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楊主任的辦公室，老瓦坐在沙發(fā)上，緊鎖眉頭，若有所思。

    楊主任點(diǎn)了支菸，先抽兩口后，說道：「我早說過要用刑了！你瞧瞧他們這幫人，老說些沒頭沒腦的鬼話！」見老瓦半晌沒答腔，楊主任呲了一聲，又說：「甭管他們的嘴有多硬，我保證上了老虎凳，立馬變得老老實實！」

    聽到楊主任提議用刑，老瓦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畢竟他曾在76號經(jīng)歷過刑求，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老瓦知道楊主任這人做事沒底線，只要對他有利，再喪的缺德事都做得出來！一想到小玲讓人綁在老虎凳上，腦中開始浮現(xiàn)各種慘不忍睹的凌虐畫面！心里竟不由自主的揪了一下！

    楊主任：「依我看，把他們都清了！省心、省事?！?/br>
    此話一出，老瓦知道楊主任這是動了殺心！趕緊順著他的話，勸道：「把人都清了是容易，畢竟死人不會說話，你說他是漢jian，他就是漢jian，要說他是地下黨，他就是地下黨，愛咋說咋說?？扇f一他們身上藏著更多我們不知道的事兒，就這么清光，豈不可惜？」

    「你啊你，就這多慮的毛病改不掉！」楊主任不以為然，指著老瓦，繼續(xù)念叨：「老顧忌那些有的沒的，瞻前顧后、畏畏縮縮，難怪你『爬得』（晉升）慢！」

    話說到一半，楊主任撇了一眼辦公室門外，再怯聲的說：「按我說的，把他們都清了！再隨便安個罪名報上去，你我請功論賞，這不簡單多了！」

    老瓦沉思了半晌，問道：「他們自稱來自八十多年后的臺灣，這事你打算怎么報？」

    楊主任先楞了一下，然后一臉尷尬的回道：「我哪敢報??！這事若按這幫人的口供一五一十呈上去，以后局里人會怎么笑話咱們！」

    老瓦點(diǎn)點(diǎn)頭，笑了笑，又說：「我想也是，不只淪為笑柄，弄不好連飯碗都不保！」

    「我說『秀真』呀，趁現(xiàn)在清光他們是易如反掌，我就搞不懂你到底在怕什么？」楊主任意有所指的接著說：「你怕那個小記者？我看他根本不是什么正經(jīng)記者，如果是，『沉老闆』那頭一定會有風(fēng)聲！」

    楊主任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里取出一紙信封，遞給老瓦。還說：「這是老闆的回電，你自己瞅瞅?！?/br>
    信封打開后，里頭裝著經(jīng)過破譯的加密電報，上頭用鉛筆寫下這么七個字：「未－聞－車－留－人－且－看」。

    沒分段落，也沒其他標(biāo)點(diǎn)符號，意思為何？全憑個人智慧。

    按楊主任的解讀，段落該這樣分：「未聞，車留，人且看?！挂馑际钦f：沒聽說過這些人，先把車留下；至于人是要?dú)ⅰ⒁?，你們自己看著辦！

    但老瓦不這么認(rèn)為，按他的理解是「未聞車，留人，且看?！顾J(rèn)為沉老闆的意思，是要人車皆留，靜觀其變！

    僅短短七個字，卻能讀出兩種不同解釋！老瓦撓一撓后腦，提議：「要不……咱們再拍一封電報，向他老人家問個明白？」

    楊主任擺擺手，做勢婉拒。還說：「『秀真』呀，說你爬得慢，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覺悟！」語畢，楊主任又點(diǎn)了支菸，先深深吸上一口，再緩緩?fù)鲁鰺熑?，然后語重心長的說：「出鬼點(diǎn)子，我不如你；可為官之道，你真不如我！

    老瓦沒答腔，但臉上掛著微笑，靜靜等著楊主任進(jìn)一步開示。

    楊主任：「上峰那些大頭們各個是官場老手，字里行間看似含糊不清、模凌倆可，但其實都是字字珠磯！」

    自古以來，中國官話就是一門手藝活兒，其訣竅就是「話只說一半，剩下全靠猜！」

    為官者，要是懂猜，能揣摩出上意在想什么，官運(yùn)自然平步青云，一路亨通！如果不懂猜，凡事像個二楞子那樣，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此人做到一個程度后，就很難再升上去！

    聽完楊主任一番見解后，老瓦笑了，同時也給自己點(diǎn)了支菸，感慨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

    楊主任：「就按我說得辦，把他們的清了！」

    「可你不也猜錯過幾次，還賠上了『頭陀』和『白條』的命！」老瓦把菸灰缸取了過來，撢了撢菸屁股后，再緩緩說道：「要不……你今天少說也該是個站長，而不是主任！」

    話音剛落，楊主任當(dāng)時就懵了！他沒想到老瓦會搬出這事來懟他，趕緊辯解：「此一時，彼一時，不能相提并論！」

    「大戰(zhàn)當(dāng)打完，沒必要再濫殺無辜。」老瓦提議道：「查明真相這茬既然你不想攬，不然……就交給我來辦吧?！?/br>
    就在二人意見分歧，各執(zhí)己見之際，傳令兵來敲門了，報告說樓下有群記者突然來訪，目的正是為了「大輪車」而來！

    一聽到有記者來，楊主任頓時為之一驚！可老瓦卻很淡定的說：「該來的，還是來了。」

    「哪里來的記者？他們現(xiàn)在何處？」楊主任向傳令兵問道。

    傳令兵：「都在會客室，狄隊長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所以想請示主任意見。」

    楊主任示意傳令兵先退下后，隨即轉(zhuǎn)身向老瓦問道：「你剛才說『該來還是來了』！怎么，你早料到會有記者？」

    老瓦呲了一聲，說：「這『大輪車』的名氣在臺灣那么響亮，你整那么大動靜把人打死一半，還把車子給扣了，記者難道不該登門問個清楚！」

    楊主任：「那依你之見，這事該如何應(yīng)對？」

    老瓦：「見招拆招唄！都鬧出人命了，勢必得想個說法，交代過去才行?！?/br>
    老瓦這話令楊主任聽得有些費(fèi)解！因為在大陸，殺人這事就像割韭菜一樣，平時就沒少做過，戰(zhàn)時更常見！凡是看不順眼或是有什么過節(jié)的人，假藉漢jian、共黨之名除掉！那都稀松平常，易如反掌之事！

    「咱們過去那套在大陸管用，可在臺灣......不見得行！」老瓦知道楊主任的腦袋一時轉(zhuǎn)不過來，便再提示道：「要知道，這小島在鬼子手上有五十年了；島上的人就相當(dāng)于半個鬼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對付！」

    走出辦公室后，老瓦藉口說要去河畔，關(guān)切大輪車回收一事，便向楊主任告辭，隨即離開隊部；撇下楊主任，讓他自己想辦法去應(yīng)付記者。