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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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被他噎得閉上嘴。 這小混蛋,昨兒還夸她“大醫(yī)精誠”呢,今兒就這鬼樣子了。 輕癥患者住了兩個大院,半來月沒見著家人,各屋都沒什么歡樂的氣氛。病人這陣子被小大夫們鼓搗疲了,天天敷眼藥,今兒換了一種無色的藥水,竟沒人多嘴問一句這是什么,全歪著頭撐起眼,任由水流滴答。 唐荼荼雙手攥得發(fā)白,緊緊盯著面前的病人:“您有什么感覺嗎?” 反倒把那病人問愣了:“這……該有什么感覺?” 醫(yī)士全咬著嘴唇笑,誰也不敢透露這是開天辟地的新藥,姑娘是天下試藥第一人,您是天下第二個。 這屋兒開了個好頭,后邊一路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從半前晌忙到太陽西斜,唐荼荼才來得及吃第一口飯。她端著一海碗魚雜燉豆腐,累得吃不出口感滋味來,還分神想著臨床試驗應(yīng)該幾天見效才算療效顯著。 飯?zhí)萌藖砣送?,仆役各個一身疲態(tài),愁容滿面,長吁短嘆的,盼著紅眼疫趕緊過去。只有醫(yī)士臉上還帶著鮮活勁兒,年紀(jì)輕,湊在一塊兒說說小話就解了一天的疲憊。 眼前每過去一個人,唐荼荼抬頭看一眼,看著看著,便恍了神。 不同脾氣性格的人,生著不同的相,她能看見病人多日不愈的茫然,能看見仆役怕染疫的焦慮,也能看見此地刁民,那些jian猾底下的憊懶。 貧窮到人人都捉襟見肘的地方,很難結(jié)出生機勃勃的花,東鎮(zhèn)西不挨城,東不靠海,世世代代窮過來,腳就扎進了地里,鄉(xiāng)土、宗族和孝道結(jié)結(jié)實實捆著人,挪根易土沒那么容易。 想把一塊地方盤活,哪有讓百姓遷居到富地方的道理?就得踏踏實實、一步一步地讓這塊貧地富起來。 “茶花兒!你看我們把誰帶來了!” 和光喊她的第一聲,唐荼荼沒回神,直到這姑娘一鐵掌拍她肩膀上,疼得她一嘶聲,回頭去看。 公孫景逸與他meimei分站兩邊,笑得那叫一個得意:“正巧我倆剛下馬,看見大門外等著個人,說是你親戚,我倆就把人領(lǐng)進來了——茶花兒,這是你家誰呀?” 唐荼荼呆呆張大嘴。 面前的女人風(fēng)塵仆仆的,直把披帛作頭巾,勉強算是擋了擋眼睛。 傍晚燈籠才掛起,暖黃的光攏了華瓊一身,輕帛后卻是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睛,正笑盈盈看著她,像在京城華家大院里一樣。 唐荼荼嘴角不由自己控制了,壓不住地往上翹:“這是我娘啊……” 她看見人,先是笑了,可笑著笑著,嘴一癟,眼里的淚花就出來了。 華瓊心里一軟:“傻妮子,哭什么?!?/br> “我沒?!碧戚陛碧鹗?,想到不能用臟手擦眼睛,她身上也沒一塊干凈手帕,狼狽地仰著后腦勺憋回去:“沒哭,眼淚還沒下來呢?!?/br> 說著說著,到底還是下來了,邊哭邊笑,一聲一個鼻涕泡:“娘!你怎么來了呀?你怎么進城的呀?你不去縣衙,你進這疫病院干什么呀……” 周圍吃飯的醫(yī)士仆役都看呆了,相處大半月了,天天見唐姑娘端得起、拿得穩(wěn),主意可大了去,從沒見她這樣狼狽過。 再看她對面,當(dāng)娘的那位被逗得直樂,倆手里揣著個暖爐,都沒舍得放下。 華瓊笑說:“過來看看我姑娘得什么病了,快別哭了,好好的大眼睛都快瞇成褶了?!?/br> 唐荼荼破涕為笑,跑水盆邊洗了手,又回屋換了身衣裳,才敢挨著她坐。 公孫景逸與和光半刻鐘前,才知道茶花兒還有個親娘,全堆著笑喊姨母。 華瓊還了一笑。她眼力刁鉆,掃一眼,就大概知道面前這倆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了,任由他們打量,自己與荼荼說話。 “縣道被封了,不準(zhǔn)進出,唯獨準(zhǔn)許藥商過。