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所不能，如果讓他幫忙去查，應(yīng)該會更容易吧？她也不用冒著風(fēng)險(xiǎn)千里迢迢去找父親的下落。

    可是不行。

    無休止的虧欠，只會造成無休止的牽扯不清。

    趁著他離京時(shí)，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這是從寒酥開始親近封岌時(shí)便下定的決心?？v使無數(shù)次沉淪在他的懷里，清醒后初心仍不變。

    “好?！焙治⑽⑿χ忉ё哌^去，視線落在封岌面前的書案上。

    封岌道：“這是給你留的東西?！?/br>
    他朝寒酥伸手，寒酥將手遞給他，他便將人拉到懷里，讓寒酥坐在他膝上。他手臂圈著寒酥，在她身前去拿桌上的東西。

    “這把匕首削鐵如泥，又小巧輕便，姑娘家用來最趁手。下次殺人的時(shí)候用這個(gè)?！?/br>
    寒酥回頭看向他。封岌笑笑，改了口：“玩笑話。給你防身用?！?/br>
    知她心情低落，能說出這樣的玩笑話，封岌已經(jīng)盡力了。

    他再示意寒酥打開另外一個(gè)錦盒。

    寒酥將其打開，里面是四瓶藥。

    “紅瓶里的藥你熟悉，劇毒的枯心粉?！?/br>
    “綠瓶和白瓶里的藥是另外兩種毒，具體用法，你一會兒接笙笙的時(shí)候，自己去問師元良?！?/br>
    “黑瓶子里……”封岌停頓了一下，“假死藥?！?/br>
    寒酥訝然回頭望向他。

    “里面兩顆，服下一顆后失去心跳呼吸，需在七十二時(shí)辰內(nèi)服下第二顆?！?/br>
    寒酥望著他，問：“為什么給我這些？”

    “不是說了？給你防身用。行兵打仗的苦，不是姑娘家能承受的。我的軍中也不可能攜帶女眷?！狈忉㈩D，“你怎么折騰都行。只一點(diǎn)，保護(hù)好自己?！?/br>
    他將寒酥的手握在掌中，慢慢收攏。

    ——你要跑也好要逃也好，我現(xiàn)在確實(shí)騰不出手也沒有資格圈著你。你只需要保護(hù)好自己。我會回來，回到你身邊。

    寒酥垂下眼睛，望著兩個(gè)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分別的情緒繾在她心窩，她低聲說：“手頭慢了些，給將軍做的衣裳還差一點(diǎn)點(diǎn)，明日應(yīng)該能做好。將軍……也要保護(hù)好自己。”

    封岌說“好”，再道：“我把誰留給你？長舟、云帆、長轅、肖子林、葉南，還是別的人選？”

    剛好云帆端著茶水進(jìn)來，聽見這話不由豎起耳朵。

    寒酥望了云帆一眼，道：“云帆?！?/br>
    其他幾個(gè)人以前封岌出征時(shí)都伴在他身邊，唯獨(dú)云帆不是。寒酥擔(dān)心選其他人會耽誤封岌的事情。

    封岌覺得云帆有些不穩(wěn)妥，可寒酥提了，便沒說什么。他審視的目光盯著云帆：“我離京之后，保護(hù)好夫人?！?/br>
    “是！定不辱使命！”

    云帆平靜地走出去，書房的門一關(guān)，他立刻裂開嘴傻笑。

    ——哈哈，連表姑娘都覺得他比長舟、長轅、葉南、肖子林強(qiáng)！哈哈哈！

    不對，是夫人。

    “嘿嘿?！痹品牧伺淖约旱哪?。

    寒酥約莫著笙笙那邊差不多結(jié)束了今日的治療，她輕輕推了推封岌的手臂，說：“我要去接笙笙了。”

    封岌有些恍惚，時(shí)間過得這樣快。云帆送了茶水退出去之后，他抱著寒酥，兩個(gè)人也沒再閑談，一眨眼過去這么久。

    他有些不舍地松開寒酥。望著寒酥離去的背影，想到接下來很長一段時(shí)間見不到她，他心里不大舒服。

    可是大軍出征在即，不是記掛兒女情長之時(shí)。他收了收情緒，專注地翻閱著書案上的名冊。

    寒酥接meimei時(shí)，仔細(xì)打量著meimei的神色，牽著她的手往回走。

    走到梅園前，寒笙突然開口：“jiejie。”

