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回地方以后，他決定大展宏圖，顧念薇，就是撞到他手上來的一枚棋子，一枚讓他飛黃騰達的棋子。

    對于林建忠的威脅，顧念薇并不害怕：“你說吧，我行得端坐得正，沒有什么值得怕的?！?/br>
    顧念薇身負空間，她所有的物資都在空間里，就算是林建忠找來當下最厲害的偵查團來顧念薇也有信心他查不出任何東西來。

    顧念薇的反應(yīng)，顯然又出乎了林建忠的預(yù)料。

    他死死地盯著顧念薇，站著不說話，心里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難不成顧念薇兩次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真的是因為巧合？

    這念頭一出來，就被林建忠壓了下去。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在對顧念薇等投機倒把的人進行抓捕前，他已經(jīng)在黑市上秘密查看了兩三個月了，每一次市面上有大量精品物資流出的時間，都跟顧念薇離開生產(chǎn)隊的時間吻合。

    而出租房屋給顧念薇的那戶人家也證實，租住他們房子的人就是一個瘦弱的小個子男人，根據(jù)他們的形容，那就是喬裝改扮后的顧念薇無疑。

    林建忠久久不說話，圍觀的群眾們不樂意了。

    他們這胃口被吊得足足的，不上不下的樣子難受極了。

    “狗娃啊，顧知青到底是有啥事兒啊，你倒是說出來給大伙兒聽聽啊?！壁w春花不喜歡林建忠這個大兒子，給取的小名也帶著一股子敷衍，跟林建華的乖小比起來，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林建忠這輩子最恨人叫他的小名，那代表著他前半生的屈辱！

    他眼光如利劍一般朝那人看去，開口叫他狗娃的人一點兒也不怕他，他叫許大山，人如其名，那就是個山炮。

    沖動莽撞沒腦子，林建忠的眼神壓迫他根本就感覺不到。他現(xiàn)在只想快點吃瓜：“你不是要說事兒嗎？還不趕緊的，磨磨唧唧的，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男人最聽不得被人說他不是男人。

    許大山這話一說出來，全場哄笑，東北民風彪悍，上了年紀生了孩子的婦女開起黃腔來也是隨時隨地。有些混不吝的老娘們一邊笑，一邊把目光朝著林建忠的下三路看去，那目光帶著極致的侵略性，讓林建忠有一種想當眾夾腿的沖動。

    江又桃聽到有嬸子在她的不遠處用別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地說道：“那不能夠。我看狗娃男人得很呢，你看他之前也不過才回來三四次，娃就種了仨呢。這還不男人？”

    婦女們的哄笑聲更大了，有人接嘴道：“那是那是，以往狗娃子回來，王麗麗第二天走路都不自在，你們說一個已婚婦女，為啥走路不自在別別扭扭的呢？”

    男人們聽到這種話一言不發(fā)，婦女們越聊尺度越大，未婚的大姑娘跟剛剛結(jié)婚的小媳婦兒聽了面紅耳赤的，顧念薇三人越聽越古怪。

    “行了，瞎咧咧啥，都把嘴給我閉上?！币粋€男人聽不下去了，出言呵斥。

    最先調(diào)侃林建忠的那個女人嘖了一聲：“莫大狗子，莫非是你不行？要不然你惱羞成怒個啥？”

    哄笑聲中，婦女們到底是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林建忠周身的戾氣止都止不住。

    “顧念薇同志，這是你自己說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绷纸ㄖ业脑捵尯弭[的現(xiàn)場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把耳朵豎的高高的，就等著林建忠接下來的話呢。

    北方的夏天天黑得很晚，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多了，外頭卻依舊沒有要黑的勢頭。

    顧念薇點點頭：“對，是我要說的，你說吧?！?/br>
    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林建忠騎虎難下，他深知他今天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那么他在村里的顏面必然掃地，可若是他說出了事實，難道就能定顧念薇的罪了嗎？她這么淡定，必然是有所依仗。

