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練結(jié)束，陸水吸取經(jīng)驗，先跟著大家回宿舍再去食堂，堅決不落單。如果知道自己落單容易被欺負(fù)還不跟著同學(xué)走，那只能是又愣又傻。陸水堅決不做又愣又傻的人，在b隊洗漱的時候去找a隊，剛一到601門口就看到了水泊雨。

    水泊雨剛疊好被子，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跳水運動員，陸水會以為他練習(xí)花樣游泳，總是那么亭亭玉立。

    陸水從前很羨慕他，但現(xiàn)在又不是那么羨慕了。

    “四水？”水泊雨看到他，立刻叫他過來，“你昨晚又干什么去了？”

    陸水走進a隊的宿舍，和張清、汪在晨點頭社交，乖乖地站在水泊雨的床鋪旁邊?！俺鋈ネ媪??！?/br>
    “去哪兒了？你不是答應(yīng)我不會夜不歸宿嗎？”水泊雨在他額頭輕輕地戳了一下。

    陸水眨了眨眼睛，誠實地說：“隊長帶我出去刷夜?！?/br>
    “哼，我就知道是他?！彼从陱拇采舷聛恚忠淮畏搓懰囊骂I(lǐng)，隨后又挽上他的袖口檢查小臂，“吃飯了嗎？”

    “沒，喝了一口很苦的咖啡，現(xiàn)在肚子很餓?！标懰f著肚子叫了一聲。

    “什么？顧風(fēng)他帶你出去過夜……還不管你吃飽??？”水泊雨大吃一驚，“他怎么這樣啊……走，咱們不理他了，我?guī)愠院贸缘??！?/br>
    “等一下?！标懰词肿プ∷氖滞螅瑢⑺从昀?，“我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我哥他……”

    “你哥怎么了？”水泊雨頓時急了。

    陸水很為難地皺了下眉?！拔腋缟磉叧霈F(xiàn)了一個學(xué)弟，應(yīng)該是很纏著他，想要追他。但是我哥已經(jīng)有戀人了，這件事很難辦?！?/br>
    他沒有說哥哥的戀人是男生，別人未必能接受得了，水泊雨肯定沒見過同性戀。

    水泊雨聽完也有點為難：“那怎么辦啊？怎么又有學(xué)弟纏上他??？”

    說完，他和陸水同時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再同時看向?qū)Ψ健?/br>
    “得想個辦法。”兩個人同時說，仿佛和對方心意互通。

    陸水點了點頭，我哥只能有我一個弟弟，他相信水泊雨一定能理解自己的這份著急。

    水泊雨也點了點頭，自己還沒當(dāng)成陳雙的弟弟呢，絕對不允許別人插隊，排在自己前面。

    兩個人對此事達成共識，陸水中度開心，最起碼有人和自己站在同一個立場，他們都不愿意分享哥哥。離開601之前他不經(jīng)意地看向水泊雨的床，發(fā)現(xiàn)他把自己送的粉色綿羊放在了枕邊，但是床尾的位置還有一個玩偶，是一個淡黃色的漂亮的長頸鹿。

    周日的課程在中午結(jié)束，結(jié)束之前，金武教練果然找他單獨談話，確定了接下來的主攻方向。陸水很激動，但是離開跳水館時看到顧風(fēng)和水泊雨被明志鴻叫走統(tǒng)一談話，又不那么激動了。

    他們被叫走一定是談下個月雙人跳水比賽的事，11月22日的賽事是對3個月集訓(xùn)訓(xùn)練的大總結(jié)，不僅各校教練代表出席，各校的總教練都會來。陸水對這天期待許久，他想象過無數(shù)次和顧風(fēng)正式搭檔，還以為學(xué)校會首先考慮身體條件和他差不多的自己。

