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散步
莊時卉的話為小薰帶來不小震撼,因為這不免令她想起飛機墜落前一刻的種種。 其中某一幕的再次出現,更是令她不禁全身打顫,卻也讓莊時卉的假設幾乎變成認定的事實。 『我們……恐怕會再見面吧?』 劫機犯嫌之一的鴨舌帽男,也是在父親身上打下不知名藥物的男子,最后一刻對自己所說的話猶言在耳。 至此,小薰靈光一閃,在她將鴨舌帽劫匪與那名以雨衣連身帽若有似無遮擋住面容的記者身影重疊瞬間。 「真的有這種事?」 小薰舉起顫抖的手摀住嘴巴,此時巧合與紊亂的思緒同時出現,她似乎也認同這戲劇般的轉折,但仔細思考后還是找出部分矛盾點。 這種感覺就像莊家父子將自己帶回民宿的因果帶給她的感覺,一切看似合理,然而卻有著難以忽視的違和感。 不過,相比之下,倒是記者等于劫匪這件事帶給她的違和感更加強烈。 「不……成祈薰,你得冷靜下來!」 小薰在心中對失控的自己吶喊著,不過這期間的外在劇烈反應,仍被身旁兩人看在眼里。 「小薰,你沒事吧?抱歉又提到那件事,這些當然只是我隨口胡謅,你可以當成是我編造出來的故事情節(jié)就好了?!?/br> 莊時卉有點手足無措的安慰小薰,當然她不認為是對方的錯,只是各種片段巧妙串聯起來帶給自己太大的震撼。 與此同時,小薰也瞧見老闆娘的神情變化,正巧對方也在這時望向自己,臉色蒼白之馀似乎還帶著某種憂慮。 「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不要太勉強自己了?!?/br> 「不……沒關係,我繼續(xù)待在這里沒關係?!?/br> 小薰婉拒老闆娘的建議,倒是莊時卉提出了一個提議。 「小薰整天待在家中恐怕也會胡思亂想,不如我陪她出去走走好了。今天應該不會再下整天的雨了吧?」 聽聞少女這么一說,小薰這時才察覺今早沒有下雨,似乎還是個晴天,與昨天災厄與風雨交雜的紛亂有如天壤之別。 「女兒,我認為這不是很好的建議。」 沒想到老闆娘卻是否定時卉的提案,臉色即刻轉為嚴肅,這樣的轉變就連自己的女兒也感到意外。 不過考量到母親是為小薰著想,莊時卉倒是理解對方這樣的反應。 即使如此,她仍表示想堅持這么做。 見母女倆因自己的事上意見相左,小薰連忙出聲打了圓場。 「沒關係的,老闆娘,我就跟小卉出門到附近走走,曬個太陽也比較好。」 老闆娘原本還想說些什么,但看在小薰似乎已下了決定,也不再好說些什么,最后只得妥協。 「那答應我要趕快回家,別忘記你們出門后,我一個人可能就要跟那位記者共處一室了?!?/br> 母親的話倒是讓莊時卉有如當頭棒喝,只見小薰此時正因這件事想打消外出念頭,莊時卉立刻拿出手機。 「那就只能請張嬸先來陪媽了,我記得今天張嬸應該會在鎮(zhèn)上?!?/br> 張嬸是與莊家一直密切往來的鎮(zhèn)上居民,而車輛毀損的莊家父子今天早上也正是借用張家車輛載運作物。 莊時卉都習慣叫時常與他們往來的這對夫妻為張伯與張嬸。 張家夫妻在果菜市場也有攤位,并且育有一兒,不過記性不錯的莊時卉想起張嬸今天似乎會在家,所以靈光一閃想出讓對方來陪母親的主意。 總之,少女已經下定決心要陪小薰外出就是了。 「好吧!記得把人帶好,遇到疑似新聞記者就暫時回避?!?/br> 「ok、ok!」 從房間準備好隨身物品,推著小薰走至玄關的莊時卉同時隨聲允諾著,接著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大門,準備展開短暫的散心之旅。 兩名年輕女孩就這樣漫步在這座山區(qū)小鎮(zhèn)的中心街道上。 此處當然不比鬧區(qū)來得熱鬧且須與人群摩肩擦踵,但不乏許多鎮(zhèn)上居民所需採購的日常用品店,因應觀光客的店舖,甚至是連鎖便利商店。 準備進入秋季的陽光不比夏季炙熱,由于是平常日,人潮也一如以往的稀少,使得兩人更可以放慢步調,體驗悠然的上午時光。 確實外出后小薰原本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但卻也為她帶來了罪惡感。 在與莊時卉的對話過程中,一直勉強的露出微笑,當然這點對方也看在眼里。 「沒關係的,畢竟是舒緩一下心情的散步,不是叫你忘掉一切啦!」 莊時卉環(huán)抱住小薰手臂溫柔笑道,活潑率直的個性下,仍有著一顆纖細的心。 