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朝冷冽的嗓音中夾雜著風(fēng)雨欲來前的盛怒。

    “今日宴上，為何不說？”

    他怎樣也沒有想到，自己苦苦尋找多年的人，竟然被自己最好的兄弟藏在了眼皮底下，甚至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要將她送出京城，但凡這個人不是孟裕，這會兒已經(jīng)被他大卸八塊了。

    誰知，孟裕偏不順著他給的臺階下，亦是冷著一張臉孔：“臣說了，臣有一心儀女子，希望陛下成全?！?/br>
    “你再說一遍？”

    怒火瞬間被點(diǎn)燃，元子朝隨手抓起桌上的杯盞，朝殿上跪著的那人砸過去，guntang的茶水潑了一地，瓷器在他腳邊碎裂，他本想直接朝著孟裕的臉砸過去，然而還是心軟了一瞬。

    孟裕毫不退讓：“臣說，希望陛下成全?！?/br>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的！”元子朝走到他身前，揪著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拎了起來，氣得牙齒都在顫栗，一遍遍反復(fù)質(zhì)問，“你明知道寄奴與陸小姐……就是我和她，為何還要如此！”

    此刻殿中只有他們兄弟二人，元子朝沒有以帝王身份自居，孟裕也咬咬牙，抬頭直視著元子朝的眼睛：“你是告訴了我寄奴與陸小姐的故事——”

    他一把推開元子朝：“但你沒說是你害得她險(xiǎn)些被父親逼死，只能舍了姓氏逃到尼姑庵里去！也沒說，是你害得她被趙靖安抓回王府生生關(guān)了三年！”

    “什么？”元子朝不可置信，“我并不知道這些！”

    孟裕冷笑著：“你當(dāng)然不知道，因?yàn)槟銥榱俗约耗軌驍[脫奴籍入軍營，糟踐了她的身子！”

    啪地一耳光，重重地打在孟裕的臉上，元子朝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因?yàn)闅鈶嵾€是嫉妒，這樁事，想也不用想，必然是陸云昔親口告訴孟裕的，他只覺得自己說話都在抖：“這是她告訴你的？她竟是這樣看待我的？”

    “你會在乎她怎么看你嗎？”孟裕臉上火辣辣地疼，他舌尖抵在左臉頰內(nèi)側(cè)，一臉桀驁不馴地看著對面那人：“當(dāng)年，我舍了家業(yè)與父母親，入了你的虎賁營，我卻沒想到，元子朝也有這樣卑劣的一面！”

    這亦是他心中難以磨滅的傷痛往事，元子朝痛苦地皺著眉，沉默了良久，抬眼看著孟裕：“你站在高處斥責(zé)我，我也想反問你一句，阿裕，你若是當(dāng)年的我，又當(dāng)如何？”

    元子朝一句一句地認(rèn)真重復(fù)著：“你若為奴，又叫主人打斷了一只手，該如何護(hù)住心愛的女子？你若是不想做這惡人，又會選瑞王府哪一個護(hù)衛(wèi)來替你糟蹋她？”

    幾番問話，卻叫孟裕啞口無言。

    二人就這么彼此看著不說話，目光劍拔弩張地對峙了許久。

    最終孟裕移開了眼，那件事元子朝也許有著自己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他沒辦法在事情發(fā)生之后，去斥責(zé)當(dāng)時經(jīng)歷的人。

    事情發(fā)生了，傷害也造成了，但只要他肯放手，云昔就不會再次想起從前的噩夢，孟裕只得誠懇地望著他，寄希望于他的仁慈：“陛下，能否……放陸小姐一條生路？”

    見元子朝不為所動，他趕忙又交代：“那日陛下命所有瑞王府女眷充作軍妓，臣若是去的晚了些，陸小姐只怕已經(jīng)又被人糟蹋一番，也活不到如今，陸御史的死訊她也已經(jīng)知曉，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些……”

    “誰碰她了？”元子朝粗暴地打斷孟裕的話，當(dāng)聽到險(xiǎn)些遭人蹂躪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滯了，目光如炬地盯著他，“說，誰碰她了？”

    孟裕沉默……

    “來人！”元子朝對著門外呼喊，下一瞬，金吾衛(wèi)大將軍李峰就走入殿中。

    “陛下，臣在?！?/br>
    元子朝深吸一口氣：“李峰，你去軍營中查查清楚，瑞王府抄家那一日，誰碰過陸云昔的，一律把手指切下帶回來，一根手指碰了就切一根，十根手指都碰了，那就切十根。”

    李峰一刻也不遲疑，領(lǐng)了命即刻就轉(zhuǎn)身離去。

    瘋了，一定是瘋了！

    否則事情的走向怎會朝著這個方向而去？孟裕愣在原地，看著面前的元子朝，不斷地?fù)u頭制止：“不是的，陛下，不是的！”

    元子朝斜睨著看他：“所有傷害過她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我會，一點(diǎn)一點(diǎn)彌補(bǔ)她?！?/br>
    他說這話時，表情誠摯，面容柔和，然而孟裕卻只覺得森森寒氣在周邊蔓延，他心中不禁擔(dān)憂陸云昔可能會面對的處境，久久無法平靜。

    陛下對她的執(zhí)念如同九天寒冰一般，只怕是難以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