我就在三岔口截了一個大藥商的貨,幾十車藥材都在后邊,我騎著馬先過來了?!?/br> 幾十車,連從小花錢沒數(shù)的公孫景逸和光都咋舌。 縣里如今最缺的就是藥材,薄荷、金銀花、決明子全都缺,不停地從城外往進運。 運河還沒化凍,南來北往的都是些小商人,都知道物以稀為貴,連平時爛路邊沒人要的金銀花都漲了價。 自她落腳,唐荼荼就沒停過笑,兩手端著燒酒與她一碰杯:“您就是來救火救急的,我替全縣百姓、替我爹謝謝您啦?!?/br> 第253章 月涼夜寒,屋里的炭火燒得旺,母女倆的床離了八丈遠(yuǎn),一個在屋東頭,一個在西頭。 一應(yīng)家具都簡陋,這簡陋中卻又藏著一兩樣精致的小物件——坐在炭爐上的燒水壺是精銅所制,壺壁薄如指甲蓋;床腳的被爐是空心的銀薰球,嵌著漂亮的紅玉珠;吃飯的碗是孔明碗,形似兩碗粘接成的,中間留空,灌注熱水可保飯菜不涼…… 突兀地杵在瓦房陋頂之間,一看就不是荼荼用得起的物件。 華瓊把屋里這幾樣華貴得過了分的擺件看在眼里,蹙起眉,沒直愣愣地張嘴問,打算暗中觀察兩天。 她把兩只大腳踩進泡腳盆里,舒服地喟嘆一聲。 “本想帶著你哥一道兒來的,誰知他還沒入通州就病了,著了一場涼,染了風(fēng)寒吭吭咳咳的,我沒敢?guī)麃?,又折回京去,把他送到你姥爺那兒養(yǎng)病了?!?/br> “哥哥病了?”唐荼荼一驚:“大小伙的,怎么一場冷風(fēng)都扛不?。俊?/br> 華瓊沒好氣,氣著又忍俊不禁:“國子監(jiān)里都是些雅致人,你哥赴了一場賞梅宴,大風(fēng)大雪的,詩沒作得幾首,回來沒兩天就病了——娘沒忘了你生辰,可怎么說也是我來晚了,等出了這地方,給你好好補上?!?/br> 唐荼荼彎起眼睛笑:“沒事兒,我都是大孩子了,過不過都一樣的,怎值當(dāng)您專程跑一趟給我過生日???” 華瓊哈哈笑起來。 “那娘得坦白,這趟不是專程為了你,確實是有別的要事排在后頭。本想在你這兒呆半月,等二月運河化凍了,就坐船南下,去江浙看一看?!?/br> “今年江浙會很熱鬧,朝廷有意要再開一個市舶司,與海上來的外商溝通有無。如今泉、廣兩地的市舶司富得流油,天下豪商都覺得南面水港發(fā)達,內(nèi)河外海交匯,下一個市舶司必定會出在江浙一帶,要早早過去買地買鋪搶占先機——娘倒覺得未必?!?/br> 唐荼荼豎起耳朵。 多日見不著邸報,萬事通的葉先生九兩哥也不在她身邊,眼耳仿佛隔了障,對外界的感知全是鈍的。這時候不論聽見外邊什么消息,都算是驚喜。 華瓊換了個朝向,枕在小臂上:“泉廣二州,荼荼知道在哪兒吧?” “知道的?!?/br> “北有北直隸,天津、河北兩衛(wèi)拱守京城;而南邊的南京,當(dāng)年前朝末帝逃到那地兒去養(yǎng)了十來年的老,是為南直隸——當(dāng)年這晏家祖宗,土老財進京,彼時根基不穩(wěn),兵也不夠,怕大老遠(yuǎn)地發(fā)兵打不下來,只好任由興哀帝在南京縮著。二帝隔著黃河打擂,南京卻有百十家老牌世家跟隨,造就了另一片人杰地靈之地?!?/br> 叫祖皇帝“土老財”…… 唐荼荼差點沒喘上下一口氣,急得直瞪眼,以氣音叫喚:“您小點聲!隔墻有耳,我這屋左右都是人?!?/br> “怕什么?”華瓊不以為意:“鄉(xiāng)下人誰管天王老子姓什么,有口好飯吃,管上邊是神佛人鬼?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br> 躺在外間看門的芙蘭,默默把被子蒙到臉上,權(quán)當(dāng)自己聾了。 可女兒話說得對,怕給她添麻煩,華瓊到底是低了低聲。 “南直隸天高皇帝遠(yuǎn),每年的科舉卷子都與京城不是一套卷,南地出類拔萃的舉子寧愿在江南貢院、應(yīng)天學(xué)院念書,也不來京城國子監(jiān)——你猜天王老子氣不氣?” “若江浙再出一個市舶司,等于三個錢莊拱衛(wèi)了南直隸,攏盡了天下錢財三分之二,皇帝還是什么皇帝?誰知道那地方兒藏沒藏著前室遺孤?” “今年各地稅征上京,哈,你當(dāng)如何?