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3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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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昰應(yīng)了聲,被晚風拽進更深的醉意里。他膝頭支著一只肘,把鵝頸靠當枕頭,半閉著眼睛看她,只應(yīng)聲,懶洋洋地不動。 唐荼荼便朝著四邊喊:“叁鷹?芙蘭?年叔?人呢?” 晏少昰笑吟吟聽著。 沒他首肯,四處十幾個影衛(wèi)誰會作聲?全貓著腰蹲著,豎起耳朵尖。 唐荼荼望望樓下,“他們怎么都沒跟過來……要不勞累二哥再把我原路送回去吧,這黑燈瞎火的,我真沒記住路。” 晏少昰又嗯了聲,還是不動。 他晚上喝的酒不多,但也不少,看這樣兒半醉不醉的,唐荼荼拿鞋尖蹭了蹭他的綢面鞋,也沒把這大潔癖激起來,只好自己過來伸手拉他。 “快點嘛?!?/br> 尾調(diào)帶著點軟。 她眼睛很亮,像月亮又慷慨地贈了他兩汪酒。晏少昰落在膝上的那只大掌舒展開,竟真的伸手握上來,借勢要起。 唐荼荼怕拉不動他,立馬咬牙使勁,就差原地扎個馬步??傻榷缯嫫鹕淼哪且凰玻庞X得不怎么重,于是這不合適的力道反倒拉得自己一步踉蹌。 握著她的大掌一個巧勁,反包住她的手。 唐荼荼呼吸頓住,一動不敢動,酥酥麻麻的熱意順著她掌背往上游。 那只guntang的掌心覆在手背,手指滑過她那一排小rou窩,在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軟rou上摩挲了兩下,才悠悠然地離開,仿佛是怕她冷,試了試溫度。 “走罷?!?/br> 小樓樓梯很窄,左一折右一折,走幾步就要轉(zhuǎn)彎。唐荼荼跟在他后邊,搓搓掌心的虛汗,心里邊納悶。 ——一樣樣地吹著涼風,他怎么這么熱啊。 第284章 一頓晚飯拖拖磨磨吃了一個時辰,離開年宅時天大黑了。 馬車往縣衙方向走,唐荼荼時不時睄一眼自己的右手。手還是那只手,就是手腕上被摩挲過的地方不自在,隱隱泛著點癢,老想蹭一蹭。 是不是今晚吃了魚鮮過敏了……唐荼荼對著車角的燈籠瞧了瞧,也沒看見紅疹子,只好拉長袖子,把那塊皮膚遮得嚴嚴實實。 干嘛不打招呼就摸手啊,怪不好意思的……唐荼荼搓搓臉,嘴角的笑卻死活收不住。 她膝上放著盒奶干、奶果、奶酪蛋,鐵盒裝得滿滿的,一揭蓋就是撲鼻的奶味。這跨越幾座城、幾百里地來的草原特產(chǎn),是份太珍貴的禮物,起碼唐荼荼在天津沒見過,怕天熱焐壞了,嘗了一顆就忙蓋好盒子。 后衙作為縣太爺?shù)钠鹁幼∷?,后門和西側(cè)門兩道門都有差役日夜守著,年輕的小伙子肺氣足,嗓門亮,一句“二小姐你回來啦”,后院是個人都能聽著。 唐荼荼含混應(yīng)了聲,一路幾乎是踮著腳、縮著肩膀往自己院兒走。未料想唐夫人就坐在涼亭里監(jiān)督珠珠背課文,眼一瞥,看她個正著:“荼荼怎么回來這么晚?飯吃了沒?” 得,迎頭碰上了。 唐荼荼心虛得慌,把鐵盒往身后藏,唐夫人剛飄來一眼,她就立馬送上理由:“今晚上年掌柜設(shè)宴,請我們大伙兒吃席呢,盛情難卻,我就多留了留。尋仙居的大廚上門做的席面,味道很好,過幾天咱家也去吃……雖說天晚了,但街上人挺多的,母親別擔心。” 唐夫人被她這一番話趕話說得納悶,抬頭望了望天色。 這盛夏天,戌正時辰天才黑。荼荼又不是愛宅家的姑娘,見天兒外邊跑,做的還都是正事,五天里頭有三天等不著她吃晚飯,她身邊又有家丁趕著馬車跟著,有什么不放心的? 唐夫人奇道:“吃席就吃席,你怎么臉紅成這樣?怎的還縮著肩膀?” 珠珠噌得扭頭,露出兩只賊光發(fā)亮的眼。 唐荼荼一挺肩膀,正氣凜然道:“我去前邊看看爹,爹怎么還不回來吃飯呢?!?/br> 落下話,一溜煙跑回院子,把奶盒子藏好。 五月六月的衙門夜里不熄燭,知事堂門前掛了一排燈籠,供百姓夜間報案用。 因為夏至前后,天黑得晚,至四更天又起街鼓,百姓夜里熱得睡不著,有生意頭腦的人家都趁著這時節(jié)起夜市、擺夜攤。