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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過了幾天,溫摯打過幾通電話給江凜,可江凜都沒接。 溫摯的耐心也有限,就懶得再打了。 只是從陳向然口中,還是能知道些他的消息。 例如:昨天,出勤次數(shù)多到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前天,穿衣服的時候穿反了,被大伙一陣笑。 大前天,沒值班。 上個星期,去醫(yī)院幫忙活動,結(jié)束時,還和醫(yī)院的人一起吃了頓飯,最后,還拍了張合照。 陳向然十分貼心地把照片傳給了溫摯。 在照片里的江凜,還是一樣,不茍言笑,堅韌的臉龐相當出眾。 溫摯聽著,都有些羨慕這樣的生活,平淡卻有趣。 不像她,無趣到不值一提。 今日的新聞上都在報導著一件事,八年前的兇殺案,終于有了結(jié)果。 殺人兇手落網(wǎng)了。 他向記者自白,說自己多年來寢食難安,每天都在后悔中度過,一直想跟家屬道歉,但是不敢,沒有勇氣。 哭得驚天動地的,甚至還在受害者家屬面前下跪,說自己對不起他們,對不起社會大眾。 這一幕,被記者不停地按下快門,成為了醒目的頭條照片。 只是演這一齣,過了。 社會大眾哪里相信這一套說詞,他們更相信,他只是想少坐幾年牢而已。 在法律上,殺人者要是有心懺悔,是可以爭取減刑的。 這才是他的目的吧。 受害者家屬在看見兇手認錯道歉的行為時,則是顯得平靜多了。 他說:「就算你這樣,我們的孩子也回不來了,當時的痛,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 「真是氣死人了!」小威氣憤地說:「怎么會有這種人?被抓了才說自己很后悔,誰信?。俊?/br> 此時,謝希河和小威正在溫摯家吃飯。 小威繼續(xù)說:「他要是有良心,八年前就該自首了,才不會躲躲藏藏這么久!」 謝希河說:「好在也找到兇手了,不然家屬多可憐?!?/br> 溫摯只是靜靜地吃著飯,沒出聲。 吃飽后,今天輪到小威洗碗了,謝希河就坐在椅子上,十分愜意地滑著手機。 「謝希河?!箿負磫玖藛舅?/br> 謝希河的目光還在手機上,「嗯?」 「你說他們,會良心不安嗎?」溫摯輕聲說。 謝希河還沒抓懂溫摯所說的「他們」是誰,正要詢問時,就聽見溫摯的聲音輕飄飄地說:「肯定早就忘了,對吧。」 謝希河猛地抬眼看她,只見溫摯的表情平淡無波,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可誰知道,要她說出這話,有多傷人。 謝希河啞著嗓子,「你恨他們嗎?」 她眉頭緊鎖,思緒沉重,很少見她如此凝重地在思考事情。 最終,沒有答覆。 以為放下了,其實并沒有。 只要一根神經(jīng)觸動,便是傷筋動骨、剝皮放血了一回。 她是受害者,也是受害者家屬。 從來,沒有忘記過。 當謝希河還想說幾句時,一通電話打來。 是未知號碼。 謝希河以為又是記者打來的sao擾電話,直接掛掉。 正要說話時,手機再次響起,是和剛才一樣的號碼。 謝希河皺了下眉,這人還真是不死心啊,他倒要看看這人究竟要干嘛。 「喂?」 「請問,是謝希河先生嗎?」 「我是。」 「有一件事,我認為你會感興趣的?!?/br> 電話那頭的人出聲,謝希河的臉色忽然一變,一點一點地變得緊繃。 消防局內(nèi)。 五分鐘前接到了電話,在市區(qū)的一棟五星級飯店疑似電線走火,有民眾在現(xiàn)場聞見燒焦味,連忙告知服務(wù)人員并報警。 一聽見警鈴,所有人便各就各位,一刻也不容許遲緩。 到了目的地。 江凜這次負責指揮。 起火點是在五層,周圍有黑煙竄出,火勢不大,應(yīng)該一小時內(nèi)可以解決。 有個中年人就跑了過來,剛好拉住了正要進入火場的陳向然,急匆匆地說:「拜託你們!去救救我爸吧!他還在里面呢!」 陳向然眉頭一皺,看了眼江凜,擔心地說:「他在哪?」 「他住頂樓,服務(wù)生說他不下來,非要等到你們來,安全了他才肯下來。」 陳向然聽了,默了一瞬,可還是盡量安撫著那位中年人,「放心吧,他暫時不會有危險,我們會先滅火?!?/br> 「不不不!你們先去救他!」中年人依舊不依不撓,「他身體不好,要是被煙嗆到了怎么辦?」 「他在頂樓,目前很安全的,放心吧。」 「我不管,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們能負責嗎?能嗎?」 陳向然臉皮薄,不知道該怎么辦,糾纏了好一會兒,那人仍不肯放手,嘴里繼續(xù)嚷嚷著。 江凜見狀,看不下去,「就是天皇老子,人命當前,也得靠邊等!」 中年人聽了,反倒放手了,陳向然這才趕緊去滅火。 可那人的砲火卻對向了江凜,「你這什么態(tài)度!我要去投訴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嗎?我爸是什么人嗎?」 江凜連一眼都不屑給,只甩下一句:「去啊?!谷缓缶突氐皆谧约旱膷徫簧?,指揮著布署。 江凜對著對講機說:「記住!