北六省的箱車拿黑布蓋著,幾千重兵護送,防得嚴(yán)嚴(yán)實實,就怕沒進京城先遇上山匪劫道。” “而南七省,尤其廣東、福建與江浙,大喇喇地走在道上,車頭進了京城門,車尾還在通州地界沒走出來,前后逶迤百里地。路上孩童跟著車跑,擎等著撿車縫里漏出來的金子碎屑?!?/br> 唐荼荼知道稅征進京是什么。 一省的稅收,要先由各縣從百姓手上收起來,各縣庫交到州府銀庫,各州府往省里的第一大上府衙門送,再由上府清點完了,派官兵運送至京,匯入國庫。 國庫不是一個巨大的、所有人都能看著的錢庫,唐荼荼在京城一年,不知國庫在何處,興許在什么山溝溝里由軍營把守著。 華瓊:“你說,把第三個市舶司劃到江浙,除非天王老子腦袋糊屎,每年眼巴巴地伸手,等著奴才給錢,豈不是笑話?” 這…… 可太有道理了。 唐荼荼跟外間的芙蘭不約而同地想。 “你大舅二舅不信我說的,他倆有自己的想頭,這回變賣了許多家當(dāng)換作現(xiàn)銀,打算慢慢在江浙安家了。那地方全是三條舌頭的老財鬼,一張嘴能說出花兒,我怕他倆被人忽悠得沒了分寸,跟過去瞧一瞧?!?/br> 要是大舅二舅走了,那京城這頭,就只剩娘和姥爺了…… 唐荼荼想:要是那樣,姥爺不知道得多難受,老來盼著天倫之樂,兒孫卻都要奔著更富貴的地方去撲闖了。 屋里早早熄了燈,唐荼荼難得早睡一回,聽著左墻邊輕淺的喚氣聲,只覺得心里頭踏實了。 這“踏實”有點沒道理,畢竟爹來的時候沒踏實,母親過來給她辦及笄禮的時候沒踏實,滿院的仆役、公孫家府兵駐守在這里,也沒踏實。 之前她沒日沒夜地焦慮著,算疫情擴散速度、想化學(xué)原材,躺在床上也是半宿半宿睡不著。只有眼下,整顆心都沉靜下來了。 唐荼荼想來想去,歸結(jié)到血緣上。 一夜酣眠,清早唐荼荼悄聲爬下床,把門窗的棉簾合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去看昨兒用了生理鹽水的病人如何了。 杜仲掩不住驚喜:“竟比湯藥見效快,病人的眼糊被沖洗得干干凈凈,雖說紅血絲還沒褪,卻能清楚視物了,也沒有用藥敷眼后的澀糲感。這果然是一樣奇藥?!?/br> 幾個老大夫也嘖嘖稱奇,忍不住尋思這取鹽化水,怎么就有這樣妙的功效了? 半晌,一個最有經(jīng)驗的老大夫下了定論:“祛火的湯藥要走全身,再入肝經(jīng)引藥上行,見效就慢,這鹽水直接入眼,當(dāng)是見效快的良方啊?!?/br> 只有唐荼荼知道不是。 鹽水沒有治療效果,之所以有效,是因為這回蔓延的紅眼病是病毒感染,生理鹽水反復(fù)沖洗帶走了病毒,病眼里的病毒數(shù)量就少了,再配上湯藥事半功倍。 總之,有效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小大夫們還沒有“無菌”的概念,盡管反復(fù)跟他們強調(diào)這鹽水經(jīng)不住一點臟,總有人忘記,擼起袖子彎腰從水甕里舀鹽水,跟打井水沒個兩樣,舀完了,蓋子總是蓋不好。 唐荼荼真怕半天下來,水甕就成了細(xì)菌培養(yǎng)皿,索性自己戴了膠皮手套上手,用戥子秤稱量出一斤的分量,裝進瓷盅里,再由醫(yī)士往各屋送。 華瓊不年輕了,騎了半天馬,累得腰酥腿軟,睡到了半前晌。 與她隨行的仆婦還沒趕過來,印坊里正忙,還沒人顧上給她燒熱水,洗臉更衣全沒著落。 華瓊在院兒里踱步抻著腰,她過了個冬愈顯豐腴,沒系扣的夾襖遮不住里頭雪白的中衣,從頭到腳全是成熟女人的風(fēng)韻,直叫一群沒長開的小女醫(yī)看得面紅耳赤的,避開眼不敢多看。 她們手里端著瓷盅,小心翼翼地往各屋送。 華瓊湊近瞧了瞧,奇道:“這是做什么?” 醫(yī)女笑起來,溫聲說:“這是小杜大夫和唐姑娘做出來的一味奇藥,叫生理鹽水?!?/br> 她話才落,驚見面前的漂亮女人一動不動了,仿佛被點成了一塊石。 華瓊:“……什么?” 第254章 連著轉(zhuǎn)了幾個屋,并無病人出現(xiàn)不適癥狀,唐荼荼放下心:“再留觀三日,倘若確實有好轉(zhuǎn),就給印坊里所有病人用藥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