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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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玩了這好幾天,珠珠還不明顯,荼荼黑了一圈,露在外頭的一截胳膊跟手背都不是一個色兒了。 “回了家碾點蘆薈葉抹抹?!焙鷭邒叩溃髌蛡z絮絮叨叨說著話,坐到腰酸背痛時,終于到了家。 珠珠陀螺似的沖進去:“管家!我們回來啦!” 從前院的護衛(wèi)到后院的仆婦全出來迎,家里熱鬧得過年似的。 涼茶送上來,井水冰過的瓜果擺滿桌,椅子上鋪層錦墊,再鋪上打磨得滑不留手的竹席,舒舒服服坐下來。這才像是家,住那帳篷可太糟心了。 全家人都長吁出一口氣:“再不受那鬼洋罪去了?!?/br> 一扭頭,瞧不見荼荼,問:“你們二姑娘呢?” 仆婦道:“二小姐拿了塊西瓜,就回自己院兒了?!?/br> 唐荼荼打了盆水,坐在院子里洗小衣。在圍場時處處不便,這幾件汗浸過的小衣在她包袱里裝了幾天,她就耿耿于懷了幾天,總怕捂餿了。 這已經(jīng)是她改良過的內(nèi)衣材質(zhì)了,穿一陣子仍然會變形,能在運動時束著點,不會墜疼就知足了。至于聚攏效果,那是徹底不想了。 唐荼荼搓衣服搓得心不在焉的。 她骨頭里上了根永不松懈的簧,這幾天學(xué)射箭之余也沒閑著,空閑時候就拿著個本子寫寫畫畫,把基礎(chǔ)的地形測繪理論默下來了,今晚上再整理一遍,收個尾就行。 字不多,理論和范例各寫了幾條。 論工作量,地形測繪的難度要遠遠低于建筑測繪。尤其在這古代,對地圖的精細度需求不高,沒有后世決策支持系統(tǒng)那樣強大的數(shù)據(jù)處理能力,測繪到毫厘不差是沒有意義的,能充分、完整地呈現(xiàn)地形,測距大致準確就足夠了。 她列出來的幾條理論、一套沙盤,夠裴先生和他家子孫輩去鉆研幾年了。 至于手翻書和放映機么…… 唐荼荼忽然來了思路,她放下水盆擦干手,回屋隨手翻開個空本子,伏案畫起了圖。墨剛蘸上筆尖,又咯噔噔跑出門,把小衣擰干了拿回來。 七八月事多,從南苑回來只歇了一天,趕趟似的,中秋就到了。 唐老爺告了兩天假,抽了個上午回老宅祭祖。 禮部剛忙完這么一場,同僚設(shè)了小宴要一起聚聚,順道請了他,也沒明說是喝酒吃飯還是狎妓聽?wèi)颍评蠣斔餍詻]跟著去,說“要回家陪妻女包月餅”。 那群同僚都比他年輕,性子跳脫,聞言大笑出聲,齊齊作揖:“唐兄對嫂子情深至此,實乃我輩男人之楷模?!?/br> 唐老爺叫他們打趣得哭笑不得,瞧時辰不早了,往卯冊上記了個下值,坐著馬車路過三日釀時,提了兩小壇桂花酒回家。 月餅和桂花糕都得提前半天蒸出來,這兒的月餅沒后世那么多花樣,就是面粉、堿水、白糖漿,揉勻的面團切成劑子、搟成皮兒,包上五仁和豆沙兩種餡,再拿木制的模具壓出來。 堿水還是古法制取的——用草木灰,就是柴草和樹木枯枝燒成的灰,這東西是最早的天然植物堿,加水煮沸,再在水里浸泡一天,濾出來的清水就是堿水了。 唐荼荼眼睜睜看著這碗淺灰色兒的水,被廚嬤嬤倒進了面盆里。她忍了忍喉頭泛起的嘔意,一時間覺得古人燒符水治病,也不是那么不能原諒了。 唐義山在南苑時就沒可著勁玩,這兩天更著緊了,他后日就要進國子監(jiān)了。 上個月把文章交上去,有三位博士都給他寫了回帖,言下之意都很看好他。這書讀了一車皮的小少年仍然不敢怠慢,壓月餅的時候也在作詩,魂不守舍的。 牧先生說詩以道志,要他用心打磨幾首,留一首小令作座右銘,還說入學(xué)之初,夫子都會留意學(xué)生的座右銘。 珠珠笑他:“書呆鵝,迂夫子,抱起書來不撒手,從早到晚煉一字?!?/br> 這小丫頭頗有幾分急智,順嘴都能編首童謠出來,她嘲笑的是哥哥為了詩里那么幾個字,反復(fù)斟酌煉字,不停計較到底用哪個字更妙。 唐義山反過來笑她:“你溫習(xí)功課了么?