巡夜的宿衛(wèi)隊這邊攆、那邊罰,可幾條街的夜市如何罰得過來?索性把盛夏這兩月的宵禁叫停了,只巡街抓抓賊和偷。 唐荼荼順著燈籠往前衙走,老遠看見知事堂后邊一排人罰站,兩個師爺耷眉臊眼地跟在旁邊。 唐老爺氣得面紅耳赤,指著幾個衙役的手直抖,訓(xùn)著:“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 唐荼荼悄聲問:“怎么了這是?” “老爺氣大發(fā)了?!比~三峰退開兩步,避了避人與她說。 “咱府里前頭后頭不是有仨茅廁么,每隔一日就要清燥矢,都是專門有人拉著車過來清走的。這行當叫‘傾腳工’,一般人嫌臟嫌臭,看不上這行當,其實是個賺錢的營生,這頭兒幫主家清掃、那頭兒漚好糞肥往農(nóng)家賣,兩手收錢,獲利頗豐?!?/br> “今兒后晌,有個傾腳工拉著車正跟衙役說話,叫老爺碰了個正著?!?/br> 唐荼荼:“然后呢?” “老爺便親耳聽見,衙役把咱家一筐糞賣了三兩銀子,傾腳工也高高興興收了。這明明是該給人家錢的,衙差反倒賣他們?nèi)齼伞!?/br> “三兩?!”唐荼荼驚呼出了聲。 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三兩收一車農(nóng)家肥! 饒是葉三峰不是什么雅人,也被這地方的陋俗逗笑了。 “老爺也迷糊啊,立刻拿住傾腳工審了,才知道這是他們東鎮(zhèn)的舊俗——好些鄉(xiāng)紳都會爭著搶著收官家的糞土,拉回去肥自家的屋前樹——姑娘知道屋前樹吧?就是起家宅時往院兒里種棵樹,年份長了,樹就有了靈性,越是年份大的老樹,越能庇佑老人長壽、子孫發(fā)達?!?/br> “鎮(zhèn)上不知什么喪德的玩意兒編了套說法,說是沾了大官的靈氣,家里的老樹就會枝繁葉茂,結(jié)出一頂?shù)狞S葉,不就昭示著‘高中黃榜’嘛,樹葉一黃,子孫必定能考上狀元?!?/br> 唐荼荼眼皮一跳,蹦出聲國罵。 那是糞肥肥力大,把樹燒了個半死,綠葉變黃了。 今年是會試年,七月份大考,這會兒趕考的學(xué)子就該要進京了,而老樹苞出新葉是在春夏兩季,這都好幾個月了,衙差不知得賣出多少去。傾腳工趕著趟兒來高價收,必定是在此地的讀書人家成了一股邪風。 唐老爺痛心疾首:“有辱斯文,有辱斯文?。≌l收了多少銀子全一五一十寫下來,把銀子交出來,給人家退回去,一個銅錢也不許留!” 唐老爺圓臉,個子不高,訓(xùn)人中氣也不足,上任以來和和氣氣,沒敲打過手下人,這會兒不說打,不說罰,翻來覆去不過有辱斯文、有傷風化幾個詞,爆發(fā)出來的官威活像打了個水花,唬不住人。 幾個衙役滾刀rou脾氣,立刻堆了滿臉笑說:“大人別惱,咱這就把銀子退回去?!?/br> 話一轉(zhuǎn),反過來勸唐老爺:“這也不是值當發(fā)火的事兒,大人您想啊,您是進士出身,放咱這兒就是活生生的文曲星下凡,就算是個夜壺,您使過了也能賣上千金——老樹越長越干巴,光靠陽光雨露哪里夠用?就得收這樣好的物脈氣血才行。” 這個話剛落,那個嬉皮笑臉說:“人這家那家的寶貝孫兒都快上考場了,得了大人您這文曲星庇佑,心里頭安穩(wěn),沒準就蹦出個狀元來呢!大人您這時候讓我們把銀子送回去,那不是叫人家難堪么?” 唐老爺被氣了個倒仰:“你們……滿口胡言!” 張捕頭別著腰刀靠墻站著,眼看大人就要在這場對峙中敗下陣來,他也沒搭這碼茬。前衙三四十個衙役都由他管著,進進出出的事瞞不過他,眼下不開腔,想是他也拿了衙役孝敬的。 “爹!” 唐荼荼脆生生喊了聲。 院里所有人的目光全轉(zhuǎn)向她,被主家小姐盈盈的笑臉望了一望,都露了點窘相,什么糞啊肥啊的事兒,叫小姐聽到總是不好的。 主家小姐卻不羞不躁站那兒,說。 “上個月幾位大哥不是說嫌月錢太少,想漲漲工錢么,我跟母親往賬面上一合計,覺得工錢不能再漲了——爹,咱衙門廟小,容不下大佛,既如此,咱們也別耽誤幾位大哥再尋東家,別礙著幾位去別處賺大錢了。” 唐老爺愣住,他這老實人從來沒干過前腳訓(xùn)人、后腳攆人的事。 