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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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厚孜這回寫的是“經(jīng)世致用”,是口問那天考官問他的兩問之一,當(dāng)時時間倉促,唐厚孜顧不得細想,回來自己不滿意,這回文章里仔細寫了寫。 他大概是吃著了文平理高的甜頭,這回同樣是文藻平實,通篇詳實舉例,說文人讀書應(yīng)該琢磨如何治事、如何濟世,去讀實用的書,讓懂得各行各業(yè)門道的人,去管各行各業(yè)的事兒。 “我在文社跟著幾位兄長們會友,常聽他們談?wù)搰?,就知曉了道理?!?/br> 唐厚孜含糊帶過去了,心里有些虛,忍不住地望向荼荼。 經(jīng)世致用是道老題,他熟知道理,但也只能把道理落在紙上,他自己是舉不出那么多詳實的例子的。 像不務(wù)農(nóng)會怎樣,唐厚孜只知道會沒糧食,倉稟不實,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了,禮義廉恥就落下了,作jian犯科的人就多了。 不經(jīng)商又會怎樣,商通四海,叫天下財貨流轉(zhuǎn),商不出則三寶絕,誰也富裕不起來。 各行各業(yè)皆有用,為上者要善于用人,讓懂農(nóng)的人管農(nóng)務(wù),懂商的人打理商署,讀書要經(jīng)世致用,學(xué)問必須有益于國事,愛好什么就去學(xué)什么,擅長什么就去做什么。 ——可還有呢?再往遠想,會影響什么呢,唐厚孜就想不出了。 他那篇文章里起碼一半的深奧道理,都是meimei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他的。 荼荼腦子里不知怎么那么多新鮮東西,乍聽道理并不深,卻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仿佛從一人到人人、從一戶到一鄉(xiāng)、再到一城一國,全是連在一起的,掌權(quán)者與百姓上下同欲,群而不黨,才能成就國富民強。 這些,全是唐厚孜自個兒想不到的。 唐厚孜再循著她的道理,去《太平御覽》那套書里翻找,找出里邊與道理相關(guān)的史料,堆在文章里,假裝是引古論今以史為鑒。 整篇文章看似觀點新穎,其實是荼荼的觀點;看似例證詳實,其實都是先人所言。他匯總了各家之言,最后只提出了幾段自己的見解。 寫得了這篇集大成的文章,唐厚孜特別驚喜,卻也心虛得厲害,他從沒寫過這樣的文章,文章末尾附上的史料出處,竟整整列了一頁。 這……不是抄嗎? 爹和牧先生、葉先生卻都嘖嘖稱奇,夸這文章作得不錯。 唐荼荼沖哥哥眨眨眼睛,埋頭吃飯。 這是后世的資料搜集大法,寫論文時,搜集原始資料是最重要的。 那半套《太平御覽》實在好用,有點像后世的詞條檢索,會將同一類內(nèi)容前后串聯(lián)在一起,全是幾朝的大學(xué)士們匯編成的,集萬家所長,堪稱古代最強百科書。 她看過哥哥幾篇文章,鄉(xiāng)試公榜時,也在學(xué)臺看過前五十名學(xué)子的文章。 唐荼荼字認不全,讀書人見得也不多,暫時還不清楚是不是所有讀書人都這樣。 只看那些文章里,許多學(xué)生都是抓著幾句大家名言,衍伸出自己一點微薄的思考。乍看寫得洋洋灑灑,其實空話不少,尤其時務(wù)策,看似說理透辟,實則很少有人提出了有見地的時務(wù)措施,對現(xiàn)實沒有多少參考意義。 哥哥這個年紀,能熟讀經(jīng)典、通曉事理已是不易,強行說理反倒尷尬,唐荼荼就給他講了后世寫論文的辦法。 男兒十四歲,三觀已經(jīng)定下了雛形,但從知識學(xué)習(xí)的角度講,這又是可塑性最強的年紀,他會像一塊海綿一樣瘋狂汲取知識。 唐荼荼想潛移默化、一點一點地用后世的知識,武裝哥哥的頭腦。 她還沒想好怎么行動,只生出這么個蒙昧的意識,具體如何講給他、講些什么知識才合適,還得慢慢琢磨,不能與盛朝世情擰巴,不能叫他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學(xué)得腦子亂了。 