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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渡江在線閱讀 - 28

28

    天色沉下。

    看著街邊的燈一個(gè)一個(gè)亮起,照亮了前方,溫?fù)磪s沒注意到。

    一身白裙,純潔又沉靜,像個(gè)孤魂野鬼,在這天地間游蕩著。

    時(shí)間倒回不久前――――――

    她去了那人的墓地,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沒上前去。

    她怕會把剛建好的墓給砸了,怕手臟。

    聽說,那人在死前,身邊一個(gè)人也沒有,孤孤單單地走了。

    這很好。

    好到不能再好了。

    可當(dāng)她閉上眼時(shí),那人曾經(jīng)說過的話語,卻言猶在耳。

    彷彿就算是她死了,她所帶給她的影響,并不會因此消散,反而在她腦子里日益深刻。

    那是溫?fù)吹谝淮我姷剿麄冋f,她是她的奶奶,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要好好孝順?biāo)?/br>
    可是,奶奶卻對著她說:「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就是來索命的!」

    「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比刻薄的話語更可怕的是冰冷的眼神。

    每一天都是這樣的。

    直到她終于不要她了,也只是冷漠地說了一句:「我不要她了,你把她帶走吧?!?/br>
    就這樣,把她送給了別人。

    而如今,她終于死了。

    可溫?fù)磪s沒有一點(diǎn)大仇得報(bào)的滋味,反而,很空虛。

    死亡根本就是一種解脫。

    她死了,不用再受身體折磨,不用再被痛苦驚醒,不用再因思念哭泣。

    可她呢?

    還在這混沌的人間,苦苦掙扎,痛苦無望。

    憑什么?

    溫?fù)袋c(diǎn)了根煙,絲絲猩火與白霧相襯,孤寂又落寞。

    她沉重地閉上眼,令菸草味催眠自己的意識,沉下內(nèi)心的虛妄。

    白霧從她口中吐出,對著遙遠(yuǎn)的那方,也算是,替她上香。

    抬起頭,月亮依舊高掛著,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今天也確實(shí)沒什么特別的,不是嗎?

    突然,有什么東西砸到了她的臉上,帶有溼氣的,她愣了一會兒。

    然后,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繼續(xù)砸在她身上。

    她仔細(xì)地聽著雨聲,開始由小變大,一聲一聲,都在砸向她,冰冷的雨滴,都朝著她而來。

    雨聲滴滴答答,一場來得突然的雨,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是一段悠長又急促的演奏。

    有人在雨中奔跑,有人打開雨傘,有人躲在屋簷下,靜待雨停。

    可沒有人像她一樣,繼續(xù)站在原地,彷彿不知何去何從。

    像是被隔絕般,在雨幕中,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自己,是清晰的。

    這個(gè)世界,只有她了。

    ――――――「你瘋了!」

    一道聲音撕扯出一條裂縫。

    她睜著眼,模糊的意識漸漸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上下早已濕透,冰冰涼涼的,身上都是冷的,從內(nèi)到外,連呼吸都是刺骨的。

    手臂被人拉扯著,卻不會痛,反而被握著的地方讓人覺得溫暖,是身上唯一的熱能。

    她順著那雙手,目光投向那人。

    就像是從天而降般,就像是這場雨,令人措手不及。

    溫?fù)磸拿C5挠昴恢校K于看清了他的臉。

    可下一瞬,卻冷冷地說:「走開?!?/br>
    白皙通透的臉此時(shí)略顯蒼白,那雙濕漉漉的眼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沒有半點(diǎn)溫度,就和她的人一樣。

