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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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也不再勸他了,她知道牧掛書這書癡一定忍不過三天,只等他自己想開。 望著牧先生回了前院,唐荼荼繞著園子走了兩圈。滿園的綠草修剪得勤,還沒沒過腳踝,青石板路也灑掃得干干凈凈。 唐荼荼低著頭,一路跨過石板上的螞蟻,心想:這半套百科全書作為賞賜,賞得過重了,竟然還恰恰投她所好,二殿下是怎么知道她在找這些書的? 說是巧合吧,不像,誰給一個小姑娘送書,會越過四書五經(jīng)六藝八雅,直接送農(nóng)田水利財商相關的書?二殿下哪怕是送她一箱子話本兒,唐荼荼都不會多想。 只有這《太平御覽》,簡直是掐著她的喜好送過來的。 她交待牧先生找書是上個月中旬的事兒了,除了牧先生,再沒跟任何人提過她想找書的事兒,二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唐荼荼順著這個思路想著,心漸漸沉下去。 只能是——他讓人盯著整個唐府的動靜,連住在外院的牧先生也沒逃過。 唐荼荼一邊想著自己以后得藏拙,不能再莽撞了,一邊余光四掃,琢磨他那些神出鬼沒的影衛(wèi)都藏在哪兒,藏了幾個。 府里不小,大白天站太陽底下看,處處都敞亮得藏不住人,可細看,又處處都是能藏人的轉角回廊,每個不怎么明亮的角落里,都仿佛藏了雙眼睛。 唐荼荼疑心病都要犯了,她收回視線,心想:不猜了,想辦法詐詐就知道了。 她回了房,拉開抽屜,拿出了擺在最上邊的那本日記。這是六月的日記,剛寫了個頭兒,這半月沒有什么大事,里頭只有兩頁零碎的感想,任誰也瞧不出門道來。 她這冊子名為日記本,實則是拿一沓紙,線裝成的,一條窄窄的木片貼在側面做書脊,糊了張藍染紙做書皮。 她平時見聞多,日記就寫得碎,外邊買一刀普通宣紙,裁開,能做成一沓本子,夠她寫半年了。 晌午要回屋歇午覺時,唐荼荼捏了一撮細白的妝粉,壓在了本子底下,連本子一起放在躺椅上。 這是姑娘用來抹臉的香粉,粉質(zhì)輕薄,被壓在冊子下邊時自然不會亂飛,可若有人移動,粉末就會飛走,揚得一地都是。 等她睡醒了再去看時,那本冊子朝向、位置一如午覺前,可還是有幾粒白色粉屑落在了冊子外頭,盡管細微至極,躺椅卻是大紅漆漆成的,顏色對比鮮明得很。 唐荼荼手指抹起那幾點細粉,心里冷笑:呵,抓到了,果然有人盯著她。 她正得意自己妙招,忽有一陣微風吹過,將那薄薄的本子吹開了幾頁,紙頁震動,底下壓著的白色粉屑又飄出來幾粒。 唐荼荼愣愣看著,坐椅上發(fā)起愁來。 這就分不清是人動過,還是風動過的了。也沒準盯著她的影衛(wèi)警惕性高,沒拿起來看,只蹲下翻了翻頁,這也是有可能的。 鄉(xiāng)試這晚上就要結束了,考官們會在這最后一天清點、整卷,再把卷子糊名,到明早,貢院就要開鎖了。 唐夫人寫了一下午的食單,勾勾畫畫,加了這樣兒去了那樣兒,最后敲定了十道好菜,叫廚房明兒早早去準備,豬rou雞鴨魚蝦都不能少,明兒晌午好好做一桌菜,給少爺接風洗塵。 她晚飯也沒吃幾口,只顧著cao心了,一會兒心疼:“義山不知道瘦了多少,整整九天啊,冷鍋冷灶的,沒吃一頓好飯。” 一會兒,又板起臉來叮囑唐荼荼和珠珠:“明兒哥哥回來,你倆誰也不許問他考得如何,老爺你也不許問,聽見沒?那孩子心思重,要是考得好,他自己會跟咱們講,要是考得不好,問了倒叫他難受?!?/br> 唐老爺和唐荼荼一齊齊點頭,只有珠珠眨著眼睛:“娘,送我哥出門那天,你不是拍著我哥肩膀叫他好好發(fā)揮,說他一定能中么?” 唐夫人樂不可支|:“那是哄他輕松上場的,中不中,哪能由我說了算?” 