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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結(jié)束,溫摯就先離開了。 明明才下午時分,她卻已感到渾身疲乏。 回到病房時,謝希河還納悶,以為她已經(jīng)回去了。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沒有?!箿負礇]說實情,「在附近逛了逛。」 「喔。」謝希河問:「你吃飯了嗎?」 溫摯沒回答。 謝希河猜到了,又開啟了碎碎念模式:「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就算再怎么不餓,也要好好吃飯!否則等你年紀大就會跟我一樣,天天喊著胃痛!」 溫摯反問:「你以前也常不吃飯?」 謝希河默了默,還是決定不說話了,將旁邊小桌上的便當給了她。 那時小威剛多買的。 溫摯接過,才驚覺這好像是今天的第一餐,這也是為什么在拉人時渾身沒有力氣。 她拆了包裝,拿起筷子吃了幾口,細細咀嚼。 整個人沉靜到了極致。 吃不到幾口,溫摯就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還剩下很多,就放到一旁了。 很正常。 拿出紙巾,擦了下嘴巴,「謝希河?!?/br> 她看向他,「如果餓死了,會有感覺吧?」 「我怎么知道?」謝希河覺得這話問得很怪,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改口道:「放心吧,有我在,你絕對不會餓死的?。?!」 溫摯點了點頭,也沒繼續(xù)問了。 她坐著間來無事,就包里拿起了手機,開始打字。 謝希河疑惑地問:「怎么不走?」 「陪你?!箿負凑f。 「陪什么陪啊!你昨天肯定又沒好好睡覺,快回去快回去!」 謝希河一臉無奈,像是真的很不想看到她,「再說了,難得能不工作了,你別打擾我,我要好好休息。」 他自己都這么說了,溫摯仍不確定地看了他幾眼,但謝希河一直趕她走,她也就不多留了。 走前說了一句:「好好休息?!?/br> 人終于離開了,謝希河這才撫著肚子,臉上露出忍耐已久的痛苦。 疼得要命啊?。。?! 謝希河坐在病床上,慢慢地彎著身軀想減輕點疼痛。 驀地,門又被重新打開。 謝希河以為是溫摯,連忙挺直了身子,正襟危坐。 看清是誰后,提起的心瞬間放下,謝希河說:「你來干嗎?」 江凜朝著里頭掃了幾眼,沒找著人,「溫摯呢?」 「走了?!?/br> 「喔。」江凜看了下手里的東西,想了想,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就拋給了謝希河。 「給你了?!?/br> 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 謝希河反應(yīng)過來,用手一接! 沒接住…… 正好掉在了床上,是一包餅乾,無糖的,充飢用的。 謝希河拿了起來,晃了晃,「這什么?」 江凜不緊不慢地走到他旁邊,坐了下來,「剛才看她臉色有點白,好像是沒什么力氣,在減肥?」 那個婦人壓根不重,瘦得都能看見骨頭了,或許是力氣小拉不住,但把人拉上來后,溫摯臉色慘白地像是快虛脫似的,上次見她又吃得少,想了想,才得出這個結(jié)論。 那邊的事處理完后,一個小時都過去了。 想起她病懨懨的樣子,于是又去了醫(yī)護站討了包餅乾。 花了些時間,就怕太甜的、她不吃,太咸的、她不要。 選來選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考慮這么多,拿了一個,走了。 謝希河說:「沒有,她本來就這樣的,吃得也不多,做起事來,就會忘了吃飯?!?/br> 沉默了片刻,而后江凜才低聲開口道:「她是…厭食?」 看她身上,也沒什么rou,像是營養(yǎng)不良似的,手腕間的骨骼突起,是最明顯的證據(jù)。 「沒這么嚴重?!怪x希河語氣有些低落,「大概是兩年前吧,才漸漸有這個毛病?!?/br> 江凜皺眉,「怎么回事?」 謝希河說:「寫書久了,人也變得有強迫癥,非得寫到自己看著滿意了,時間久了,才會連飯都忘了吃?!?/br> 江凜眼前彷彿浮現(xiàn)了在樓頂時,風那樣大,她的身軀瘦弱無骨,像是稍不留神就會被吹走。 手不自覺地摩娑著食指指腹,一下又一下,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不知不覺,無聲無息地潛入了你的生活之中,等你發(fā)覺時,早已無法戒除。 「四年前,我爸過世后,你跟我說,你有想要保護的人,暫時不會來縣城了?!菇瓌C的聲音有些低啞,「是她嗎?」 謝希河聞不可聞地笑了下,「是啊?!?/br> 「四年前,我總算找到了她,于是在路上假裝偶遇,想跟她重新認識......」 提及這段過往時,謝希河都不免啼笑皆非。 那時,他開著車,慢悠悠地跟著走路的她。 終于,她停下腳步。 于是他探出車窗,擺出自以為最帥氣的表情,對著她說:「有興趣一起工作嗎?」 事后回想起,簡直像極了一個變態(tài)的行為…… 可溫摯也不惱,她轉(zhuǎn)過頭來,靜靜地望著他。 從前純真可愛的孩子,現(xiàn)今已出落地十分漂亮,在她身上,甚至找不到一點小時候的影子。 可謝希河知道,她仍是她,是不會變的。 溫摯盯著他看得很久,久到謝希河都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她的神情依舊是淡的,半晌,才開口道:「我記得你,謝希河?!?/br> 話音一落,謝希河險些就要熱淚盈眶。 他沒想過她會記得他的。 當時才一個才六、七歲的小女孩,記憶能有多深。 可說沒有抱以期待,是假的。 當年分別前,他沒有任何身分,只能任由她的親戚將她帶走。 于是,他告訴她:「我叫謝希河,你要記著我。」 「記著我,等我來報恩?!?/br> 而溫摯,居然真的信守承諾,沒忘記他。 一飯之恩,沒齒難忘。 千金償還,也不足回報。 江凜又問:「那她父母死后,有發(fā)生什么嗎?」 「不知道,她沒提過?!怪x希河嘆道:「我問過她,但她沒說,大概是一些不好的回憶吧。」 江凜沉沉地舒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腦子里,不斷地重復(fù)著一句話。 ―――――「我死了父母,算嗎?」 一遍又一遍,語氣淡漠,平靜地像是說著一件毫無關(guān)係的事。 就像是神祇般,無情無欲。 彷彿碰著她,都是一種褻瀆。 連說著那些撩撥人的話時,眼底都是一片赤誠,沒有任何的情緒洶涌。 而他,險些都要淪陷其中。 可她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與他一樣,有血有rou、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