小薰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以笑容回應,不過相比數分鐘前好了不少。 「我知道遲早還是得面對現實的,這份只有自己存活且享受雨后天晴的罪惡感也早晚會消失,但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場意外帶給自己的影響,還有連累你們家人,當然更是不會忘記你們對我的好?!?/br> 「哈哈!別這么見外啦!你也看到我爸和哥平安無事的回來了不是嗎?雖然損失了一輛車,但這應該可以請航空公司或保險公司理賠吧?我想這兩天他們就會被記者找到,或是自己出面作證被飛機墜毀波及的過程了。在此之前,生活當然還是要過,這件事估計稍晚或明天就會去做吧?而且,你也為哥的病情帶來奇蹟不是嗎?」 莊時卉一邊說道,一邊牽著小薰至公園涼亭落坐,過程中卻是臉色微變。 「怎么了嗎?」 小薰見身旁少女神色有異擔心問道,不過很快便想起昨晚對方所說的話。 「我記得你昨天有提到宇希先生因為昏迷到不省人事,老闆才情急之下開車要送他到醫(yī)院的對吧?所以你才對宇希先生的無事歸來,還能夠和老闆抬我回家這件事感到吃驚。」 「是??!」莊時卉面帶苦笑的說:「其實剛才在和媽講起這件事時,我還怕她以為我在詛咒哥,所以特別修飾過了?!?/br> 「因為怕被誤會所以特別修飾過嗎?這么看來,小卉似乎認為宇希先生突然恢復健康并不尋常囉?或許也說明對方經常出現昏迷?」 小薰暗自思忖著,接著莊時卉便帶出了解答。 「老哥的病不可能會突然痊癒的,老實說,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我更覺得像是一種回光返照。拜託了!小薰,千萬別把我的心里話告訴老媽,不然我會被趕出家門的!」 「難怪你會說老闆娘會認為你在詛咒自己的哥哥?!?/br> 見莊時卉雙手合十懇求自己,小薰同時對她一開始提及的詛咒說感到認同。 「也就是說,你還是希望宇希先生能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嗎?至少在這兩天,不該繼續(xù)拖下去了?!?/br> 「是呢!這件事我早上也有向爸提過,我還特地為了這件事輾轉難眠呢!而爸是說他會再考慮我的建議,順便問老哥身體是否有異樣。」 小薰聽完對方所述的莊父回應,浸yin在思緒中,此時的她將莊家父子沒有至醫(yī)院的舉動與這番話做連結,或許可以認定是暫時還未想去做,而非如自己所懷疑的徹底打消念頭。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嗎? 不過,倒是也可以趁這個時候向莊時卉問些問題。 「雖然我知道伯父的車因為受到波及而毀壞,但小卉你是否也有問他們當下為什么沒有選擇將我送到醫(yī)院,例如能叫救護車或是附近的人幫忙都可以?!?/br> 莊時卉見對話題重點突然轉變有些訝異,但還是根據自己所知給予回答。 「嗯……記得是說看你身上僅有擦傷,而且老爸那時有看到你站在哥的身后,在判斷你身體沒有大礙,加上可能非空難受害者或是附近的居民,而且總不能讓你一直淋雨情況下,才決定先帶你回來的。對了!他們還有提到當時思緒很亂,做了魯莽的決定?!?/br> 「魯莽的決定嗎?」 小薰針對莊時卉的話思考道,立刻就找到首要的矛盾點,卻也佩服老闆以思緒混亂,做出魯忙決定來掩蓋古怪作為。 正如小薰昨天所想,畢竟他們不是醫(yī)生,怎么能如此武斷認為自己沒有送院必要呢? 就算自己沒有嚴重外傷,但還是昏迷了不是嗎?至少將素昧平生的傷者帶回家中,不是現代人會有的做法。 小薰的大腦高速運轉,莊時卉則在這時突然發(fā)出驚呼。 「原來如此!所以昨晚你找我們談話,還有不斷提及昏迷后的情況,主要是想釐清這點對吧?」 「抱歉,小卉,我得承認確實有這樣的原因存在。老實說,我覺得伯父他們的做法有點怪,難道就不怕之后被追究責任嗎?」 「的確,聽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奇怪,雖然當下媽也有問他們兩人為什么這么做,但說法幾乎和之后碰到我所說的別無二致;但我想,人確實在情急之下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呢?!?/br> 果然莊父的巧妙說詞在這方面發(fā)揮了。 與此同時,小薰看見一些顯然不是在地居民,掛有採訪者臂章,以及抬著攝影器材的新聞記者從面前走過。 