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重生了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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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們或是神情麻木,或是淚如雨下地在她面前走過。 華陽就這么站在風(fēng)雪中,看著昔日熟悉的兄嫂、天真的侄兒侄女們越走越遠(yuǎn),直至消失不見。 “雪太大了,您該回去了。” 丫鬟紅著眼圈,扶著她走向馬車。 華陽看向官路中央。 白雪皚皚,腳印雜亂,大概是陳家眾人留在京城的最后痕跡。 然而這綿延了一路的腳印,也迅速被紛落的雪花覆蓋。 她卻還是看見了那一張張熟悉的臉。 “你自保重,我走了?!?/br> 是陳敬宗出征那日,黎明光線晦暗,他站在床頭與她道別。 “老四粗人一個,若有委屈公主之處,臣定會罰他?!?/br> 是她敬茶那日,公爹剛正堅(jiān)毅的聲音。 “這院子是新擴(kuò)建的,桌椅床柜也都是新的,公主若哪里不滿意,我再叫人去換?!?/br> 剛剛搬到老宅,婆婆先陪著她去看院子,唯恐她住不習(xí)慣。 “是我說的不中聽,公主莫怪四弟發(fā)脾氣?!?/br> “公主小心,這鵝會咬人!” “這是我新摘的桃花,四嬸喜歡嗎?” …… 華陽閉上了眼睛。 不該如此。 陳家的結(jié)局,不該如此! 第2章 陵州,石橋鎮(zhèn),陳宅。 夜涼如水,陳敬宗忽然睜開了眼睛。 在拔步床內(nèi)針落可聞的寂靜中,果然有細(xì)細(xì)弱弱的啜泣聲從床上傳來。 陳敬宗煩躁地皺起眉頭。 他承認(rèn),讓一位金尊玉貴的公主千里迢迢地跟著他們來老家守喪是委屈了,甚至連他這個粗野武夫都委屈了她,可她從離開京城那日就開始擺臉色,至今已經(jīng)擺了兩個多月,折騰這么久,再嬌氣也該認(rèn)了,至于還委屈得大半夜偷哭? 陳敬宗想不明白。 當(dāng)初皇上賜婚,陳家可沒有隱瞞她什么,他這個人也是她親眼相看過的。 這次回家守喪,老頭子提議過讓她留在京城,是她不知怎么想的,主動要求跟來。 又要來,又委屈…… 陳敬宗坐了起來。 她是公主,陳家上上下下都恨不得把她供起來,回來之前,母親特意寫信給二嬸,提前給這邊預(yù)備了一張奢華名貴的拔步床。 拔步床里面是一張架子床,寬敞得足夠讓四個成人舒舒服服地躺上去。 床外側(cè)是地平,也挺寬的,一頭擺著她的小梳妝臺,一頭并排放著兩個金絲楠木的箱籠,裝著她帶過來的金銀珠寶。 按理說,他是駙馬,可以跟她一起享受這架床。 可她不待見他,回來也有二十天了,陳敬宗竟然有大半時間都是在地平上睡的。 好在快要入夏,他身強(qiáng)體壯,不怕涼。 “哭什么?” 屋子里也黑漆漆的,陳敬宗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瞧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她沒應(yīng),不知是懶得理他,還是故意要哭給他聽。 哭聲嬌弱弱的,一下下撞到他心頭。 像無風(fēng)之日湖面的輕柔水波,一圈圈地沖刷岸邊老樹裸露在外的黝黑虬根。 鬼使神差,陳敬宗想起了以前親密時她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的性情真是一點(diǎn)都不可愛,那時候卻叫他愛得發(fā)瘋。 嘆口氣,陳敬宗走出拔步床,找到放火折子的地方,點(diǎn)亮一盞燈。 燈光搖曳,昏昏黃黃,連窗邊的黑暗都不能驅(qū)散。 洗漱架那邊備著一盆水,陳敬宗本想直接用冷水打濕巾子,記起她的嬌氣,他便拎起保暖的銅壺,往冷水里倒了半壺?zé)崴?/br> 準(zhǔn)備好了,陳敬宗一手提著燈,一手拿著擰得不再滴水的巾子,重新進(jìn)了拔步床。 拔步床就像一間小屋子,將柔和的燈光束縛其中。 陳敬宗放好燈,轉(zhuǎn)身看向床上。