這么做有多少用處,唐荼荼也不知道,眼下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雕琢好哥哥的文章,讓他順順當(dāng)當(dāng)進了國子監(jiān)再說。 二殿下說國子監(jiān)博士們選弟子,各有各的喜好,哥哥這樣角度新穎的文章,應(yīng)該可以吸引一個眼界開闊的夫子,只盼著有個好夫子看在他博聞強識的面上,收他入內(nèi)門吧。 吃過晚飯后,唐夫人拉著她回了正屋。 唐荼荼雙手和脖子上的燒傷痂住了,最近幾天痂塊脫落,癢得厲害,唐荼荼總?cè)滩蛔∧檬帜﹃?/br> 死去的皮囊層層剝落,露出底下淺色的新rou來,觸感怪異,唐荼荼午睡時做夢都夢見自己是條蛻皮的蛇。 “你又撓!怎么能撓!要等著痂自己掉。” 唐夫人一看見就念叨,囑咐了珠珠盯著,珠珠上了心,一看見jiejie碰傷口,就啪啪打她手。 今兒第十二天了,總算能從燒傷油換成煥膚膏了,膏體綿密,涂上去就吸收了,比兩手油呼啦嚓的舒服多了。 唐夫人放心不下,連胡嬤嬤都被她格開了,自己親自凈了手給荼荼換的藥。 傷處留下的瘢痕顏色很淺,摸上去是皸的,乍看卻看不出來了,好好用藥想是能褪下去。唐夫人這才放下心,含笑問她:“怎么這兩天,不見你往容府去了?” 唐荼荼含糊道:“天太熱,不好打擾容二哥養(yǎng)傷。” 這幾天她連家門都不敢出,背著一身殺身之禍,怎敢去容家?別自己的麻煩還沒解決,給人家惹一身腥。 唐夫人:“明兒跟母親過去瞧瞧罷,我每隔一日去一趟容家,容夫人總是問我‘荼荼呢,荼荼做什么去了’,我給你找了好些借口,自個兒都過意不去了?!?/br> 唐荼荼想了想:“也行?!?/br> 兩家中間只隔著兩座宅,前后不過二百步路,唐夫人還細致地備了禮。 容嘉樹右臂的肌腱續(xù)上了,雖然還是疼得厲害,但比先頭好許多,已經(jīng)能屈伸胳膊,穿得上衣裳了。 唐荼荼繞過影壁的時候,看見他家兩個meimei攙著他在院子里行走,莞爾和她jiejie嘉月都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周圍圍了一大圈仆人。 容嘉樹哭笑不得:“我是手臂傷著了,腿又沒事,栽不了跟頭的。” 容莞爾道:“那可不行,娘說了,讓我跟jiejie看著你?!?/br> “圍這么多人做什么,做你們的事兒去。”容嘉樹忽的頓住聲音,望著北邊,展開了個笑。 “唐家meimei,你來啦?!?/br> 第90章 容府宅子是東邊開門,正對著太陽,春光實在明媚,唐荼荼瞇彎眼睛,隔著老遠,沖容二哥張開五指揮了揮。 隔著半個園子的容嘉樹不知這是什么禮節(jié),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傻愣愣地抬起了左手。 唐荼荼噗嗤一聲笑了。 閨女身上難得冒出了幾分少女的憨甜,唐夫人在后頭瞧著,心領(lǐng)神會,覺得帶荼荼過來串串門真不錯。 “荼荼姐!”容莞爾年紀最小,待客禮卻周到,一路噠噠噠跑過來,“我家天天念叨你呢?!?/br> 以前她們幾個碰面,莞爾總是去挽珠珠,倆小丫頭手拉著手就跑走玩去了,從來不帶唐荼荼的。這回,唐荼荼有幸被莞爾拉住了一只手,一時還有點受寵若驚了。 容家的園子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園子大,而小徑曲折,方顯得景觀深遠,小而玲瓏,空間層次很好。不像唐家那樣,園子就是個種了些花草的院兒,放眼望去一覽無遺,能從二門一眼望到后院門去。 景隨路轉(zhuǎn),進正廳要沿著這條小徑,穿過一座花房、一座涼亭,再往里走才進得院子。一個園被容夫人弄成了個彎彎繞繞的黃河陣,白白走了好些路。 唐夫人來過好幾回了,她怕露怯,人前從不多嘴,回到家里卻跟荼荼嘀咕了好幾回,說“講究人家就是跟咱們不一樣,道兒都修得九轉(zhuǎn)十八彎的。” 可穿過那間花房時,唐荼荼看見石桌上的茶具是用過的,猜容家晌午有客人來過。唐荼荼一下子恍然,悟到了這樣設(shè)計園子的精妙之處。 