「估計今明兩天就會公布乘客名單了吧?同時間也會拼湊罹難者大體,所以我勢必明天前就得離開你們了,這也是為了不讓老闆他們遭受懷疑。」 「嗯……真的是這樣呢,這兩天老爸也得考慮再次是否將哥送院檢查吧?怎么感覺有很多事突然冒出來?!?/br> 莊時卉感到煩躁之馀,不忘帶著不捨望向小薰道:「記得離開前留下聯絡方式??!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話,本小姐都愿意傾囊相助,雖然目前還只是仍在學中的大學生。對了,我們這里在中秋有特別的施放天燈祈?;顒余福〗凶觥镀頍艄?jié)》,到時候我一定會邀請你來參加的!」 「呵呵,會的、會的,感覺跟小卉你很合得來呢,很像自己的親meimei。」 小薰暫時放下思考,內心流過一股暖流且握住莊時卉的手,這番話也確實不假。 離開這里后,她就將獨自面對往后的人生了。 雖然在面對只有自己獨活之前,一死了之的念頭估計還會存在,但應該會隨著和莊時卉的相處,暫時決定鼓起勇氣走下去吧……是嗎? 即使當她想起日后的未知還是會感到不安,也感覺得到自己確實仍有自我了斷的想法,然而,此時看著身邊對自己露出微笑的女孩,小薰決定還是先別想這么多了。 她敢肯定,當自己出現在搜救人員面前,以及被鎂光燈包圍時,將帶給眾人多大的震撼。 面對社會的關注是現在她的需先做好心理準備面對的現實,而且也可能把莊家人帶入其中。 自己的尸身沒有被找到,進而發(fā)現乘客數量對不上的結果是持早會發(fā)生的。 雖然并非每次空難事故所有乘客大體都會被尋獲,但是如果自己存活被得知,恐怕將迎來意想不到的后果。 例如說知曉自己身分面孔的人,某天在某處看到了她,那群人可能會是記者、親戚、公司同事,以前的同學等等,又或者是公務機關的辦事員,人要真正在現代社會中隱藏自己幾乎是不可能的,當然她也不考慮因這種事跑去整形。 「看來還是趁早面對現實會比較好,不如就明天一早就這么做吧! 而在這之前的種種疑惑,恐怕也不會有得到答案的一天吧? 當然,等一段時間過后,關于為什么莊家父子當初沒有立即將自己送往醫(yī)院,還有那名記者為什么會偷窺自己這些事,都將逐漸被她淡忘,然后發(fā)現那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雖然小薰對于莊時卉假設劫機者也存活下來的這番話,多少還是使她心中出現不亞于空難的陰影就是了。 很快的,兩人回到了民宿,同時間小薰也做了明早就離開這里的決定。 只是當她們走到民宿附近時,卻發(fā)現外頭停了一輛警車,并且看到兩名警察正站在外頭與莊母以及一名婦人談話,小薰猜老闆娘身旁那位就是莊時卉口中的張嬸吧? 「欸?是怎么回事?發(fā)生案件嗎?還是……」 莊時卉先是因此番景象發(fā)出納悶,語末未落之際,轉頭望向身旁的小薰。 只見小薰則一臉正色,以確信的口吻說道:「應該是因為我的事吧?可能有人看到老闆和宇希先生將我從現場抬回這里,又或者是誰察覺到這件事?!?/br> 「那不就糟了嗎?」 莊時卉似乎這時才真正體會到小薰不久前所提自己父親與兄長將背上責任的嚴重性,神色顯現慌張。 「不會的,我會幫你們解釋的。如果是這樣,說不定我也不用這么快離開不是嗎?」 小薰試圖安慰身旁的女孩,并指出明述前因后果后,就不用避諱要在民宿待上多長的時間了。 兩人就這樣繼續(xù)走向民宿,由于距離拉近,也讓她們聽到警方與老闆娘及張嬸之間的談話內容。 「所以那名記者一早就出門了?他有說要去哪里嗎?」 「當然是到現場採訪??!警察先生您真是愛說笑?!?/br> 回答警察問題的是張嬸,顯然她已經從老闆娘那聽到關于那位記者的事,只是對方聞言后卻笑不出來。 「雖然我也不是想懷疑這位記者有什么古怪,但是早上我女兒確實有提到劫匪與他之間可能存有某種關聯性?!?/br> 這句話,莊時卉與小薰倒是聽得再清楚不過了,兩人聞言后互看了一眼,只差沒有驚呼出聲,小薰更是看到莊時卉正用嘴形對自己說:「太夸張了!」 難道突發(fā)奇想的幻想故事真的變成現實了嗎? 這時候其中一名警察發(fā)現了兩人,緊接著便帶著宛如被欠了上百萬債務的臭臉警察走近。 只是開口的第一句話并非如最初小薰所料是針對自己而來,而是身旁的莊家長女。 「你就是提出那位記者可能是飛機劫匪倖存者假說的莊家長女對吧?」 莊時卉當下害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