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寫滿幽怨的美人面,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竟然還睡著,哭聲已消,白皙嬌美的臉上掛著一滴尚未滾落的淚珠。 所以,她只是做了一個讓她傷心難過的夢? 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確定她又睡沉了,陳敬宗看看手里的巾子,不想白忙一場,他悄悄坐到床邊,俯身幫她擦掉那顆淚珠。 沒人比他更清楚她這一身仙女似的皮囊有多嫩,陳敬宗下意識地放輕動作。 華陽感覺到,有人在碰他,只是腦袋里昏昏沉沉,身上也沒有力氣。 她知道自己病了。 陳家眾人被押送離京的第二天,她就病了。 御醫(yī)說她是雪天出門染了寒氣,華陽卻覺得,她是心病。 她想救陳家,早在她聽說弟弟要查抄陳家時,華陽就去過宮里。 結(jié)果又如何呢? 那個剛剛長大翅膀變硬了的弟弟,竟然冷冷地說這是國事,叫她不要干涉。 華陽去求母后,母后與她一樣,都在弟弟那里碰了釘子。 她們兩個血親求情都不管用,那些有意幫陳家一把的大臣,更是直接挨了弟弟的責(zé)罰數(shù)落。 公婆大哥尸骨未寒,嫂子侄兒們身體單薄,如何受得了這一路押送的艱辛? 想到這里,華陽眼角又落了淚。 論感情,華陽與他們并沒有多深,她只是覺得他們無辜,心中不忍。 陳敬宗看著她濕潤的密密睫毛,忘了動作。 其實(shí)除了那時候,他還從未見過她哭。 無論她在陳家受了什么委屈,她對他表現(xiàn)出來的只有倨傲嫌棄,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會臟了眼睛。 哭,多多少少都是一種示弱,高傲如她,只會抓住他人之短冷嘲熱諷,豈會示弱于人? 眼看那淚水源源不斷,擦都擦不過來,陳敬宗試著叫道:“公主?” 喚了三聲,睡夢中的美人終于醒了,淚眼朦朧地望著他。 陳敬宗再硬的心都軟了幾分,低聲問:“夢見什么了?” 華陽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 縱使已經(jīng)生離死別三年,她當(dāng)然還認(rèn)得自己的丈夫。 他穿了一身白色中衣,或許是死去的人,在地府都這么穿? 他活著的時候,總是沉著一張臉,仿佛人人都欠他的,這時卻瞧著溫和了很多。 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再大的戾氣都消了吧。 他們這對兒夫妻,曾經(jīng)只有相看兩厭,如今,華陽竟在他身上找到了那種值得依賴的感覺。 她依賴過父皇,父皇卻忙著與后妃尋歡作樂。 她依賴過母后,母后卻更關(guān)心弟弟能否坐穩(wěn)東宮、龍椅,cao心勞神。 從她出嫁的那一刻起,作為一個已婚婦人的她,似乎就該長大了,連對母后撒嬌都變成了不懂事。 華陽一點(diǎn)都不喜歡這樣,她想繼續(xù)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被父皇母后寵愛疼惜。 如果陳敬宗還活著,華陽不會在他面前露出這一面,可他都死了,說不定天亮了就會離去,她還介意什么? 她撲到陳敬宗的懷里,臉貼著他的胸膛,雙手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 陳敬宗全身一僵。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般抱過他,婚后這半年,她除了擺臉色,做的最多的是將他往外推。 熱淚打濕薄薄的中衣,那一塊胸口都涼涼的。 陳敬宗暫且壓下那絲怪異,一邊抱住她,一邊輕輕地摸著她的頭:“到底夢見什么了?” 華陽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我沒做夢?!?/br> 陳敬宗:“那你為何哭?” 華陽一怔,慢慢地抬起頭,望著他問:“你不知道?” 陳敬宗面露茫然:“知道什么?” 華陽看著他疑惑卻平靜的眼,心里一酸。 雖然他總是與公爹叫板,父子倆勢同水火,待其他家人也都冷冷淡淡的,可骨血至親,真叫他知道陳家的巨變,他該如何悲痛憤怒? 做了這么多年安生的鬼,何必再讓他白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