后專用,如此引人注目。 等顯旸重新入座,皇帝才繼續(xù)道:“你的意思是娶四姑娘為王妃?前幾日,英國公來見我,說深知四姑娘的身份配不上你,又不忍女兒為側妃,有退婚之意?!?/br> “兒臣不在意這些?!敝茱@旸沉聲道:“若論出身,兒臣也是庶子。兒臣的生母犯下滔天大錯,是罪婦,兒臣有什么資格看輕榮家四姑娘?” “顯旸!”淑貴妃幾乎是尖叫著出聲制止。多年來,她一直溫婉柔善,從沒有這樣失態(tài)過。這件事是陛下與煜王之間不可磨滅的隔閡,他怎么這樣大喇喇地說出來了! 陛下也很震驚,顯旸說得坦蕩,他反而不知如何去觸碰這個話題。 過來好一會兒,陛下才正色道:“什么嫡庶?這世上推崇的是有德有才之人。中宮無所出,你跟你幾個兄弟一樣,都是朕的孩子,是天下最尊貴的孩子!以后,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顯旸立即答:“兒臣記住了,方才失言,還請父皇責罰。” “責罰?你現(xiàn)在是滿朝稱頌的煜王,朕可不敢責罰你。”皇帝笑道。 周顯旸還想說什么,皇上擺擺手讓他坐下:“和父皇說話,不必那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你是個好孩子,也老實,不像那些趨炎附勢的……只是朕怕榮家四姑娘的出身,委屈了你。你幾個兄弟的王妃,出身都很好?!?/br> “若父皇顧念兒臣,不如賜榮家四姑娘一份恩典吧?!?/br> “什么恩典?” “兒臣昨日在球場聽到不少議論她出身的話,等她嫁入王府,只怕這樣的閑話會更多。父皇抬舉她,也就是成全了兒臣的臉面?!?/br> “你倒是和惠妃想到一起去了?!北菹峦嵩陂缴?,“昨夜,惠妃跟我說,孫家和榮家姑娘自小離家,陪在她身邊,跟你六meimei一起長大,像女兒一樣。如今你六meimei遠嫁,更是多虧兩個姑娘陪伴,她才稍得慰藉。因此,想收她們?yōu)榱x女,讓她們嫁得更體面。” 周顯旸見皇上的神色,八成是有戲。 果然,皇帝點著他笑道:“你這小子有眼光。父皇看著相見長大的,她的樣貌行事自不必說,對惠妃和你meimei也是極好。難為你成全朕與英國公,與長公主的情分,朕也成全你。朕會冊封孫家姑娘作娉婷郡主,榮家姑娘作清河郡主,給你們兄弟二人賜婚!國朝今年喜事多,好好樂一樂。” 周顯旸這才忍不住露出笑顏:“多謝父皇成全。” …… 皇帝離了永華宮,回到崇政殿,心情不錯。 羽林衛(wèi)首領段飛正候在殿外。他跟隨皇帝入內之后,直入正題:“昨日馬球會,羽林衛(wèi)捕獲一名匪徒。” “匪徒?朕怎么不知道這事!”皇帝震怒,這是關系到禁中安危的事,段飛竟然到今日才告訴他。 段飛跟隨陛下多年,自然明白陛下心情,便說:“馬球場并非羽林衛(wèi)管轄范圍,只要宮中的人不在,日常防衛(wèi)是由九門巡捕營負責的?!?/br> 說到這里,段飛頓了一下。東園馬球場,不同于西邊宮內的球場,因為京城是最大,常被用來舉辦昨日那樣的盛會。不僅宮中去,各家王府、公府遞了帖子,也都可以去玩,所以由負責京城要地防衛(wèi)的九門巡捕營管理。 九門巡捕營的統(tǒng)領張傾是厲王的二舅子,永安侯府次子。厲王大婚后,陛下提拔張傾,不必明說,就是將京城防衛(wèi)交給這位皇后的養(yǎng)子來管。 事涉皇子,段飛自然要顧忌陛下的臉色。 陛下沉默了一會兒:“說下去?!?/br> “昨日那么多京中豪門到場,其中若有人私藏匪徒入內,巡捕營實難提防。此人闖入馬球場后的女眷更衣屋內,幸而昨日陛下臨時去了球場,臣又多帶了幾隊人馬,叫他們四處查看駐防,剛好在更衣屋附近聽見有女子呼喊,進去發(fā)現(xiàn)了那個匪徒。臣恐怕當場鬧出動靜來,有損京中貴眷的清譽,又為避免關于禁中防衛(wèi)的流言,便私自讓手下將人拿下,慢慢審問,今日有了結果,才敢來報?!?/br> “審問出什么來了?” “此人名叫雷石,自稱是混江湖替人賣命的,說有人給他五百兩,把他藏在運水的缸里,送進了東園,讓他尋機會,跟上榮家四姑娘,毀了她的清譽?!?/br> “什么?!”這樣的事,聞所未聞,還是在皇城之畔,天子腳下?;实壅鹋?,大聲喝道:“誰這么大膽!’ “臣仔細問過了,雷石咬死不供幕后之人,自稱只拿錢辦事,不問主家不問因由,那五百兩銀票還在他身上。只說,有一個瘦長個頭的人,在東園接應他,給他穿著……東園校尉的衣裳。臣派人打聽到了他的家,聽他家人炫耀,他是替……永安侯府辦事的?!?/br> 皇帝閉著眼睛揉了揉眉心。 東園雖不如宮中戒備森嚴,但各處都有禁衛(wèi)維護治安,尤其是更衣屋這樣的地方,怎么可能讓一個生面孔穿著校尉衣裳大喇喇闖進去。自然是自己人干的好事。 “榮家四姑娘可有……損傷?” “稟陛下,幸而羽林衛(wèi)到得及時,那榮家姑娘身邊幾個侍女也是忠心勇毅,保護著姑娘,因而她未曾被那匪徒碰到一根手指。此事干系重大,榮家四姑娘答應不向任何人說起。當事的羽林衛(wèi),自然更不會透露一個字?!?/br> 陛下點頭:“你這么辦最好,免得再生波折……把那個人處置了,免留后患。” 這意思是要包庇三殿下,否則他至少有個失職的罪名,其實更有可能,正是三殿下沖著煜王而來。榮家姑娘若真的有所閃失,這婚事必定只能更換,不論如何都會生出怨懟嫌隙。 既然榮家姑娘沒事,就免得讓皇子們再生仇怨。 段飛有些不忿,卻也只能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