唐荼荼對哥哥中舉這事兒,不抱什么希望。 一來京城人才濟濟,按前年鄉(xiāng)試給各府的解額三百人粗略算算,前年整個直隸省的考生也就五千多人,百中取四,中舉的不過二百來人。 可今年因為恩科,各省不設解額,整個直隸省竟聚起了兩萬多考生,哪里還輪得著哥哥? 二來,本朝鄉(xiāng)試的三科分別是經(jīng)史、時務和方略,這里邊,但凡有一科被評了次等,另兩科考得再好,也很難過試。 哥哥年紀太小,就算他把經(jīng)史背得滾瓜爛熟,就算他關心時事,方略策總該是過不去的,考官不大可能會聽一個十四歲的小孩談治國方略。 她心里這么想,唐老爺也是這么想的,只有唐夫人兩眼抓瞎,不知道這里邊的關節(jié),還做著“我兒可能中,也可能不中,但沒準會中”的美夢,心神不屬地吃著飯,眼睛里都有光。 當夜一家人早早睡下,打算第二天全家一起去城東南接哥哥。 天兒燥,睡久了嗓子干,唐荼荼夜里總是要醒一趟的,得喝口水潤潤喉。 她醒來時外邊夜色深沉,雞不鳴,狗也不叫,估摸著大概是寅時。 唐荼荼喝了口涼水,在黑暗里站了片刻,她也沒點蠟燭,摸著黑從內(nèi)室走到外屋,站在房門前又靜靜等了等。 忽然,她抬手冷不丁地把房門掀開,大聲喝道。 “誰在那兒!出來!” 滿院子都烏漆墨黑的,她這么喝了一聲,連只鳥兒也沒驚起來。 福丫哆哆嗦嗦從耳房里探出頭來:“二小姐……怎么了呀……” 南頭住的幾個丫鬟,也被她這一嗓子喊醒了,驚惶地披衣起身來看。 唐荼荼對著院子幽幽道:“我看見你了,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再來我院里,我就不客氣了。” 福丫:“二二二小姐,您您您在跟誰說話……” 一院四個丫鬟嚇得僵站在原地,福丫離得最近,驚悚翻倍,眼睜睜看著自家二小姐穿著雪白的中衣,披頭散發(fā),走到院里環(huán)視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 好半晌,她才打了個呵欠,夢游一樣地飄回了屋。 福丫快要被嚇死了,撒丫子跑回屋拿了枕頭,去芳草她們那屋擠了。 而庫房里,一名影衛(wèi)壁虎一樣貼在房梁上,他也白著張臉,心跳如擂鼓。 多少刀林劍雨中走過來,也沒眨一下眼睛,今夜卻差點叫唐二姑娘一嗓子嚇沒了。 那張輿圖上新出現(xiàn)的圖樣還沒拓完,影衛(wèi)趴在庫房頂上躊躇再三,死活不敢再點蠟燭了,只好回殿下那兒報信。 晏少昰今夜在刑部,每月十五是結刑日。 對死囚的刑訊往往不拖過月中,都說十五月亮十六圓,每月的前半月,彎月慢慢盈滿,風水上,有諸事漸趨圓滿、順遂的意思;下半月由圓月變?yōu)闅堅拢@時候再見血光不好,傷陰德,也傷子嗣緣。 這是刑部百千年傳下來的說法,晏少昰自己不當回事,但刑部里有太多人當回事,他也就順著來。 地牢里的死囚連續(xù)拷問半個月,到每月十五這日,會有最后一場刑訊,再不招供的硬骨頭,以后也不可能會開口了,就不養(yǎng)著浪費糧米了。 地牢不大,三十個牢房足夠用了。晏少昰站在地牢門口望月,等著獄卒提人上來。 鐵鐐聲當啷作響,那人幾乎是被拖上來的,腿腳沒斷,卻軟成了兩根面條,自己是站不住的,各種好藥吊著命,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獄卒一撒手,那死囚泥一樣軟在地上。 廿一提起他的腦袋,低聲問:“后悔么?” 那死囚幾乎只剩最后一口氣了,聞言,只有眼球動了動。 廿一又問:“想家么?” 那死囚上身猛地直起三寸,兇狠地回頭望來,朝著廿一啐了一口血沫,嘶聲道:“我家人都在耶律大帥庇護之下,老子一死,換他們后半生榮華富貴,不虧!” 廿一愕然,笑了聲:“蠢東西,你家眷七口都在赤城里呢,耶律烈老鼠膽子,怎敢進城救你一個叛將的家眷?