    沒想到還是不行。

    但陸水并不氣餒，水泊雨和顧風(fēng)搭檔太多年，他們的默契也是閉著眼睛就能往水下跳的。只要自己好好訓(xùn)練，總有機會。

    路樂助教和自己說過，金子總會發(fā)光，璞玉難掩光彩。

    到校門口時，陳雙和屈南已經(jīng)在等他了。陸水和哥哥手拉手，默默擠開屈南，平時他們在一起訓(xùn)練已經(jīng)相處足夠多了，現(xiàn)在的時間都是自己的。屈南也不和他搶，反正自己也搶不過，再說人家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正經(jīng)兄弟，比外頭的學(xué)弟好多了。

    他們坐車回家，一路上，陳雙都在聽弟弟講公開課的事情。秋日的光比夏日溫柔許多，沒有了囂張的溫度，當(dāng)聽到陸水說他第2次207b成功了的時候，陳雙忽然很想掉眼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弟弟的話變多了，和自己講跳水隊的事情時有幾個瞬間很像小時候。

    王靈芝出差完畢，準(zhǔn)備親手給孩子們做一桌好菜。屈南進屋也不閑著，很有眼力見地幫忙干活，處處展現(xiàn)出了“兒婿”的擔(dān)當(dāng)。陸水放下書包后也跟著去了廚房，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最近的社交進步。

    “阿姨?！彼驹趶N房門口，盯著嘩嘩沖水的魚。

    “怎么了？”王靈芝一邊忙一邊問，“阿姨給你買魚了，晚上吃?！?/br>
    “我可以幫忙的?！标懰吡诉M來。

    王靈芝手上動作一停?！澳闶裁矗俊?/br>
    “幫忙?！标懰f。

    王靈芝有點不敢相信，但內(nèi)心欣喜若狂，短短幾個月陸水就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進步，和10天不說1個字的時候判若兩人。

    說是幫忙，但王靈芝只交給他一些擺盤的工作，刀具一律不讓碰。等到一桌飯做好，屈南和陳雙也剛剛收拾好陽臺，商量著要不要給家里的多rou買紫外線燈。

    “還是買吧，北方的日照不夠。”陳雙說著忽然哎呦了一聲，捂住了右臉。陸水趕忙放下筷子，趕在屈南之前問：“哥，你怎么了？”

    “咬到舌頭了吧？”王靈芝問。

    屈南無奈，陸水的動作總是比自己快。“不是，你哥長智齒了?！?/br>
    “智齒？”陸水還沒長，但是聽說長智齒很疼。

    “嗯，頂著牙床疼。”陳雙又揉了揉弟弟的臉，“你長沒長??？”

    “沒有的?！标懰踩喔绺绲哪?。

    “嘶，好疼啊?！标愲p猛然間打了個哆嗦。

    屈南給陳雙夾了一些好嚼的菜，先對王靈芝告狀：“阿姨，您一定得幫我說說陳雙。我早就想帶他去看牙醫(yī)了，但是他就是不肯去，寧愿自己忍著。他是不是小時候看牙嚇著了？”

    “沒有啊。”不等王靈芝回答，陳雙先否認(rèn)了，“我長這么大都沒看過牙醫(yī)，沒大事，等智齒長出來就好。”

    “可是你會疼啊?！鼻弦材盟麤]辦法，只好看向陸水。陸水如果開口的話，陳雙一定會去看牙醫(yī)。

    可是令屈南沒想到的是，一向事事為哥哥緊張的陸水竟然什么都沒說，低下頭繼續(xù)吃飯了。

    嗯？屈南留了個心眼，不對勁，這里面有事情，陸水有話沒說。他一直等著陸水抬頭和自己對視，可是陸水這小孩調(diào)整得很快，再抬頭時已經(jīng)看不出隱藏的痕跡。

    一個演技全能選手，屈南再次拿起筷子，對他甘拜下風(fēng)。如果他想演，沒有人能識破。

    由于王靈芝回來了，屈南不好再留宿，但是離開前千叮萬囑要鎖好門，有事馬上給自己打電話。晚上睡覺前陸水泡了個熱水澡，他太喜歡水了，如果不是阿姨怕他泡虛脫來敲門，真不愿意出來。離開浴室前他將浴缸里的水放掉，哥哥怕水，他不想讓哥哥看到。