    林建忠現(xiàn)在內(nèi)心充滿悔恨，他恨自己看顧念薇是個女人就輕視她，他恨自己沒有好好調(diào)查清楚就貿(mào)然出擊。

    顧念薇見林建忠久久沒有說話，便冷笑出聲：“怎么不說了？是還沒想要要怎么污蔑我是吧？”

    “我來柳樹溝也一年了，原本我對柳樹溝的印象是非常好的，大家熱情善良，團結(jié)互助。我來柳樹溝的這一年里大家給了我非常多的幫助，我十分感動?！?/br>
    “我還曾經(jīng)寫信給過我的同學，夸贊過柳樹溝的民風，結(jié)果我萬萬沒想到啊，這信才寫出去沒多久，你們就給我上了一課。”顧念薇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自認到柳樹溝這一年來，我沒做過什么對不起大家伙的事兒，相反若是大家伙有什么需要幫忙捎帶的，我都是能幫就幫，從不推辭?！?/br>
    “村里的孩子們大多都吃過我給的東西吧？糖果點心啥都有吧？我為什么要那么大方？不就是因為大家伙幫助我良多，我心里感念嗎？結(jié)果幫來幫去還幫出仇來了？”

    “大家肯定很好奇我為什么對林文平三兄弟那么好，那是因為我看他們可憐，三個孩子沒了娘，爹有跟沒有一個樣。兄弟三人在奶奶手底下討生活，饑一頓飽一頓的，下大雨的天氣還要去外面找了野菜才能回家吃上飯。這些大家伙都知道吧？村里的嬸子們也有不少接濟他們的吧？怎么獨我一人接濟他們就被拎出來單說呢？”

    顧念薇說的是實話，林文平太會裝相，但凡他出現(xiàn)在外面，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沒吃飽，村里的嬸子們心好的多，看他們仨這樣多多少少會給點吃的。這在柳樹溝并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了。

    顧念薇話一出口，許多給過林家三兄弟東西吃的人便紛紛點頭了：“這確實是，咱們村里給他們吃吃喝喝的人確實不少?！?/br>
    群眾也不是傻子，他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誰啥樣他們在邊上看著也能看出個七七八八來，只是有很多時候，他們并不管真相怎么樣，他們只聽自己想聽的東西。

    就比如顧念薇說的這件事，他們心里知道顧念薇對村里的其它小孩兒都很好，三兄弟得之所以能得到比別的小孩兒多的東西無非是因為他們的身世?？蛇@并不是他們想聽的東西。

    他們的生活娛樂太過于匱乏了，顧念薇跟林建忠的種種流言一出瞬間就點爆了他們無聊的生活。

    顧念薇是首都來的，有文化年紀小長得好，村里頭暗戀她的青年不在少數(shù)，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方方面面都特別好的人居然想要給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當后媽，這不夠勁爆嗎？

    他們能不討論嗎？至于事情的真假，誰知道呢？至于他們妄加猜測的這些事情對于顧念薇有什么影響，那跟他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們只不過是閑聊了幾句話而已。

    顧念薇環(huán)顧一周，有些受過她幫助的人家不自在的別過目光，顧念薇嘴角的冷笑越來越大，眼中的嘲諷之色越來越深。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在我眼中民風淳樸的柳樹溝也能做出逼迫知青嫁給當?shù)厝说氖虑閬?。?/br>
    “我跟面前的這位林建忠同志在今日之前沒有過任何交流，連信件也從來沒有過。我不知道那些我非他不嫁的流言是怎么得出來的。我只是想跟大家伙說一聲，也在這里鄭重的澄清一下?！?/br>
    “我顧念薇，就是今天當場死在這里，都不會去給人家做后媽?！?/br>
    人群中鴉雀無聲，林建忠垂在腿側(cè)的手握成了拳頭。