你殺了葛將軍妻兒老母,叫將軍心神俱裂,戰(zhàn)死于云州,他麾下將士怎么會放你的家眷走呢?” 死囚猛地一哆嗦,目光驚惶。 “看到那扇門了么?”廿一指著提牢場的側門,那道門沒上鎖,大喇喇地敞著。 死囚的視線跟著轉了轉。 廿一補上最后一句:“殿下仁慈,限你十息之內(nèi)跑出那道門,就放你一條生路。” 死囚的目光一點點亮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喃喃:“你們是騙我……” “一?!?/br> “二……” “二”沒喊完,死囚驟然撐地起身,瘋狗一樣朝著側門飛奔而去。 廿一站起身,把這套說了不下幾十遍的老詞放回肚子里,回了殿下身后。 刑部刑訊手段頗多,比東廠那群閹人下手輕不到哪兒去。多數(shù)死囚都是犯下人命大案的,心志堅定異于常人,可熬刑半月,骨頭再硬的人都會神魂顛倒,分不清真假虛實。 人之將死,腦子里想的不過那么幾樣,妻兒老小、同袍兄弟。 以他們所念所想作要挾,以“十息之內(nèi)的生路”為餌,再能熬刑的硬骨頭,往往也要敗于這一招。 果然。 側門離地牢口不過七八丈遠,那死囚連滾帶爬沖了過去,手摸到鐵門,鼻間甚至嗅到了外邊的夜來花香時,又被早早等著的獄卒擒住,拖回來。 那死囚終于在這驟喜驟悲中徹底崩潰,抱著腦袋哀嚎打滾。 “四月十八!四月十八那日!三千兩……那耶律狗賊拿了三千兩,誘我偷出城外民屯圖,說小小一張民屯圖不礙事兒,不算叛國……那狗賊說就算東窗事發(fā),也能保我和家人性命,叫我去做他們遼國大將……卑職叫屎糊了眼睛?。”奥氂凶?!” 廿一怒斥:“偷圖就偷圖,你為何要殺葛將軍全家!” 那死囚痛哭道:“葛將軍機警,屯田圖從不帶在身上,都留在家里,叫那婦人看管著,可那婦人也機警,卑職剛要動手就被她發(fā)現(xiàn),我一刀抹了她脖子,那老母又撲了上來……卑職有罪!求殿下給個痛快!” 那死囚哭得涕泗橫流,眼不是眼,嘴不是嘴,五官泥一樣歪扭地糊在臉上,徹底沒了人樣。 這是刑部的提牢場,邢具擺了一地,地面灑掃再多遍,都是有血味的。 卻有一片全京城最好看的星空。 晏少昰仰頭望著天,并不看他,只問。 “葛家遺孤在哪?他那幼子三歲,清點尸首時并不在里邊,你們帶那孩子去哪兒了,要留他做什么?” 第24章 那死囚被問得愕住,半晌想起來:“那孩子叫耶律李胡帶走了,說是……說是要剝了皮,做個人臉狗兒玩,可卑職瞧他對那孩子喜愛得很,未必……未必會殺……” 晏少昰再聽不下去,揮揮手。那死囚目露喜色,解脫似的閉上了眼睛,等著挨最后一刀。 可下一瞬,兩個獄卒拖起他,拖下長長石階,回了地牢。 地牢僅有半丈寬的一個口,底下的哀嚎聲竟能從這么小的口傳出來,傳遍整個刑場,與夜風一起撕扯著人心,直聽得哨塔上站崗的兵士困意全消,兩股戰(zhàn)戰(zhàn),直挺挺地站成幾根樁子。 廿一將畫師畫好的那張圖展開,呈至殿下眼前。 畫上頭,畫著個三歲小孩,沒遺傳了葛循良的大方臉和寬額頭,反倒生得細眉細眼,想來是隨了他母親,是十分秀氣的長相。 這孩子,是葛循良跟一個胡姬生下的,那胡姬肚子大了以后,被他抬進府里做了夫人。葛循良盼了大半年,得子后歡暢至極,請營里所有副將喝了一頓酒。 叫晏少昰發(fā)現(xiàn),賞了他一頓軍棍,那傻驢仍咧著大嘴哈哈大笑:“殿下,老子有兒子啦!” 晏少昰垂了眼睛,不再看,“將畫像分發(fā)下去,叫尋人的兵士小心些,只找三個月,蒙古大韁節(jié)前找不著,立刻撤回來。稚童一天一個樣,小半年過去,再認也認不出了?!?/br> “生死由命,只愿這孩子死也死得干脆點,別悖逆父祖遺訓,認賊作父,成了耶律烈的刀?!?/br> 廿一領命,下去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