涼亭與花房都能用來待客,像一個劃分人情關(guān)系的界限,什么樣的客人能進到第幾道門,都由主家決定。 容大人這位鹽鐵司副使,政務(wù)緊要,事無小事,他家門前沒斷過客人,有商人,也有小官,家里待客的禮數(shù)就得講究。 想來客人被領(lǐng)進園子,坐在漂亮的花房、或是紗幔輕透的涼亭里,只會覺得愜意,沒能進得容家正廳,也一定意識不到自己被輕慢了。 而坐在園子里,四面開擴,客人哪里還敢送禮說事兒?十二坊中處處都是錦衣衛(wèi)的眼睛。 唐荼荼上回來的時候沒顧上瞧,這回看仔細了,心說論園林藝術(shù)這一塊,她學(xué)十年也比不過這些匠人,徹底歇了這門心思。 曲徑幽長,容嘉樹平地絆了個趔趄,旁邊的書童眼疾手快地扶穩(wěn)他,“少爺,看路?!?/br> 十五歲的少爺臉皮薄,從耳朵尖燒到了脖子根,支吾應(yīng)了聲“看著的”。 等臉上的火落下去了,容嘉樹才找了話題開頭:“唐家meimei,你的傷好了么?” 莞爾嗐呀一聲:“二哥,叫什么唐家meimei?多見外,你跟荼荼姐都是過命的交情了,直接喊聲哥哥meimei也行的?!?/br> “怎敢……莞爾你別胡鬧!” 容嘉樹一張白凈面皮又紅起來,問了些正經(jīng)話:“唐家meimei,你大哥給國子監(jiān)投名帖了嗎?得趕緊了,初六就要入學(xué)的?!?/br> 唐荼荼:“沒遞帖,我家一個博士也不認得,只往香草堂投了篇文章?!?/br> 香草堂是緊挨著國子監(jiān)的一家文社,名取自詩經(jīng)“香草善鳥,以配忠貞”這句,有為朝廷招攬飽學(xué)、忠義之士的意思。 這間文社也是國子監(jiān)夫子和學(xué)生們集|會的地方,一向有接名帖、品鑒文章的傳統(tǒng),成就過不少名師高徒。 唐荼荼問:“容二哥寫文章了么?” 容嘉樹攤開右掌慢慢彎曲,只曲起一半,就不敢再動了。 他給唐荼荼展示完了,說道:“我手臂尚不能握筆,只能口述出來,叫我大哥幫著潤色謄錄?!?/br> 說罷,他臉紅了紅:“唐家meimei我不瞞你,爹爹也幫我潤文了,這文章署著我的名,其實全家都幫我出主意了……咳,實在羞愧?!?/br> 走在旁邊的容嘉月眼皮蹦了下,不忍看地捂上了眼。 ——這種事!又糗又沒臉的,你跟唐家meimei講什么!哥你要講風(fēng)花雪月啊,講你的雄心壯志??! 她從手指縫間偷悄悄觀察唐家meimei,以為她會忍笑,誰知唐荼荼不假思索道:“沒事兒,我哥也一樣,我爹和家里的先生都給修改過的。” 還有她這個來自一千年后的最強外援,噢,還有本百科全書。 容嘉樹長吁一聲:“那我就放心了,還怕你……和義山,會瞧不起我。” “不會呀,多正常的事兒,擇個好老師最重要?!?/br> 唐荼荼真實年紀二十六,把他當(dāng)半個小輩兒看的,壓根沒覺出容嘉樹的斷句有什么蹊蹺。 莞爾瞅著倆人咕嘰咕嘰地笑,珠珠從這古怪氣氛中領(lǐng)悟到了兩分微妙的趣味,似懂非懂,嘿嘿笑了聲,和莞爾手拉著手跑遠了。 只有唐義山愣愣走在最后頭,摸不著頭腦,尋思自己就擱這兒站著,嘉樹兄怎么不直接來問自己呢? 幾個少爺小姐才到正廳坐下,屋外跟進來個布衣少年。 看年紀比他們大兩歲,身量不高,略略躬著背,走路輕巧無聲。 這少年沉默地站到了容嘉樹身邊,給他揉捏掌心和小臂xue位。因為隔著衣裳,就沒避諱幾位小姐。 之后,他又極小心地拉伸容嘉樹的大臂,做了屈伸、抬手幾個幅度很小的動作。 這少年進門不吭聲,半天也沒說話,最后做完這一套動作,更是冷淡地點個頭就要走。 容嘉樹趕在他跨出門檻前道了聲謝,那少年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唐荼荼問:“這是?” 容嘉樹忍著疼,聲音都變調(diào)了:“王太醫(yī)說,每隔幾個時辰就得這么捏捏,舒血活絡(luò)的,不然淤血會像下雨天的溝渠一樣淤積起來,就是那種……” 他怕唐荼荼聽不懂,絞盡腦汁給她解釋。 噢,是防止術(shù)后血栓啊,唐荼荼比他更懂,尋思剛才那個應(yīng)該是王太醫(yī)手跟前的藥童,她在意起另一件事來。 “王太醫(yī)沒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