盡力就好,知道嗎?」 「是!」 一個小時后,火勢漸漸熄滅了。 里頭的人已經(jīng)全部出來了,只剩一些隊員還在里頭檢查狀況。 「報告,林陽,出來了?!?/br> 「報告,陳向然,出來了?!?/br> 「收隊!」 這一場大火,無人傷亡,圓滿結(jié)束。 回去路上,天都已經(jīng)暗了,此時大家累得都不想說話了。 江凜開車,林凱做副駕。 「欸,剛才老張傳訊息來了?!沽謩P說:「收隊還不到一小時,投訴就來了?!?/br> 江凜問:「說什么了?」 「就剛剛那個拉著陳向然的,說我們沒有職業(yè)道德,沒先救他爸,差點嚇得他爸心臟病發(fā)?!拐f到這,林凱呵笑了聲。 「有時候我還以為我們是給人出氣的?!沽謩P抱怨道:「上次醫(yī)院的事,還有這次,以前還有很多呢,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了?!?/br> 江凜沒阻止他發(fā)牢sao,輕笑道:「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嗎?!?/br> 「是啊,但每回遇見了,還是覺得不爽!」林凱說:「有時候也會想,究竟值不值得?」 做了這么多,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可結(jié)果,還是怪你。 值得嗎? 林凱說:「他們總覺得我們要是沒把人救出來,就是失職,可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嗎?」 前方變換了標志,車子趨步停下。 江凜說:「鐵路問題聽過嗎?」 「如果今天你是開車的人,一端是你的親人,一端是陌生人,你會選擇撞哪邊?」 林凱立馬回答:「當然救我的親人了?!?/br> 「可那個陌生人,也是別人的親人啊?!菇瓌C說:「況且,他有什么錯,怎么就是他該被犧牲了?」 「可我也不可能去撞我的親人吧?!?/br> 「這就對了?!菇瓌C語氣有些嘲笑地說:「每個人嘴上都喊著人人平等,可要是真的遇上了,是不可能人人平等的。」 江凜重新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所以,他們怪你,也是人之常情,習慣就好,如果真要辯個是非,那吵也吵不完了?!?/br> 林凱點了點頭,相當受教,「江凜,沒想到你看得這么透徹?!?/br> 「我能心平氣和地說這些,也只是因為還沒遇到罷了。」 林凱好奇問他:「那要是有一天遇上了,你會怎么辦?」 江凜笑笑地搖了搖頭,道理誰都懂,可要是有一天發(fā)生了這種情況,真的能和說的一樣嗎? 回到消防隊,其他人都先走了,剩江凜留下檢查了下車子和器材有沒有損壞。 「江隊!」 是陳向然,江凜回頭,「怎么了?」 陳向然吞了吞口水,扭扭捏捏了好一陣,才忽然喊道:「我也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br> 他這么認真,江凜莫名地覺得有點好笑,「像我?」 「像你一樣,成為一名好的消防員?!?/br> 江凜算是明白了,他這是在為剛才的事耿耿于懷,笑道:「行?。∥业戎??!?/br> 陳向然跑到江凜身邊,幫他把剩下的設(shè)備都清點完畢。 兩人并肩走著。 陳向然間聊說起:「江隊,其實我會當消防員,還有一個原因。」 「什么?」 「我小時候就比一般人還要瘦小,很多男生都會欺負我?!?/br> 「沒打回去???」 「我mama說了,動粗是不好的行為的?!龟愊蛉蝗跞醯卣f:「而且我也打不過啊……」 「然后呢?」 陳向然想起了那段不算很好的時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太敢跟別人說話,就怕別人會欺負我?!?/br> 「直到我看了溫摯姐的書?!?/br> 江凜神情微動,看向了他。 陳向然說:「故事是一個受到了校園霸凌的人,她用她的生命去抵抗了這世界的不公,聽起來雖然很慘,可那卻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 「也是因為她,才讓我想用自己小小的身體,去守護這個世界。」 江凜知道,他是看過這本書的,目光晦暗不明,思緒早已飄得老遠。 耳邊有陳向然的聲音繼續(xù)說著:「江隊,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溫摯姐是一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就和你一樣,她只是不擅表達?!?/br> 「希望你們兩個可以趕快把誤會解開。」 是夜。 在路燈下,那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蹲在了地上,仔細擦著小孩臉上的沙,輕聲地說:「疼嗎?」 燈光照映在她精緻的臉上,盡顯柔情,不再似平常冷漠。 她說:「以后別人要是欺負你,你就欺負回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