    等到陳雙去洗澡時，陸水回到房間，又看到了阿姨放在屋子里的大禮包。

    每一次出遠門，阿姨都會帶好多禮物回來，有地方特產(chǎn)還有一些小玩具，像是在彌補他們的童年生活。而自己的那一份永遠比哥哥的多一些，無論是衣服還是營養(yǎng)品。

    等到陸水拿起手機，才發(fā)現(xiàn)多了幾個未接電話。

    顧風(fēng)找自己？陸水趕忙撥回去，怕自己錯過什么訓(xùn)練計劃的改動。那邊接起時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剛補了一覺。

    “你今天怎么自己走了？”顧風(fēng)正在收拾房間，一大摞一大摞的廢稿全部丟進紙箱里。

    陸水坐向床邊，有點別扭地說：“你和水泊雨在開會，我不等你。”

    確實是看到他們在一起就沒有等，陸水說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不僅是沒等，回家后也沒有給他發(fā)信息。

    顧風(fēng)那邊有紙張折疊的聲音，混雜著微不可查的笑聲。陸水立即警告他：“你是不是在笑？”

    “沒有啊?！鳖欙L(fēng)笑著否認(rèn)，“你聽錯了?！?/br>
    “我沒有聽錯，就是笑了?！标懰嗣蹈傻陌l(fā)頂，“你真的很討厭?！?/br>
    “哦。”顧風(fēng)繼續(xù)輕笑，“你吃完飯沒有？”

    陸水將態(tài)度放冷漠?！俺粤耍俏也粫嬖V你吃了什么。”

    “吃魚了么？”顧風(fēng)問。

    “吃了?！标懰芟氘?dāng)面打他一頓，“你不要再這樣了，你現(xiàn)在是水泊雨的搭檔，不要這么晚給我打電話。”

    “我在收拾房間，忽然發(fā)現(xiàn)你落下兩條內(nèi)褲?！鳖欙L(fēng)不順著他說，“白色的?！?/br>
    陸水騰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且guntang。

    “已經(jīng)洗干凈了。”顧風(fēng)繼續(xù)說，“找個時間我給你送過去?！?/br>
    “不要了，我不要了?！标懰钡迷诖策呣D(zhuǎn)悠，絕對不能讓他送過來。

    “那好，以后找個時間再送。”顧風(fēng)坐在了床邊，等了半晌手機里都沒聲，于是問，“生氣了？”

    “嗯?！标懰苌鷼猓澳銢]有給我畫美人魚，說好了的，你這樣算是沒有誠信，將來小心被列入失信人員名單?！?/br>
    “哦?！鳖欙L(fēng)笑著揉了揉鼻子。

    “你不要笑了?！标懰俅尉?，只不過聲音小了許多，“我要掛電話了，一會兒我哥就回來?！?/br>
    “讓你哥知道我們打電話又怎么了？”顧風(fēng)反問。

    “不要?！标懰呀?jīng)聽到腳步聲，“我要掛了，你要是還有事要說就趕緊說?！?/br>
    “我想想……”顧風(fēng)想了一下，“有一件?！?/br>
    “什么事啊？”陸水焦急地看向臥室門，生怕哥哥推門而入。

    “以后回家之前等我一下?！鳖欙L(fēng)說。

    陸水一愣，回過神來之后立即掛斷電話，心情像是冷不防被人捏了一把臉。顧風(fēng)真的好討厭啊，下次訓(xùn)練時一定要狠狠將他拍出水面。

    “給誰打電話呢？”剛好陳雙推門而入，陸水趕緊放下手機，拿起床頭的礦泉水猛灌幾口。

    “是同學(xué)?！标懰卮?，心里已經(jīng)大亂，“在說下個月公開賽的事情?！?/br>
    “是啊，這么快就到你的生日了。你放心，哥肯定去看你比賽?！标愲p抹掉下巴的水珠，不知道該為這份巧合說些什么。而且他看過弟弟的訓(xùn)練手冊，公開賽還只是比賽大周期其中的預(yù)熱。12月份那場是大周期當(dāng)中的第1個高潮，寒假還有校際友好賽美國分站賽，而這一切都是要為最后一戰(zhàn)做準(zhǔn)備。