    即便這么說了,江凜仍是沒放開手,強(qiáng)行拉著她跑到屋簷下。

    他找了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這么輕易放開。

    從咖啡廳出來后,江凜很確信剛才看見了溫?fù)?,只是街上的人太多了,大多都是出來跨年的,江凜找了許久,仍是遍尋不獲。

    直到下起了雨,才看見她一個(gè)人站在雨里,半點(diǎn)沒有要躲雨的意思。

    他一時(shí)著急,就這樣跑了過去。

    直到站在屋簷下,沒被雨淋了,江凜拉著她的手仍是沒放,「這么大的雨沒看見嘛!你是不要命了!」

    江凜外頭穿著外套,這才出去淋了一小會兒,里頭的衣服也都溼了,甚至隱隱約約還看見衣服下的肌rou線條。

    溫?fù)磩偙挥晗礈?,此時(shí)渾身充滿著水氣,可卻一點(diǎn)也遮擋不了她周身清冷的氣質(zhì),反而更甚,倒有種謫仙人的感覺。

    她看著身上的水漬,冰冰涼涼的,沒什么情緒地說:「我確實(shí),不太想要。」

    江凜眉心微微一跳,滾了下喉嚨,手指緊握成拳,冷冽的氣息更添一分,「你在說什么,被雨淋得不清醒了吧?!?/br>
    溫?fù)囱銎痤^望向他,眉目間的勾人風(fēng)情,此時(shí)都是虛無。

    「我很清醒。」

    她的眼神透徹又茫然,聲音輕至無聲,這樣說著:「一直都很清醒?!?/br>
    雷聲轟地一聲,震撼天地。

    她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得,與這世界負(fù)隅頑抗。

    拚命地,想感知這個(gè)世界。

    鳥語花香,一草一木,七情六慾,食衣住行。

    每一樣都盡力了。

    想從中尋求自己還活著的訊息,而不是,活死人一個(gè)。

    可是,連她自己都沒想明白,自己活在這世上的原因是為了什么。

    外頭的雨還是下個(gè)沒完,溫?fù)磪s想要走。

    卻被江凜拉著了,「你還想去哪?」

    「不關(guān)你的事?!箿?fù)此Σ坏羲腙羲氖?,也掰不過。

    江凜任由著她,堅(jiān)定地說:「我看見了,就得管?!?/br>
    「擔(dān)心我?」溫?fù)蠢淅涞赝?,輕笑了聲,「不是討厭我嗎?」

    江凜在心里輕嘆了聲,「我送你回去?!?/br>
    溫?fù)磼昝摬贿^,也沒有了力氣,索性也就罷了,不再言語,似是接受了江凜的善意。

    雨還沒停,現(xiàn)在也不好回去,江凜想著至少不要著涼,就先去了旁邊的超商,讓溫?fù)聪仍谝慌缘男∽雷幼?/br>
    回來時(shí),江凜手中拿了個(gè)未拆封的毛巾,是他剛剛?cè)ベI的。

    「自己擦擦?!菇瓌C把毛巾放在了桌上。

    錢包里只剩大鈔,找了不少零錢回來。

    江凜擔(dān)心她一個(gè)人,于是回來地十分匆忙,錢都還沒收好,錢包里的東西一閃而過,溫?fù)茨抗馔nD一瞬,卻也沒說什么。

    等江凜收好后,見溫?fù)催€是沒動。

    江凜看不下去,只好自己拆了毛巾,走到她面前。

    攤開,繞在她的頸間,從發(fā)尾開始。

    溫?fù)刺а劭此?,只見他神情認(rèn)真,動作不算溫和,卻能感受到他有意無意的放慢,像是怕太用力。

    時(shí)間彷彿停在這里。

    那雙充滿水汽的眼里,此時(shí)什么也沒有,只是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人。

    深黑的瞳孔中只能倒映出他一個(gè)人的身影。

    只有,他一個(gè)人。

    此時(shí),溫?fù)淳拖駛€(gè)人偶娃娃,任由他擺布著,也不動,就這么看著他。

    擦完后,頭發(fā)微溼,總比剛才還在滴水好。

    江凜擦頭發(fā)時(shí),不小心碰著了她的臉,很涼,跟個(gè)冰塊沒兩樣。

    因?yàn)橐粓鲇?,面前的這個(gè)人終于原形畢露。

    就像是個(gè)行尸走rou的軀殼,死了,也是一縷孤魂,沒有歸處,沒有留戀,彷彿不曾來過這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