    “林建忠同志，林營長，林大主任，我不曉得你今天到底要跟我說什么事，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只管放馬過來，我不怕你。因為我身后站著的是正義，是全國上下數(shù)十萬計的知青！”

    顧念薇的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王善喜等知青目光戒備朝村民們看去。

    天漸漸黑臉，在這一刻，他們徹底跟這些平日里關(guān)系親密的村民們徹底的成了兩個陣營的人。

    大隊長以及村支書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下工了不回家圍在這里做什么？是嫌上工的夠累？那行，明天的任務(wù)加重一倍?！彪S著大隊長的話音落，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人群當中來。

    大隊長的目光在林建忠的身上停留一瞬，又落在梗著脖子一臉倔強的知青們身上。

    “到底是什么情況，誰來給我說一說?！?/br>
    作為知青點的點長，王善喜在重要的場合里，他就是知青們的話事人，面對大隊長的詢問，他沉聲說道：“大隊長，在這個時候裝傻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我就不信來的這一路上，沒有人跟你說事情的經(jīng)過?！?/br>
    嘲諷了大隊長一波，他沒有給大隊長說話的機會，接著道：“既然你決定裝傻，那我就把事情給你再說一遍。林衛(wèi)紅同志想要撮合知青點的顧念薇同志跟她的侄子，也就是你們村的林建忠同志處對象。”

    “在顧念薇同志明確的表達過拒絕的意愿后依舊賊心不死，放出種種夸大的，與事實不合的流言來中傷顧知青，想用輿論來壓制顧知青，讓她妥協(xié)。”

    “在她編造的流言里，我們顧知青看中了林建忠部隊營長的身份，想要嫁給他來避開繁重的農(nóng)務(wù)。并且將她形容成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把她對孩子們的好曲解成不要臉面的討好林建忠同志的幾個孩子，妄圖以此來展現(xiàn)自己的賢惠溫柔，而目的則是要當他們的后媽。”

    “在林建忠同志回村以后，林衛(wèi)紅以感謝顧知青幫她家買藥為由請她到家中吃飯，席間又再次撮合之勢，顧知青在明確表示拒絕后從林衛(wèi)紅家離開?！?/br>
    “剛出門，這位林建忠同志就追出來了，表示要單獨跟顧知青聊一聊，意圖在大眾面前營造出他跟顧知青關(guān)系匪淺的假象出來，在顧知青拒絕他以后，他還威脅顧知青?！?/br>
    “大隊長，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以及結(jié)果現(xiàn)在你都明白了，你可以問在場的人我有沒有說錯過一絲半點?！?/br>
    王善喜言語犀利，邏輯分明，這一番話說下來有理有據(jù)，讓人反駁不得。

    大隊長看了眼林建忠，林建忠額頭青筋暴起，腮幫子都在顫抖。他想要說話，被大隊長用眼神制止了。

    大隊長摸出自己的煙槍，手摩挲著鐵制的煙嘴，這是林建忠剛剛當兵的那一年買了寄來給他的，這么多年，大隊長一直把它當成寶貝一樣的用著，時不時的就拿出來把玩，煙嘴被他把玩得溜光水滑的。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江又桃等知青，問：“那這件事你們想怎么辦呢？”

    第026章

    王善喜這一次沒有說話了。

    受害者不是他,輪不到他來做決定。

    顧念薇并不打算要賠償，她的訴求也很簡單：“我希望造謠者林衛(wèi)紅同志在全村面前做個檢討，林建忠同志為威脅我這件事情道歉。”

    平心而論,顧念薇的兩個要求都不高，大隊長覺得顧念薇這知青還算講道理,他的目光在圍觀群眾里巡視一圈，落在角落里的林衛(wèi)紅身上。

    “滿柱媳婦兒，你怎么看？”

    林衛(wèi)紅怎么看？林衛(wèi)紅不愿意！

    新中國成立二三十年了，柳樹溝有哪個女人在全村面前做檢討的？這跟前些年流行的批.斗有什么差別？

    “我不愿意。憑啥我要做檢討？我好心好意給她介紹對象，她不樂意就算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我做錯啥了？”林衛(wèi)紅覺得自己冤枉得很。