    寒酥知道m(xù)eimei想好了，她停下腳步聲，在meimei面前蹲下來。

    寒笙朝著jiejie的方向翹起唇角，笑出小虎牙：“jiejie如果出了事，笙笙會哭得很兇狠兇，會下輩子一直都不開心，再也不會笑了。”

    寒酥頃刻間皺眉。

    “所以jiejie要為了我好好保護(hù)自己，平安地回來！”

    “好。”寒酥忍下眼里的濕潤，輕輕抱了抱meimei，“上天讓你做我的meimei，是jiejie生命里很幸運(yùn)很幸運(yùn)的事情?！?/br>
    寒笙摸索著去拍jiejie的肩膀，甜笑著：“能做jiejie的meimei，才是天大的幸運(yùn)！”

    寒酥站起身牽起meimei的手，柔聲：“走，咱們回家去。jiejie給你做點(diǎn)心吃。”

    還沒回到朝枝閣，寒酥遇見了候在路邊的沈約呈。這條路只能到朝枝閣，寒酥知道他在等自己，有些驚訝。

    這段時(shí)日，沈約呈見她時(shí)態(tài)度疏離冷淡。他今日為何會找她？

    “三郎?！焙指Ａ艘欢Y，又對meimei說：“是三表哥?！?/br>
    “三表哥?！焙细鴨柡?。

    沈約呈微笑起來，眉目如春：“雖然我沒見過你父親，可是從子女身上總能看見父母的影子。我相信你父親不會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br>
    寒酥回之微笑。這個(gè)時(shí)候有人能站出來相信她父親，她不可能不動(dòng)容。

    “既然人活著，先把人找到就真相大白了?！鄙蚣s呈咬了下唇，云淡風(fēng)輕地勸一句：“你別擔(dān)心。”

    他終于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寒酥輕頷首：“多謝?！?/br>
    沈約呈笑起來，說：“我就是路過，我這就走了。”

    他從寒酥身邊離去。

    寒酥回頭望向沈約呈的背影，后知后覺他等在這里只是為了安慰她一句？

    寒酥眉心輕蹙。這段時(shí)日兩個(gè)人的生疏客氣，她以為沈約呈早就放下了……

    后日就是科舉的日子。寒酥望著沈約呈的背影，祝他高中，祝他錦繡前程。

    夜里，沈約呈書房亮著燈。他在做最后的備考，翻閱著知識點(diǎn)。夜深了，困倦來襲。他擼起袖子，拿起小刀在小臂上又輕劃了一道，以來提神。

    果然疼痛讓他清醒多了。

    他略遲疑，將袖子往上拉。一條條提神的劃痕間，是一個(gè)“寒”字。

    第95章

    沈約呈望著胳膊上這個(gè)“寒”字，失神許久。最初不過效仿古人頭懸梁錐刺骨，用小刀輕輕在小臂上劃一下以來提神，后來不知怎么的，就在不知不覺中劃出了一個(gè)“寒”字。

    他將袖子放下去，遮住這個(gè)字。

    他不能讓別人看見這個(gè)字，這樣對寒酥不好。

    望一眼書案上攤開的書冊，沈約呈站起身，解乏地抻了抻胳膊。然后他去了書房隔壁的小屋子。原本這里該是一間憩室，若讀書讀得累了，懶得回寢屋，就在這里小歇。可如今這間小屋子里的床榻等物都被搬空，反而被一件件禮物塞滿。

    他有好多好多禮物想送給寒酥，現(xiàn)在不能送，每次都將想送給寒酥的東西收在這間屋子。一眨眼，竟是堆了半間屋子。

    望著這些禮物，沈約呈身上的乏解去不少，困倦也徹底消去，人精神了，又回去繼續(xù)讀書。

    但愿這次科舉，不負(fù)所期。

    與此同時(shí)，蘇文瑤正在和封四爺吵架。

    “怎么能不在意呢？勾結(jié)外敵的罪名??！還嫌赫延王府不夠顯眼嗎？”蘇文瑤氣沖沖地說。

    封四爺側(cè)了側(cè)身，目光未從手中書卷移開，他語氣隨意：“你管的太多了?！?/br>
    “你這是責(zé)怪我？”蘇文瑤更惱，“我這可都是為了上上下下幾百口的王府著想??！”