衙役這個看那個,那個看這個,明顯慌了,干巴巴擠出個笑:“干過今年再走也不遲……這、這時不時晌不晌的,我們一走,姑娘去哪兒雇人???” 唐荼荼送上一個燦爛的笑:“那不愁,先頭辦運動會的時候我就留意了,好多武館的大哥參賽了,那身板,個頂個的壯。武館生意不好做,一年賺不著幾個錢,他們應(yīng)該很愿意換個營生,我明兒就去問問啊?!?/br> 她話鋒一轉(zhuǎn),臉上的笑說收就收。 “但是幾位昧下的銀子,還是得一個子兒不少地給我吐出來,要是就這么不聲不響地跑了,回頭蓋個卷款私逃的罪名,可別怪我爹不講情分?!?/br> 一番連敲帶打,把幾個衙役都說成了啞巴,哆哆嗦嗦夾著尾巴跑了。 葉先生給她比了個大拇哥,言語間頗有驚奇:“姑娘這嘴皮子變厲害了呀,偷偷往哪兒上的課?” 唐荼荼哈哈大笑:“全賴您教得好?!?/br> 倒也是趕上巧了,她老早就想敲打這群衙役,一直沒找著由頭。 自唐老爺上任以來,這群衙役就沒用得趁手過,只是那時接連兩個大案壓著,趙大人一眾親信全被枷走了,衙門上下緊著弦,沒人敢掉鏈子。 可時間一長全露了原型。芳草前幾天還跟她說,有衙役借著給后院打水,偷偷進丫鬟院里翻晾著的小衣,這邊剛出聲,人就跑沒影了。 衙役衙役,雖穿著清一色的袍服,屬于官府公職人員,細說起來卻是一群雇傭工。 坊間說行當有上、中、下九流之分,“衙差”被劃在下九流里,跟娼妓、吹鼓、修腳、剃頭的劃為一檔,純粹是因為百姓又厭又怕。衙差披上一身袍子,上有官威作勢,下有百姓孝敬,內(nèi)外又恰恰缺了公權(quán)力監(jiān)督,人那點兒良心就容易往歪的長。 新官新氣象嘛,還是換一批新人從頭培養(yǎng)為好。 “哈哈哈,荼荼真是……”唐老爺笑過之后,又露了點愁:“明日我跟賬房說一聲,把人好生打發(fā)走,別跟這伙人結(jié)梁子。” 這又是他的處事周全了,唐荼荼應(yīng)了聲,回后院歇息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天最熱的這個月,唐荼荼很少有聽著雞鳴起床的,都是一覺睡到辰時被熱醒,翻個身,寢衣后背又是一層水,睡前擺屋里的冰盆早化了。 她打水洗了臉,等著芳草梳頭的工夫,計劃今天該帶二哥去哪玩。 及笄的大姑娘了,總扎個馬尾辮不像話,沒定親的要梳沒定親的頭,定了親的要梳定了親的頭,十幾種頭發(fā)樣式,唐荼荼認不全仨,而這些基礎(chǔ)樣式上既有無數(shù)變通,每年京城、江南兩頭還會傳過來新的流行。 唐荼荼親眼見過芳草拿背書的架勢學(xué)時興發(fā)型,直覺目瞪口呆。 她一個挑井打水、洗衣疊被收拾屋全自己干的好青年,唯獨梳頭時像沒長手,連最簡單的擰旋髻都翻不過扣,只好往椅背上一靠,把自個兒的腦袋交給芳草。 等梳好頭,換好衣裳,走出房門了,唐荼荼又鬼使神差地停住腳,慢吞吞踱回屋里。 芳草奇怪:“姑娘落了東西?” 唐荼荼:“沒事沒事,我再待一會兒,你去忙吧?!?/br> 她這神神秘秘的,芳草自然沒走,站在邊上瞧,竟眼睜睜看見姑娘端起鏡子照了照,從妝奩里摸出了首飾盒,猶豫了猶豫,還翻出了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 多稀罕! 唐荼荼僵僵地挺著脖子:“昨天睡晚了,今兒氣色不太好,我隨便抹抹。” “是是是,隨便抹抹,奴婢懂的?!狈疾菀е齑蕉际詹蛔⌒Α?/br> 唐荼荼在這姑娘的竊笑里麻了半拉身子,索性破罐破摔了:我一十五歲、正當好年華的姑娘,用用胭脂水粉怎么了!多正常的事兒!我心虛個什么勁! “姑娘氣色好,不必用胭脂,我給姑娘絞一絞絨毛,鋪點兒粉,再拿口脂潤一潤唇,就很漂亮了,誰見了不喜歡?” 唐荼荼閉上眼睛任她擺弄,假裝自己沒長耳朵。 兩條線一粗一細絞纏,如剪子般貼著臉絞過,不疼,微微有點癢。這古老的修容技藝別有一番享受在里頭。 面前的銅鏡不夠亮,她還沒把玻璃鏡鼓搗出來,這鏡面內(nèi)側(cè)涂錫汞的技藝確實老了些,鏡材里添了銀,照臉時會有瑩瑩一層白光,能照清眉眼口鼻,開臉開成什么樣、薄薄一層胭脂又添了幾分容色,是決計照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