    她覺得她的好心都被當成了驢肝肺！

    她為什么那么積極的要給顧念薇介紹對象？不就是看顧念薇這丫頭孤孤零零的一個人嗎？這不是為她找一個家嗎？林建忠還不夠優(yōu)秀？三十多歲的軍官,退伍后還是供銷社的主任,前途無量得很,想嫁給他的姑娘多了去了了，要不是她實在是喜歡顧念薇這丫頭,這好事兒能輪到她一個外地來的,無依無靠的知青？

    “我家建忠三十歲就當了營長,現(xiàn)在退伍回來也是鄉(xiāng)里供銷社的主任，介紹給她,委屈她了？”

    林衛(wèi)紅越想越氣,顧念薇以往的那些好在這一刻盡數(shù)消失不見，她一躍成了林衛(wèi)紅最討厭的人，趙春花都屈居她之下。

    “不識抬舉的東西?！?/br>
    林衛(wèi)紅的聲音尖利,聽起來可太難聽了,江又桃在她說完以后問：“不識抬舉的東西說誰呢？”

    “說的就是你們,怎么的吧?！?/br>
    林衛(wèi)紅的話音剛落,一些婦女就笑了出來。林衛(wèi)紅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她顯然也反應(yīng)過來她是自己把自己罵進去了。

    李云英等知青沒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沒有憋住，也跟著笑了。

    江又桃笑瞇瞇地點頭：“哦，原來你也知道你是不識抬舉的東西啊，可真是太有自知之明了?！?/br>
    李云英悄悄朝江又桃豎起了大拇指。

    王善喜看著江又桃的目光中也帶著一絲贊許，周振峰腳步挪了挪，離江又桃更遠了一些，趙榮光則是拍起了手，為江又桃的這一番李理論叫絕。

    江又桃抬抬下巴，表示咱們得謙虛謙虛，都是前人智慧，算不得什么。

    顧念薇的笑意到嘴邊，硬生生的被她憋了回去：“大隊長，我的要求反正是放到這里了，至于做不做，就看你們了?！?/br>
    大隊長看向林建忠，林建忠深吸一口氣，朝顧念薇走了兩步：“對不起?！?/br>
    語氣生硬，聲音甕聲翁氣的，那股不甘不愿的情緒就連許大山那個山炮都聽出來了。

    反正今天這一出已經(jīng)得罪林建忠了，顧念薇不建議再得罪狠一點：“云英姐，你聽到林大主任在說啥了嗎？我咋沒聽清呢？”

    “沒聽清，可能是風太大了吧。”一到傍晚，就起風了，就像這會兒一樣。過了盛夏的晚風裹挾的涼意比前些日子還要更勝一籌。

    林建忠知道顧念薇在為難他，但他沒有辦法了，他這句道歉一出來，就是默認他威脅顧念薇了?？伤呀?jīng)騎虎難下了。

    顧念薇投機倒把的事情只要他一天沒有找到證據(jù)，就一天不能說出來，否則他就真的成污蔑了。

    “對不起。”這一回，林建忠的聲音就洪亮了很多，連騎在自家情頭看熱鬧的人都聽見了。

    大隊長點點頭，直接拍板把這件事情蓋棺定論：“后天的周一大會上，林衛(wèi)紅當眾做檢討，行了，大家散了吧，天都黑了，回家該吃飯吃飯，該睡覺就睡覺，散了散了?！?/br>
    大隊長在村里的威信還是很高的，他說的話大家都樂意聽，人群散了，江又桃等人也回去了。

    大隊長指了指林建忠：“你跟我來?！?/br>
    大隊長把林建忠?guī)チ岁牪?，門一關(guān)大隊長的怒氣就憋不住了：“建忠，你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影響會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