    明年4月底，跳水協(xié)會獨立舉辦的大學(xué)生運動員選拔賽，表現(xiàn)優(yōu)異者將在暑假和國家隊共同訓(xùn)練3個月。

    陸水也著實沒想到賽期和生日剛好重疊，仿佛18歲的紀(jì)念日剛好是他運動生涯的開篇。比賽環(huán)環(huán)相扣，他只有在公開賽表現(xiàn)優(yōu)異才能爭取到12月的名額，12月最起碼要奪牌才能代表學(xué)校去美國分站賽，再拿牌才有資格最后一戰(zhàn)。

    跳水運動員就如同池水里的錦鯉，翻騰不斷，勇往直前，基數(shù)龐大，要熬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沉淀才能脫穎而出。

    兩兄弟睡覺前喜歡說些悄悄話，陸水今晚的心思卻有些亂，一方面是顧風(fēng)的電話，一方面是哥哥身邊出現(xiàn)的學(xué)弟。

    “困不困？”陳雙摸了摸陸水的肩膀，“還疼嗎？”

    “不疼的?！标懰绨蛴袀沂桥f傷，忽然他悄悄趴在陳雙的耳邊問，“哥，屈南對你好嗎？”

    陳雙在弟弟面前很害羞了?！巴玫陌　?/br>
    “那就好?！标懰判牧?，不喜歡屈南搶哥哥和希望哥哥幸福這兩件事并不沖突。其實他還想問問你和屈南是什么時候接吻的，接吻是什么感覺，是不是和食指刷牙差不多，可是陸水到最后也沒有問出來。

    “你這周開心嗎？”比起訓(xùn)練成果，陳雙更希望弟弟玩水開心，“教練夸你了嗎？顧風(fēng)那小子夸沒夸？”

    陸水快速地點起頭。

    “那就好?！标愲p放心了，他心愿很簡單，就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弟弟的優(yōu)點，夸夸他，“不過你不要和你隊長走太近，要學(xué)會說不要。我總覺得他怪怪的?！?/br>
    “沒有走太近，我們……沒有太近?！标懰诤诎抵腥鲋e，身體再次滾熱。等到幾分鐘后陳雙睡著，他的滾熱才開始緩慢撤離。哥哥睡著了，他也閉上眼睛，想象著自己是一條魚，快樂暢游在無限的浩瀚當(dāng)中，隨后沉入了夢鄉(xiāng)。

    不多時，陸水睡熱了，他無意識地撩起了被子，翻身壓在哥哥的身上。精美的鱗狀圖案從他后腰以及兩側(cè)人魚線慢慢浮現(xiàn)，猶如一條夜里才會出現(xiàn)的野生人魚剛剛擁有了雙腿，但鮮活的魚尾痕跡還未褪去，有純粹的生命力，也有難馴的單純。

    再次回到學(xué)校是周二，公開賽的準(zhǔn)備程序進入了沖刺階段。

    天氣還不算冷，保留著夏日尾巴的悶熱，到了晚上籃球場和健身房仍舊人多，好似北體院的夏日永不停息。陸水找了一天的下午請假，抽出了半天的功夫去首體大解決糾纏哥哥的麻煩學(xué)弟。其實很簡單，只要自己表現(xiàn)出不喜歡這個人，哥哥一定會和他保持距離。

    見面之后，陸水再次肯定這個學(xué)弟有問題，也終于明白屈南為什么不親自收拾，因為這個學(xué)弟也是一個綠茶。

    唉，可是哥哥偏偏識別不出綠茶，陸水很擔(dān)憂。

    訓(xùn)練還要繼續(xù)，接下來陸水全身心投入到練習(xí)中，無論是體能還是技巧的加強都在為跳臺做準(zhǔn)備。他的身份也正式從混雙男子運動員變成了跳臺男單，路樂助教每次下練后都會給他送運動飲料，并且親切地叫他“小璞玉”，或者“小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