    她沖上去，將封四爺手里的書搶走。

    原先她抱怨了那么久，封四爺沒怎么理會她。如今手里的書被搶走，封四爺這才變了臉色，不悅道：“二哥說沒事就沒事。就算要cao心上上下下，自有上頭的長輩cao心，與你何干？你把書給我?！?/br>
    蘇文瑤咬牙切齒地盯著封四爺。到了現(xiàn)在，她才明白jiejie為什么一直跟她抱怨封四爺?shù)牟缓?。原先她多羨慕j(luò)iejie嫁給儀表堂堂儒雅風(fēng)度的封四爺，可她真的嫁了他，才知其中酸澀。她跺了跺腳，將手里的書摔到封四爺?shù)淖郎希R一句“書呆子”，氣沖沖地轉(zhuǎn)身往外走。

    封四爺搖搖頭，將書撿起來，繼續(xù)翻閱著。

    蘇文瑤怒氣沖沖地回到寢屋，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仍舊在生悶氣。她確實(shí)擔(dān)心這事情成為赫延王府的一個(gè)黑點(diǎn)，可只是因?yàn)檫@個(gè)？倒也不是。

    蘇文瑤忍不住去想和寒酥偷情的那個(gè)人到底是不是……

    “不可能！”蘇文瑤使勁兒搖頭。

    赫延王是什么樣的人物？他那樣端正的人怎么可能和府里借住的晚輩偷情？就算這兩個(gè)人有瓜葛，一定是借住的表姑娘不檢點(diǎn)想要攀高枝勾搭人！

    蘇文瑤自言自語地嘀咕：“整天往外跑，哪有半點(diǎn)大家閨秀的樣子？學(xué)男子出書，當(dāng)真自己了不起？還不是和一群文人學(xué)子吃酒賠笑，哄出來的？”

    蘇文瑤躺下來，望著床幔上晃動(dòng)的流蘇，心里算計(jì)著。

    她得把寒酥這種表面端莊清冷背地里不干不凈的東西趕走！又能不讓赫延王府被牽連，又能不再礙眼！蘇文瑤琢磨著該如何將寒酥趕走，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寒酥很早起來。不是早起讀書，而是坐在窗下做針線活。

    翠微進(jìn)來的時(shí)候，眸中浮現(xiàn)詫異。翠微習(xí)慣了寒酥每日晨起讀書睡前做文章，還沒見過她起個(gè)大早做針線活的！

    瞧著寒酥握慣了毛筆的手捏著細(xì)細(xì)的銀針，翠微看得怪不適應(yīng)的。她走近一瞧，恍然寒酥這是給赫延王做衣裳。赫延王馬上就要率大軍離京，可不得抓緊時(shí)間？

    翠微抿唇一笑，將窗戶支開，讓春光照進(jìn)來，笑著說：“今日外頭可暖和了?！?/br>
    寒酥對翠微笑笑，繼續(xù)穿針引線。春光流淌般映落在寒酥握針的手背，如瓷似玉。

    寒酥忙了一整個(gè)上午，最后拿起剪子將最后的線頭剪斷。她站起身，將衣衫抖落開，仔細(xì)檢查了一番。雖然量過尺寸，可沒上過身仍是不確定是不是合身。

    若送去了發(fā)現(xiàn)不是很合身，那可不好。

    寒酥略遲疑，將衣衫披在身上。她穿著給封岌做的新衣走到梳妝臺前，抻著袖角仔細(xì)瞧了瞧。

    她唇角慢慢攀出笑，確定尺寸沒問題。他穿在身上必定剛剛好。

    寒酥和meimei一起用過午膳，三夫人便派人請她過去說話。不為別的，自然為她父親的事情。三夫人寬慰了幾句，寒酥一一點(diǎn)頭稱是，暫時(shí)沒有告訴姨母自己打算親自去找父親的打算。

    瞧著姨母打哈欠，寒酥趕忙起身，不再叨擾。

    “你也不要太掛心了?！比蛉苏f完這一句，又犯困地打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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