還有荼荼,你倆休學(xué)將近一年,再入學(xué)館可是要考校學(xué)問、重新分班的?!?/br> 他在小丫頭臉上戳了個白面印,笑出了神童才子的自得:“天地玄黃四個班,要是丟臉分到黃字班,可別哭著回來找我補習(xí)功課?!?/br> 唐荼荼字認不全,她也不打算臨陣磨槍,她就是奔著末流去的,到時候從頭學(xué)起,穩(wěn)扎穩(wěn)打夯實基礎(chǔ)。 只是,她壓糕團的動作一滯:“每天上學(xué)幾個時辰?累不累?。俊?/br> “可苦呢?!敝橹橥兄鶐妥影l(fā)愁:“卯時起床,辰時上課,酉時散學(xué),課上口問沒答好的,還要留下來抄書呢?!?/br> 唐荼荼算了算,刨去午間休息,一天得在學(xué)館呆七個鐘頭,那還怎么去工部? “能上半天、歇半天么?”唐荼荼問。 她話才落,唐老爺臉色一沉,放下了面劑子。 “立身當(dāng)以立學(xué)讀書為先,多大的姑娘了,提不得筆,字如狗啃,一天學(xué)四個時辰還叫苦,還能做成什么事!” 唐老爺看著荼荼的發(fā)面團子模樣,她捏個月餅都捏得比別人餡少,總怕餡多了不填肚子,面劑子反倒大,壓出來的月餅總是厚厚一個。 唐老爺瞧著那一排月餅,都覺痛心。 “世人都說什么女德婦德,爹也不用你長那些歪德行,可讀書認字,方能明理——爹爹雖沒什么大能耐,可總要好好地給你掙一份體面嫁妝,嫁到誰家去,你不得掌家管事?你拿什么本事管?張嘴大俗話,提筆不成書,能叫誰信服?” 唐荼荼只問了一句,被這么劈頭蓋臉訓(xùn)了半天,她有點怔,心里泛起點自己不愿意承認的委屈。 穿進這么具軀殼里,她偶爾、很偶爾地會忘記自己已經(jīng)成年了,新瓶裝老酒,這罐子“老酒”也跟著珠珠蹭了點稚氣。 有時,她幾乎要把自己當(dāng)成個大孩子了。 被爹批評兩句,喉嚨口直冒酸。唐荼荼不知道該怎么說,干脆什么也不辯駁了,抿起一顆唇珠來,垂著頭,把月餅皮搟得啪噠噠響。 唐老爺在三個孩子面前沒什么威信可言,一來他是軟面皮,生氣發(fā)火之前,自己三思又三思,氣早平下去了,開口時只剩下大道理。 這父親不嚴,母親卻是地地道道的慈母。唐老爺教育孩子這么些年,唐夫人還是頭一回沒插嘴打圓場,握著餡料勺的手緊了緊,包月餅的動作不停,豎起耳朵聽。 “荼荼別慪氣,聽明白道理?!碧屏x山撐起了哥哥的架勢。 “你這回實在荒唐!天天跑得沒影,獵場是什么地方,能容你到處亂跑?還有蕭臨風(fēng)那……渾人!虧他飽讀圣賢書,盡做有辱斯文的事兒,咱以后不見他了?!?/br> 全家給她一人開大會,唐荼荼兩頰都垮下來。芳草淺淺咬著唇,苦想著什么說辭能幫姑娘解圍,越急,腦子里越是一片空白。 正這會兒,外院通傳:“外頭來了位大公公,坐著轎子來的,說是要傳手諭?!?/br> “手諭?!” 唐老爺忙撲打干凈身上的面,顧不上換衣裳,外頭套了身公服,肅整神情帶著全家人往外院趕,“什么色兒的手諭?” “杏黃的?!?/br> 圣人用明黃著色,儲君用的才是杏黃色兒的,手諭不蓋官印,相當(dāng)于宮里貴人的私詔,一路并不招搖,安安靜靜地進了唐家的門。 快腳走到跟前,唐老爺一瞧那公公頭上的三梁冠、腰間的銀钑花革帶——果然是詹事府的。 他立馬撣袖跪下,“微臣”倆字才剛蹦出口。 那大公公含笑道:“大人請起,這是太子殿下傳給你家大姑娘的。” 等二姑娘扶著蒲團跪穩(wěn)了,公公清聲念道:“傳太子手諭——賜唐家長女練雀花錦銀佩綬一對、鸂鶒補子服一身,領(lǐng)文官雜職,可工部行走?!?/br> “補子服?!”唐老爺直當(dāng)自己聾了:“公公說傳旨給誰?!” 公公失笑,雙手捧著那封手諭遞來:“大人自己瞧罷,老奴還得回去給殿下報信呢?!?/br> 說完,含笑瞧了唐荼荼一眼,施施然領(lǐng)著人走了。 那身官服翠綠綠的,正正方方的補子上繡著活靈活現(xiàn)的花鳥,沉甸甸的壓袍玉佩油透潤澤,放在疊得齊整的銀綬帶上,把全家都鎮(zhèn)住了。 前院的牧先生匆匆趕來,連坐街門口聽說書的葉三峰也被仆役喊回來了,全家人圍成圈,一起觀摩這身衣裳。 胡嬤嬤納罕:“我的個乖乖,這是送錯家門了?” 唐老爺失神:“指名道姓說的,怎會有錯?太子手諭又不是拿張紙胡寫的,送出來前不知多少人一遍遍核對,誰敢出錯?” 牧掛書惶恐:“巷子里就咱一家姓唐的,曾聽聞東宮城府深沉,最擅掐摸人心,老爺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合宜的事,這是不是在敲打老爺?” 葉三峰擰眉:“老爺一個五品小官,犯了錯事就直接查辦了,還值當(dāng)敲打?哪有送套官服過來敲打的道理?” 唐義山?jīng)]經(jīng)過什么事兒,半晌失語,圓睜著眼睛,看看這身官袍,又看看荼荼,驚奇地活像白日撞鬼。 唐夫人眼睛快要長在這身衣裳上頭了,半晌錯不開眼:“老爺,你前些年的衣裳,是不是也是這樣兒的?” 唐老爺怔然稱是:“這是七品文官補子服,老爺我五年前穿的還是這一身?!?/br> 他捧著這封手諭翻來覆去地看,唐夫人急得不行:“老爺你看完沒有?。康降自趺椿厥掳。俊?/br> “沒有吏部批文蓋章,只是太子手諭,這是不授官,領(lǐng)個雜職的意思。” 只有珠珠最矮,踮著腳,半天看不著他們手里捧著的東西,吆喝一聲道破天機:“jiejie是要當(dāng)官兒了嗎!姐——!太子為什么給你官兒做呀?” “荼荼呢!”全家人猛地想起來,呼啦啦圍著荼荼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唐荼荼不敢說得太細,刪繁就簡,簡了又簡,她翻出自己畫的那一沓南苑圖紙。 “我那晚在畫畫,被太子看見了,太子說這個畫法很好,比現(xiàn)行的山澤輿圖畫法妙,讓我盡快去工部給官老爺們仔細講講?!?/br> 全家人仿佛長在了同一張臉上,全是一個表情。 “這圖,老爺我那晚上就看過……荼荼說她去畫圖了,咱還不信她?!?/br> 唐老爺顫巍巍地接過閨女手里那沓圖,用的不是什么好紙,他捧這一沓脆紙比捧太子手諭還慎重,捧到桌上和兩位先生一起鉆研去了。 乍看,圖上是一堆白描線條,細看,結(jié)構(gòu)完整,樹是樹、墻是墻、校場是校場,亭臺樓閣皆在望——可要是再問“這圖有什么門道,有什么妙處”,唐老爺就瞧不出了。 全家人傳閱著這幾張圖,唐荼荼在他們一分慌張、兩分不解、三分驚奇、四分悵惘的目光中,壓出了整整一屜月餅。 她拿巾帕把案板上的面糊擦干凈,前腳才被訓(xùn)了一頓,這會兒有點蔫巴,提不起勁來高興。 “太子說,這圖挺有用的,又說我一個小孩兒不便在工部行走,會派人跟我接洽。誰知他直接送了我一個官做,就……挺突然的?!?/br> 全家人都啞巴了。 半晌,見多識廣的葉三峰撕開唇縫,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小姐得殿下賞識,這……倒也算件好事,別家閨秀會彈琴作詩有什么稀奇,咱家小姐能繪山澤輿圖,能被太子賜下官袍,是不世出的大才女!” 葉三峰越說,聲調(diào)越揚,最后直要揚上天去。 “一門雙神童,足見老爺夫人教諭之善,老爺還愁官路不得亨通?紅袍紫裳不愁來——葉某先在此給老爺賀喜了!” 葉三峰拱手長揖到地,他紅光滿面,聲氣也足,喜慶得活像給人拜年。 這么熱的天,唐老爺愣是打了個寒噤。 第128章 太子于細節(jié)處用了心,專門挑中秋當(dāng)天送來這么份大禮,可惜他低估了自己手諭的威力,天家恩賜,一落地就成了驚嚇。 唐府眾人對著這身翠綠綠的衣裳瞅了半天。大晌午的,唐老爺連飯也顧不上吃,帶上三大碗去家祠拜祖宗去了。 他昨兒回去祭拜仙人時,心心念念盼的是“望祖宗庇佑,叫兒子學(xué)業(yè)有成,早早入仕;一雙女兒豁達明禮,無憂無慮”。 祖宗今日就顯靈了——只是靈得偏了些,入仕的成了荼荼了。 中秋家宴的重點在晚上,晌午這頓吃得清淡,山珍海味要留著晚上來。唐夫人魂不守舍地吃完晌飯,帶著荼荼去自己屋試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